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翻翻这本账

周礼

蒋小珏七岁那年，母亲突然患病去世。半年后，蒋小珏用带着敌意的目光，看着一个女人领了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孩儿进了家门。

不幸的事情接踵而至。十二岁那年，蒋小珏的父亲在高楼作业时，不小心从九楼上摔下来，还未来得及送进医院就去世了。后妈的脾气变得越来越糟糕，动不动就冲她和弟弟发脾气。一次，蒋小珏考试考砸了没敢去上学，后妈拉住她就是一顿毒打，嘴里还咧咧地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我让你逃学！”

伸手向后妈要钱，是蒋小珏最痛苦的时候。有一次，学校要收费，她话还没说完，后妈就嚷了起来：“一天就知道要钱，我又不是开银行的！”她不敢再说话。

第二天早上，蒋小珏正打算出门时，后妈走過来问道：“要交多少钱？”她转过身，颤巍巍地说：“八十元……”后妈掏出一百元钱递给她，说：“剩下的二十元钱，你拿去买双鞋，现在脚上的那双也该丢掉了。”后妈的语气依然是冷冰冰的。她接过钱，感激地说了声“谢谢”。后妈却说：“不要谢我，你从我这里拿走的一分一厘，我全都记在账本上，等你长大了，要如数还给我。”

蒋小珏拼命地读书学习，考上了省外的一所重点大学。离开家的那个晚上，后妈为蒋小珏做了一大桌好吃的饭菜。吃饭的时候，后妈好几次欲言又止。晚饭后，弟弟悄悄地塞给了蒋小珏五百元钱，说：“这是妈妈让我转交给你的，让你置身新衣服。她说城里不比乡下，穿得太土，会让同学瞧不起的。”

第二天早上，后妈拿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递给她，说：“你从小到大所有的开销，包括你这次上大学的学费，我全都记在了这账本上，你有空的时候记得经常翻一翻。”听完这话，蒋小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将来一定要挣很多很多的钱，用那些钱砸破后妈的脑袋！

进入大学后，除了过年回一趟老家外，蒋小珏从不回去。她刻苦学习，勤工俭学，不再向后妈要生活费。终于有一天，弟弟打来电话，说后妈病了，让她回家看看。她搪塞说，毕业考试临近，没有时间。

再一次接到电话时，弟弟难过地说：“妈妈去世了，临终前再三嘱咐，让你一定要看看那个账本。”放下电话，蒋小珏愤愤地想：后妈真够狠的，到死也不忘记我欠她的钱。

毕业后，蒋小珏收拾行李去公司报到。在整理衣物时，她从箱底取出了那个泛黄的账本。这个账本自从后妈给她后，就一直丢在箱子里，从未打开过。她随意翻开了一页，那歪歪倒倒的字迹映入了她的眼帘：“盼儿，我知道你非常恨我，但我一直把你当自己的亲生闺女看待。自从你父亲去世后，我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但看到你和年幼的弟弟，我感到自己责任重大。我知道你很有读书的天分，所以暗暗发誓：再苦再累，也要供你上学，那样才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父亲。妈妈连小学都没毕业，只知道‘黄荆条子出好人。其实，你每次取得好成绩时，我都无比高兴。之所以严格要求你，是因为想让你永不停步，更上一层楼。请你原谅妈妈……”

【原载《三江都市报》】

插图 / 母亲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