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产者》的消费景观分析
2019-03-19□周宇
□周 宇
一、引言
高尔斯华绥是英国一个富裕家庭的次子,在牛津大学就读法律是父母想把他培养成为一个律师。然而,高氏对文学的热情让他毅然决然地弃法从文。高尔斯华绥在文坛并不是一夜成名,他早期的作品是以约翰·圣约翰的笔名发表的,并不是很畅销。付出辛勤的汗水之后,荣誉和奖项随其而至。1904年,高尔斯华绥的首部小说《有产者》问世。高氏凭借这部小说及其戏剧《银盒子》获得了越来越多的关注和声誉。1932年,高氏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有产者》引发了读者对社会阶级,尤其是中上层阶级的无尽思考。高尔斯华绥长于刻画当代资产阶级社会,记录并揭露出其黑暗的一面。在自身不断努力下,他的作品渐渐走入了人们的视野并且得到认可,人们尤其喜欢其对于第二次工业革命之后的现实生活的形象刻画及对资产阶级道德问题的有力抨击。
鲍德里亚是一位非常有影响力的法国学者,不断挑战传统哲学、心理学、符号学、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及人类学意识形态而声名鹊起,并因此得名“知识界的恐怖分子”。他经常质疑传统方式,将毕生精力投入到消费主义及现代主义的研究之上。鲍氏发明了很多概念和理论,为现代社会现象提供了创新合理的解释。对于很多现代主义者来说,鲍氏不仅发现了独特的视角而且激励了其他理论家质疑他们传统看待及处理问题的方式。他著有《生产之镜》《消费社会》《物的体系》等。在这些著作中,他表示,消费绝不是肤浅的日常行为,在高速发展的社会,消费主宰人们的生活。鲍氏吸取了马克思、梵博伦、雷为斯特劳斯的观点,将自己的理论从内涵到外延丰富化。在早期的工作中,鲍氏在马克思政治学、符号学及心理分析学的基础上进行了一次现代消费主义的远征,途中他发现,人们不但被消费物化,而且从属于符号体系。鲍氏消费主义的独创性在于它预见了社会的重大改革并揭示了恋物癖的真相,用鲍氏的话来说,高速发展的现代社会已经从一个生产性的社会转变成为一个消费型社会。人们崇拜消费实质是崇拜物品里的符号象征意义。不幸的是,几年以后,鲍氏的理论研究走向极端。他忽略了商品消费的实际功能,把一切消费归结为符号的消费,导致他的理论走向了虚无,失去了现实意义。毕竟,有的时候,商品的使用价值和象征价值是难舍难分的。很多评论家认为,尽管鲍氏的理论有很大的瑕疵,但它仍不失为一个有创造性启发性的工具。
二、理论依据
本文借助鲍德里亚消费主义中的“阶级体系”一词,试对本文进行分析。鲍德里亚认为:在物的消费中存在的不仅是显示公平,简言之,并非人人拥有同样的物品,从更深层次来说,物的消费中存在一个最根本性的歧视,即,只有少部分人能获得对物品的这种自主的掌控。这些人歧视并不真正“消费”物品,而其他人则陷入无尽的经济轮回中,被喧嚣的物的体系所淹没。
三、分析
福尔赛一家享有中上层阶级的头衔,在消费行为上他们自成一伍,这在他们的衣食住行上均有体现。从他们的消费细节不难看出,他们消费的已不再是物体本身而是物品的符号象征意义。进而,为了更好地融入本阶级,消费的选择也不再是出于个人意愿及喜好,而成为了阶级的义务和被迫内化。
(一)衣。福尔赛一家的穿衣风格出奇地一致。他们在没有经过任何口头约定的情况下便一致认为紫色和黑色是最有品味的颜色,“几乎每个福尔赛都奉行黑色和紫色作为晚礼服首选颜色的原则”。琼·福尔赛的穿衣法则也证明了这一点。尽管才刚刚19岁,琼对穿衣十分挑剔,对索米斯太太的羽毛配饰嗤之以鼻。福尔赛一家都在极力地靠近优雅及卓越,也就是说,衣服的使用功能早就不是他们的关注点,他们进入了象征的视阈。他们所穿的服装必须得是那些可以代表他们中上层阶级的地位、作为精英的品味以及有钱人的卓越品质。全家人对波辛尼的破帽子小题大做的失态表现也是消费物品符号意义的另外一个注脚。看到波辛尼灰色的软绵绵的帽子,家里的三位老太太都说“真少见啊,天啊,太怪了”。福尔赛每个人都问过自己“我会戴那种帽子去进行这样的拜访吗”回答都是“不会的”。第一次家长见面会,福尔赛对波辛尼印象极差,一致认为“一个人居然不知道自己穿什么?不像话!”。
