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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力与安全:论洛丽·摩尔小说的后“911”家庭式书写

2019-03-18周凌敏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学报 2019年4期
关键词:爱玛莎拉种族

周凌敏

一、引言

新现实主义小说在美国发展已经四十多年,实现了当代美国小说创作的深度转向:关注现实和思考存在。二十一世纪美国的“911”事件对社会各方面产生了深远影响,美国新现实主义小说对这一社会现实进行深入地刻画。洛丽·摩尔(Lorrie Moore)便是这样的新现实主义作家。她创作了“新型的家庭式书写”,这种“家庭式书写(domesticated writing)”不以美国历史和政治作为作品的主要叙事,而用“比同辈作家更有趣更复杂的”“讲述细节”(Kelly, 2009: 4)的方式,向读者再现后“911”时代人们的身份建构焦虑、生存恐惧和人生的尴尬和绝望。批评家理查德·格雷(Richard Gray)从跨国主义和伦理批评的角度反思“911 文学”的再现问题,批判以美国创伤为主要视角的灾难叙事模式,并认为“911”事件发生后,美国作家们纷纷转向家庭式书写,坠入了“私人化”和“家庭化”的陷阱,给读者带来一种“想象力的麻痹”(Gray, 2011: 32),没有深度观照国际性的、全球化的历史事件,没有参与到文学的国际大对话中。格雷的评论引起学者的争论,学者们纷纷对格雷否认的“家庭式书写”作品进行重新阐释,认为这些作品致力于细小的、支离破碎的人类故事,却彰显了“自我—他者”和“地方—全球”之间的关系(Derosa, 2011)。同样,摩尔的“新型家庭式书写”也反映出与“他者”、国家历史和政治之间的紧密联系。

凯利(Kelly,2009: 143)认为“‘911’事件的象征意义不是在揭示美国面对敌人无情袭击的脆弱性,而在于告诉人们整个人类都同等地暴露于残忍的成人暴力之下”。本文通过剖析摩尔的后“911”长篇小说《楼梯口的门》(AGateattheStairs,2009)和两篇短篇小说《离开》(Debarking,2003)、《丢失的文件》(PaperLosses,2006)中对家的书写,从家庭空间暴力书写、家庭生活暴力书写以及家庭安全威胁书写三个方面阐释“911”事件对人们的潜在暴力,展示摩尔如何通过新现实主义的“家庭式书写”表达她对国际政治的思考与批判。

二、后“911”家庭空间禁锢

《离开》是摩尔第一篇后“911”短篇小说,讲述了伊拉克战争后离了婚的易拉(Ira)与离婚十一年的儿科医生佐拉(Zora)交往的故事;另一篇短篇小说《丢失的文件》讲述了在反战游行中认识的雷夫(Rafe)和基蒂(Kit)在结婚二十年后两人最终离婚的故事;《楼梯口的门》是摩尔后“911”长篇小说,主人公泰茜·凯尔金(Tassie Keltjin)是一名大一学生, “911”事件后的冬天找到一份照看两岁孩子玛丽·爱玛的工作,爱玛是莎拉和她的丈夫爱德华(Edward)收养的混血儿,拥有四分之一的黑人血统。在学校,泰茜结交了一位后来被怀疑是恐怖分子的巴西男朋友,与此同时,泰茜的弟弟参了军并在阿富汗战争中牺牲。三部作品虽然大部分篇幅都在讲述琐碎的家庭故事和家庭关系,只有碎片式的故事片断直接与“911”事件有关,但摩尔借助家庭空间的书写探讨了政治、军事与家庭之间的联系,巧妙地展示了摩尔对后“911”政治的思考。

