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难忘圣山行
2019-03-19谢凤艳
谢凤艳
出于对生活的尊重和喜爱,总是想让每一个清澈的日子都溢满欢喜;因着内心对自然的敬畏和迷恋,今年秋天,特别想站在山巅去和秋呢喃,感恩岁月里所有的收获。
攀登奥科里堆山,是每一个喜爱登山者内心强烈的渴望,因为她是大兴安岭北麓伊勒呼里山系北段的最高山峰。
奥科里堆山,海拔1520米,位于内蒙古根河市阿龙山林业局阿乌尼林场境内,是我国下雪时间最早、融化最晚的死火山,年平均存雪期为240多天。最神奇的是,春夏秋三季,山底时有鲜花盛开,山腰夏则翠绿无边,秋则层林尽染,山顶却往往白雪皑皑,终年不化。
圣山奥科里堆独立于云霞林海之间,空灵伟岸,令人心往神驰。它曾经是蒙古先民室韦部落和鲜卑祖先的狩猎场,也是使鹿鄂温克人祭拜山神的地方。据老猎民回忆,在一百多年前,几位手持猎枪的鄂温克猎民曾登上奥科里堆山顶,他们发现,在一处巨石前,供奉有一架带有高高驯鹿角的驯鹿头骨,在石块的簇拥下,历经百年依然完整地矗立在山顶,周围尚有已经褪色的花斑纹鹿皮条,他们知道,这是祖先的供神位,于是摘枪卸弹,对驯鹿头骨顶礼膜拜。久而久之,使鹿鄂温克人将这座大山称为奥科里堆山,意思是“供奉驯鹿头骨的神山”(据董联声《狩猎区采访笔记——述说最后的狩猎部落》)。
九月的根河,山野多姿,风情无限。白桦树的叶片就像被镀上黄金,在黝黑色灌木丛林的掩映下,格外耀眼。几场霜冻染红了数种树木的叶子,还有几种红色野果,高高地挂在树上,像一颗颗红宝石。高大的樟子松,顽强地守护自己绿松石般的苍翠。还有蓝宝石一样的天空,漂浮着白玉般的云朵,一行鸿雁吟着离殇小调,在天空中渐行渐远……这样一个与季节告白的恢弘场面,拉开了北方之北早秋的序幕。
早上五点,太阳还在梳洗打扮,微露的晨曦中,三十三名登山爱好者历时三个半小时,到达圣山脚下。大家整理好携带上山的给养,做好登山前的热身,大家带着热情,迫不及待地奔赴圣山!
山脚下,翠绿的樟子松一如早春般的纯色,桦树已被秋风浸染成金黄,当风吹过,片片金黄的叶子犹如身穿黄金丝绸的仙子飘然而落;灌木丛的叶子为了衬托自然的美丽,把自己染成了红色,更加妖艳多姿。蜿蜒的河道恰似银白的哈达,而天空则是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云彩。这美丽多彩的世界,饱了眼,醉了心,浓了情!
圣山的植被发育完好,种类繁多,生长着肝复灵等大兴安岭北麓名贵森林中草药。在海拔750~850米左右,我们看到了针阔叶混交林。初秋时节,黄绿相间,美似一幅天然画卷。终于攀登到海拔850米以上,只见一棵棵高大的落叶松笔直入云端,针叶金黄,散发着浓郁的松香;地面上高仅盈尺的杜香,更是香气独特,沁人心脾。红男绿女们欢声笑语着,和着风声,给这寂静的山林添了几分快乐的音符!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惊呼声:“啊!下雪了!下雪了……”循声望去,与我相距不到五十米处,另一番景象呈现眼前:落叶松的树枝上、针叶上,挂满了一团团的雪,树底下的草丛里也铺着一层白雪,白黄绿相间,好一派森林风的景象!何止是十里不同天啊!仅仅相差五十米的距离,我们就来到了雪季。这里的雪应该是前一天晚上飘下来的,经过昼夜温差的变化,黏在树枝上的雪,已经化成冰柱,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对于生活在中国冷极的根河人而言,我们已经习惯大興安岭北麓这特殊神奇的自然现象,可是,在圣山上能接受北国这场多情的初雪的洗礼,还真的是有些惊喜!
姑娘们拿出手机,把脸贴在沾满雪团的树枝上,咔咔的三连拍啊!男士们也凑过来,挤进镜头里,舒展了脸上的年轮,一路欢歌笑语!