(二)食。福尔赛一家对食物持有很高的标准,他们是羊肉的死忠,原文写到“福尔赛一家绝不会提供没有羊肉的一餐”。一方面,羊肉确实风味独特营养价值高,另一方面,在福尔赛一家人的眼中,“它很适合‘有一定地位的人’”来享用。从以上的描述不难看出,羊肉的象征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使用价值。吃羊肉对于福尔赛一家来说也早就不是食之果脯满足生理需求那么简单了。羊肉满足了福尔赛一家欲跻身于中上层阶级,与中下层阶级拉开距离和档次的工具。也就是说,羊肉的象征价值已经充分满足了福尔赛一家的消费需求。再者,羊肉这种膻味很大的肉类,偶尔吃还能让人耳目一新,每餐必用则更多的是福尔赛一家的执念,有如原文地细致描述“羊肉”。桌上的一道主菜形象地揭示了阶层是如何形成的:人们通过消费的方式拉开与他人的距离,归属于自己从属的群体。福尔赛一家通过羊肉这道主菜向外人确立自己的身份,一致认为只有有地位的有产者才能享有这道美食。福尔赛的每一位成员对这道菜执着的热爱也让他们归属于这个群体,即精致、有品位、富裕的中上层。通过消费,阶级出现分层,社会群体得以形成。那么,被中上层阶级执着享用的羊肉真有那么美味吗?事实并非如此,从小说的一些描述中不难看出,与其说羊肉美味不如说它更能凸显出消费者的身份。相信在食物风味上没有人比女性更加有发言权了,事实上,福尔赛一家的女性非但不喜欢羊肉还对它有某种敌意,“她们是被迫吃的,事实上,她们宁愿吃龙虾沙拉”。当一个人已经从属于某个阶级,阶级体系要求他必须按阶级标准来进行消费,因此,从小说的描述中不难看出,消费已经变成了义务以及加入某个社会阶层的渠道。因为出身于中上层阶级,福尔赛女性们不得不接受这道家庭传统的“美食”并放弃味蕾真正想体验的龙虾沙拉,为了能被所属阶层所接受,消费变成了一项义务。
(三)住。住是消费的另一个大舞台,是福尔赛一家极其注重其象征价值的另一个方面。犹如现代人一样,他们极其关心房子的位置,因为他们认为“房子的位置对于整个福尔赛世家是至关重要的,因为他们的成功都灌注在那”。这再明显不过了,住所象征着成功。房子的居住价值在此已经被模糊,主人们更注重的是它们的炫耀功能。值得一提的是,不仅是福尔赛一家遵循了这样的社会逻辑,在现代人的消费逻辑里,黄金地段的房屋租价最高,也是商人们趋之若鹜的选择,鲍德里亚式的消费理念体现无疑。
(四)行。在行方面,福尔赛一家仍然不停止炫耀他们阶级的优越性。小说是这样描写他们的“就像所有的福尔赛一样,他们有自己的马车,绝不会轻易打出租,并且尽量不这样去做”。在维多利亚晚期,马车就等同于现在的汽车,专属于那些来自中上层阶级的富裕人士。福尔赛一家为了彰显自己所属阶级的优越性,和大众拉开距离,划分阶层,绝不会轻易浪费这样的机会。可以这样总结,私人交通工具象征着阶级优越性。
(五)其他方面。除了衣食住行,福尔赛一家还从很多方面消费以对外宣称他们的阶级身份。可以观察一下小说中对他们的消遣方式的描写。福尔赛一家尤其喜欢五光十色的派对,就连一次简单的动物园游玩也能变成他们的消费舞台。文中有一个情节是讲述,老乔里恩为了和小乔打破隔阂,安排了一次和小乔及其再婚子女的观光动物园之行。高尔斯华绥刻画这一情节的技巧十分高超,他写到,“在动物园里有如此多福尔赛一家。他们穿着时髦说到‘今天我们就去动物园吧,票价是一先令,这就不会有那么多穷人了”。贫穷的人为了生计节衣缩食,是不可能奢侈到花一先令去动物园观光的。“大方”的福尔赛能够出手阔绰地花一先令去观光动物园说明他们欲将身份特殊化,他们想标榜自己不是社会阶层中的普通人,而是优雅卓越的中上层阶级。不难看出,动物园观光从经济消费和象征意义来说,都变成了鲍式消费,观光的乐趣早已被一先令的象征价值模糊。消费变成了一个阶级体系,在这个体系中稀有商品和乐趣只独属于某些固定的群体。
如果说以上的消费都是日常生活消费,不足以说明消费已经浸润到生活的方方面面,那么来看看一些关于灵魂的消费是不是能孑然一身。人们已经无法抗拒消费,它已经侵蚀到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包括宗教。小说中写道“福尔赛一家收集绘画,是一些慈善机构的支持者”。难道宗教这种属灵的也会沾染到消费吗?且看福尔赛一家“为了表示他们的虔诚,他们去最时尚的教堂,花最多的钱预定教堂里最好的位子。”。高尔斯华绥对时代的洞察里可谓是精致入微。他观察到了社会中的各个行为已经和消费剥离不开。从此不难看出,消费已经把某些快乐和消遣转变成了一种义务和责任,迫使人们遵循。
四、结语
消费已经带上了浓重的象征色彩。福尔赛一家在19世纪的资本主义社会占有一席之地,所以,他们的社会地位要求他们做出相应的消费。消费不再是单纯地按照自我意愿的购买,而是一个赋予成员义务和责任的群体。原则非常简单:欲加入此阶级,就得遵循相应的消费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