家庭空间是家庭成员重要的生活场所,但摩尔把三部作品中的家都描述成一个禁锢的场所,在后“911”背景下,这些禁锢的家庭空间使读者联想到关塔那摩监狱(Guantanamo Bay),摩尔笔下的家就如同监狱一样被禁闭和控制起来。“911”事件后,当泰茜第一次去莎拉家时,她注意到莎拉的家“刷着灰泥外墙的灰色草原式住宅,烟囱被枯萎的常青藤包裹着”,门是“沉重的橡木门”,而莎拉隔壁家的狗被一道无形的电网关在院子里,狗也不停地撞在电网上(Moore, 2009:11, 12)。摩尔把这两个空间并置描述,把莎拉和狗联系起来:莎拉的家如同邻居的狗一样,被无形的电网所笼罩,这个无形的电网就象征着看不见的暴力,它一方面保证着美国家庭安全,另一方面却约束着公民的自由。摩尔借助电网的意象描述家庭空间,表现后“911”家庭自由受到“911”事件隐性的政治因素制约。

门和窗是家庭空间的重要标志,它们是与外部空间沟通的桥梁,但摩尔笔下的门和窗却是密闭的、隔离的。比如《楼梯口的门》书名中的门就是指住宅顶楼爱玛房间的门,而通向这个门的楼梯迂回蜿蜒。莎拉有意把爱玛房间设置隐蔽,用 “门”把爱玛的世界与外界隔开,希望收养黑人血统的爱玛一事不会受到后“911”种族政策的影响。“911”事件后,美国民众对有色种族的态度发生变化,莎拉不得不用隔离爱玛的方式来保护她,但同时也限制了她的自由和成长,这也从反面表现了“911”事件对人们自由空间的控制和约束。在《离开》中,摩尔描述易拉的家“受到国家安全局指示,窗户的边框都用电线捆绑”(Moore, 2008a: 37),窗原本是家的空间与他者空间交流的通道,但为了安全,它却被封闭起来,易拉一家就生活在这个被“国家安全局”监视的家中。《丢失的文件》中,雷夫整日待在无窗的地下室制作军事火箭模型,基蒂把这样毫无生机的家庭比喻成一个萎靡的西瓜(Moore, 2008b: 17)。无窗的地下室把人和外界绝缘,在这个封闭不透气的空间里,家庭关系也在恶化。在这三部作品中,摩尔通过建构密闭的空间使家庭空间监狱化,这样的家庭空间书写向人们展示了后“911”普通民众的生存状态,他们受“911”事件影响过着监狱化的生活。

“911”事件在产生空间暴力的同时,还借助这个暴力空间对民众进行控制和规训,而这种干涉也是一种暴力行为。作为空间生产的家庭,同时也是社会的产物(汪民安,2006),它复制着社会关系,因而“911”事件的暴力元素延伸到了摩尔笔下的家庭空间,家庭空间承载着“911”事件带来的政治暴力。福柯认为,监狱可视为一种体现权力的效应和工具,监狱这个空间建构了权力和知识体系(周和军,2007),这个体系“被一种庞大的、封闭的、复杂的等级结构所取代,而这种结构则被整合进国家机器中。……一种全然不同的干预人体的方式出现了”(福柯,2013: 130)。在摩尔这三部作品中,“911”事件产生的监狱化家庭空间就是福柯“监狱体系”中的空间指涉物, “911”事件和政府发动的战争则代表着国家机器。在这个家庭空间中的民众一直受到国家机器权力的干预和控制, 他们是统治秩序的体现。《楼梯口的门》中,摩尔开篇对家的外围空间进行了描述:秋天的鸟因为早到的大雪而滞留,泰茜一直在“想象着它们死去,或是从空中仨俩的掉落”(Moore, 2009: 1);在小说的末尾,泰茜的弟弟在阿富汗战争中牺牲,泰茜描述家的窗外:“红头美洲秃鹰有嗅到死亡的神秘能力……它们成百上千只的在空中滑翔”(Moore, 2009:307)。“死亡”“坠落”和“滑翔”是 “911”恐怖袭击的隐喻(Varvogli, 2014),“911”事件使泰茜的家庭空间笼罩在恐惧和焦虑阴影中, 它通过家庭空间间接地控制了泰茜的生活。《离开》中,易拉描述他的家庭空间:庭院长满了偃麦草,“恐怖主义用来袭击中部地区的化学武器或许对花园除草有效”。《丢失的文件》中雷夫在地下室建造军事火箭模型,基蒂感叹:“(雷夫)制造那有害的军用飞行器毁了我们的生活空间”(Moore, 2008b: 17)。可见,易拉和雷夫的家庭空间都被象征着恐怖主义和战争的物品占据,他们的私人家庭空间充斥着军国主义话语和隐喻,“911”事件通过空间的物品向人们传递着暴力的影响。根据列雯伏尔(2003)的空间生产理论,空间表征是通过空间实践所凝聚积淀的构想性、观念性和象征性的意识形态空间。两部作品中人们的家庭实践活动形成了福柯所指涉的监狱空间表征,这个空间是政治性的和策略性的,是国家重要的统治工具,“911”事件就通过家庭空间的渗透达到对人们的控制。在摩尔的三部作品中,“911”事件通过家的空间对人们的日常生活入侵,国家主体对个体施加压力,空间中弥漫着权力,权力通过对日常生活的规范化来达到规训和控制人们的目的。家庭空间中的成员便是福柯所说的国家“权力物理学”的客体,国家通过家庭空间实现了干预、监视和规训民众的目的,而这个权力的干涉就是一种空间暴力。