为了按预定时间到达山顶,前方领队督促队友们继续前进,告诉大家美丽风光在前方。三十多人的队伍在密林中穿行,就在这会儿,听到前方有人在喊:“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方向,前方没有路啊?”听到这声音,我猛然间一阵紧张,大脑迅速回忆,在进山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有一个岔路口,领队看到草地上趟出来的脚印,还大声地说:“前面有人上山!”于是我们就很自然地循着印记,一路攀登……谁知!唉!但是,队伍中没有一声抱怨。
一片低矮的偃松林出现在眼前,高的也就一米左右,低的离地面二三十公分,因为树木密集,阳光几乎照射不进来,这里地上的积雪几乎没有化,加上树枝上的雪团一堆堆地掉下来,落在队友们的身上,很多人湿了帽子,湿了衣服,鞋子。由于路况艰难,大家行进的速度很慢,越往上走,偃松林就更加密集。大家一个挨着一个,不是在树尖上跨越,就是在树底下爬行,有的时候,树底下钻不过去,树尖上爬不上去,只能靠着几个个子高大的队友骑在树上,把树压弯,大家才一一地跟着跨过去。三十几个人行进的速度很慢,几乎停滞不前。为了寻找捷径,走着走着队伍就分开了,我隐约听到远方三个方向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远,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此时,对讲机不明原因地失灵了,情急之下,我就发挥上帝给我的一副大嗓门儿的功能,我让跟随我的这支队伍都静下来,我们一起呼喊那两个领队,声音在这片丛林中回荡着。他们听到呼喊之后,三方隔空喊话,经商议,三方带着各自的队员往一起靠拢。这又低又矮的偃松林真像敌人的碉堡一样,在枪林弹雨中冲过去了,再想回来就更加地难。没有办法的情况下,领队就拿出砍刀,砍掉一些枝杈,个子高的就迈,矮小的就钻,就这样,三方会合之后,由一个领队带领,大家一个跟着一个,在这片林子里大约徘徊了一个多小时,终于以全匍匐的姿态冲出这片密集的偃松林。再看看队友们都跟上了妆的包公似的,脸上、衣服上都抹上了挂在树上的陈旧的灰迹,加上湿了的衣服,各各狼狈不堪。
走出这片密集的偃松林地带,海拔接近一千米了。这时天空乌云密布,冷风嗖嗖。出现在眼前的,是光秃秃的黑白一片的火山石地带。大面积不规则形状的石块躺卧在这里,它们是时空变化的见证者。在那个火山喷发的年代里,大自然神奇伟大的力量,让这里平地变高山。这些石块经过自然的涤荡,石面上留下了风霜雨雪侵蚀的痕迹,有的上面还生长着石耳一样的东西。大大小小的石块散落堆放在一起,加上昨夜下的雪的覆盖,根本就无法看清石块的形状和堆积的形态。好多队友的鞋子已经湿了,脚踩下去很滑很滑,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踩空,崴了脚。领队手里拿着登山杖,就像拿着探雷器一样,一块一块石头探测,确定牢固后,再移动脚步迈下去,后面的队友接龙似的一个跟着一个,有的队友鞋子太滑,就蹲下来手脚并用,一步一步地挪移。一个队友一不小心踩在了松动的石块上,趔趄地摔在了地上,石头如同多米诺骨骨牌一样,连锁的下滑,哗啦啦一大片石头冲下山了,他最后靠着登山杖的支撑,身体停下来,登山杖却折了,真是有惊无险!队友们,小心谨慎,团结互助,是信念的力量,使集体终于再次冲出险地。
接近山顶时,暴风雪突降,风力差不多达到十级。队友们几乎不敢直起腰,生怕被大风吹跑。山顶有一个直径约二十多米的死火山口,当地林业局防火部门在山顶搭建了一个小木屋,在每年的护林防火期间,派人轮流上山观测火情。我们远远地看见小房子立在寒风里,看见他就等于看见了希望和温暖。
队友们集中在一起,防火值班人员的小板房顿时变得拥挤。两名防火值班员看到有人上来,就把炉火烧旺,把他们从山脚下背上来的烧柴燃起,让火炉热起来。队友们拿出来自己带的午餐开始补充能量,并交谈着上山时的感受。
我推开门走了出去,一股强大的风力差点没把门刮掉,没有门拉手的牵引力,我一定会被吹倒的。此时,风雪交加,昏天暗地,狂风肆虐的呼嚎着,我站在用火山石一层层地堆砌起来的敖包前,看着蓝色的哈达在经幡上飘舞着,我双手合十,默默地祈求上天给予帮助,让大家安全下山。
顶着大风,队友们站在圣山的敖包前,迅速拍照留念,定格住这终生难忘的一次经历。随后,大家相互搀扶着,在向导的引领下自北坡下山。
我最后看了下我们上山的线路,我们居然是从山的南坡上来的,完全的南辕北辙……也许这一切自有定数!
如果不是走错了路,怎么能有机会欣赏到人迹罕至的丛林,哪里有机会去体验树上飞的武林功夫?站在圣山的巅峰,看狂风大作,暴雪弥天,不是在被告诫要懂得敬畏大自然的力量吗?
太阳终于钻出厚厚的阴云,露出来了笑脸,远方的山顶,如同戴上金色的皇冠。此时,天上再次飘舞着的大片大片软绵绵的雪花,映衬在眼前的画面里,很美,很美!
太阳雪!在温暖的阳光里,蓝蓝的天上,没有风,只有漫天飞舞的雪花,自天而降,落在脸上,柔和亲肤,落在唇上,润泽甘甜!
感悟生命的过程,其实就是攀爬自己人生的这座山的过程。坎坷,荆棘,低谷,巅峰,无论到了怎样的低谷,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会过去的,无限的美丽在险峰。
奥科里堆圣山,期待明年峰顶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