写给根河（组诗）

海勒根那（蒙古族）

秋天，林子里剩的

秋天，林子里只剩下了雨

和雨打湿的风，除了这些

只剩下了寂静

那些落叶松和白桦树的混交林

只剩下了黑白，这两种主色

还有黑天和白天，这两种时间

只剩下了我，鉆进这寂静

弄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钻出这黑白，弄乱了黑夜和白天

林子里的树

在林子里，每一棵树都站得高挺

为的是，在山的头顶见到天空

见到晨曦，落日，和满天辰星

也会有严寒，雷电，山火

但没有什么能阻挡它们

向上的力

是它们把大地连根拔起

拨出一座座高耸的山岭

在林子里，我总想成为一棵树

不求高出大地，只求沐浴风雨

葛根高勒

我以为树根下是老虎的兽毛

其实是落叶松金色的松针

我以为头顶上松涛阵阵

其实是使鹿人远去的风尘

我以为是冷极冰原

其实燃着堆堆篝火

我以为是一条有根的河

却因为清澈，它的名字叫做

葛根高勒

驯鹿歌

是为了让林子也游走起来吗

还是为了对草木的膜拜

它们把树的枝杈置在头顶

是为了皮毛像清雪一样干净吗

还是为了衬托绚烂的山岭

它们只选择灰与白

是为了丛林里更加空寂吗

还是描摹那溪水淙淙

它们嘚嘚的蹄音

踩得人心尖痛

即便有满岭的山果

它们只索取卑微的苔藓

和几片春天的嫩叶

即便营地上炊烟香甜

它们只舔食阿妈手心里的

一点点儿盐

它们来了，就有了生动的敖鲁古雅

有了忧伤的柳芭，或者维佳

它们走了，森林就缄默了

兴安岭再无话可说

玛利亚·索

比她年长的树，都被运材车运走了

眼下，她是最老的一棵

一张枯树皮的脸上，能找到岭子里的

每一道沟壑

她比别的树出名

所有人都知道，她叫玛利亚·索

也叫她酋长，额吉

她都应着。这些都无关紧要

作为一棵老树，其实她只关心林子

多了，还是少了

关心猎枪，是收是放

还有她用手指头数了一辈子的

几十头驯鹿

她还心疼过儿子，那个出色的猎手

心疼过森林，山岭，河流

都是她的命根子

有些已被夺走了

有些她要用尽这余生

守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