三、 后 “911”家庭生活暴力书写

在后“911”背景下,离婚隐喻着双方都是背叛者,都把对方视为他者和敌人,家庭成了两者的战场。摩尔的三部后“911”作品共涉及六个家庭,其中五个家庭中父母离婚,每个离婚事件都与“911”事件同步,离婚后家庭生活则渗透着后“911”暴力影响。福柯认为,现代社会暴力已经从公共的惩罚性场所开始被重新配置,变得“私有化”(基恩, 2014: 25)。在美国家庭中, “911”事件的暴力也被私有化、碎片化、隐蔽化。摩尔不仅对后“911”的空间暴力进行了书写,而且还书写了后“911”背景下“私有化”的隐蔽家庭生活暴力。

《离开》一文中,易拉回忆他收到妻子的离婚通知时自己的感受:“震惊和恐惧向我袭来”,“有种被断头的感觉”(Moore, 2008a: 55)。“易拉收到离婚文件的突然情形如同美国快速占领伊拉克的军事策略一样突如其来,而断头这一词正是萨达姆·侯赛因为达到个人目标而常用的词汇”(Kelly, 2009: 145)。在父母离婚后,贝卡“被粗鲁地转运于父母的住处之间,每次都像投放人质那样快速而程式化”(Moore, 2008a: 39),可见受后“911”语境影响,易拉的离婚总是与战争词汇相联系,这些词汇给易拉的家庭生活带来了隐性的暴力。离婚十一年的佐拉与易拉在“911”事件后开始交往,每次交往前后,摩尔都会穿插对伊拉克战争进展报道的电视节目,佐拉和易拉也会观看并评论,因而佐拉和易拉的交往过程总与伊拉克战争的进程相交织,而他们俩的关系也时刻受到战争的影响,从而影响到孩子的生活。正如美国民众反对伊拉克战争并在“911”事件后出现的对生活不适应一样,佐拉的儿子布朗尼(Brunny)对母亲与易拉的交往也出现不适反应,如摆出好战的姿势等。贝卡和布朗尼是父母离婚的受害者,他们的生活深深地打上了“911”事件的暴力烙印。

《丢失的文件》中,“仇恨”一词在第一段就出现了三次,雷夫(Rafe)的名字与“猛烈炮轰”(Strafe)相近,基蒂把丈夫比喻为外星人,并声称“我不相信战争。我对那些法医都无法鉴定的可溶于水的塑料子弹感兴趣”(Moore, 2008b: 17)。作品开篇就塑造了一个受“911”事件影响、充满战争气息的家庭。他们的儿子山姆在离婚后的后“911”家庭环境中变得敏感脆弱、迷茫而沉默。作品的题目《丢失的文件》具有双关意义:一方面指离婚通知书,另一方面则指迷失的孩子山姆。迷失男孩的形象在摩尔的作品中多次出现,如《寻找你的思想的地方》(PlacestoLookforYourMind)中的约翰·斯比,《你想做点什么好》(WhatYouWanttoDoFine)中的迈克以及该作品中山姆一家在加勒比海海岸度假时看到的被铁丝网隔离的加勒比海男孩。山姆在父母离婚后同这些男孩一样,在自己的国土上流亡、漂泊、无人监护。造成这些不同处境的男孩“流亡”的深层原因则是后“911”时代社会经济文化发展不平衡,各阶层严重分化,种族歧视,社会机会分配不平等。离婚后山姆流亡的形象折射出美国后“911”时代的社会问题,也体现了儿童在这样的文化中受到的创伤和隐形暴力。

在《楼梯口的门》中,“911”事件后莎拉和爱德华夫妇的婚姻最后破裂,泰茜见证了整个过程。在泰茜与莎拉第一次见面时,莎拉说“我老得够当你的……”(Moore, 2009: 23), 虽然莎拉没有说出,但莎拉与泰茜母亲有许多相似之处,泰茜潜意识地把莎拉认同为她的母亲(Brauner, 2012),莎拉也把泰茜当做自己的女儿。在莎拉家庭里,泰茜也受到莎拉夫妇的家庭隐形暴力。在这个家庭中,爱德华是基督徒,莎拉是犹太人,他们收养的爱玛具有非洲血统。爱玛的种族身份一直不确定:按照犹太人的传统,母亲是犹太人,女儿也应是犹太人,那么爱玛应是犹太人;但根据对爱玛亲生母亲的承诺以及爱德华的习惯,爱玛又应成为基督教徒。莎拉家庭对爱玛的称呼也多变,如“黑人”“非裔美国人”“跨种族的”“黑白混血的”等。由于“爱玛太小还不能建立自己的身份,所以她的身份由他人建构”(Brauner, 2012),那么爱玛种族身份实际上是由莎拉夫妇建构。“911”事件爆发后,莎拉的夫妻关系由于对种族等问题产生分歧而最终离婚,这便决定了爱玛种族身份摇摆不定,更重要的是导致了泰茜对自己种族身份的不确定。泰茜母亲也是犹太人,父亲也是基督徒,父母也因种族问题常常产生冲突,她来到莎拉家,目睹爱玛种族身份的摇摆不定,受到莎拉夫妇对种族身份的焦虑和冲突影响,她无意识地把自己与爱玛等同起来,“我是半个犹太人,部分外星生物,一个杂交品种,科幻片中的悲情黑白混血”(Moore, 2009: 286)。泰茜与爱玛一样处于同样的种族阈限空间,在这个空间中她的自主性和主体性被莎拉夫妇剥夺,她和爱玛成了身份政治争议的场所。“911”事件后美国宗教、种族的纷争和冲突映射到泰茜身上,她对自己种族身份感到焦虑和不确定。受“911”事件影响的莎拉夫妇相互矛盾的种族观致使泰茜所产生的种族身份的不确定感则隐喻着美国的专制暴力以及布什政府对内损害民权的暴力。在莎拉家庭里,泰茜就承受了由“911”事件映射到民众身上的隐性暴力。

四、后 “911”家庭安全威胁

在后“911”家庭成员受到空间暴力、家庭生活暴力的同时,其家庭成员的安全也受到威胁。家庭的欺骗和忽视是“911”事件后美国奉行的国家政策的隐喻,摩尔通过“家庭式书写”反映了这些国家政策对民众生活的影响,进一步表达了对后“911”家庭成员安全的担忧,这在《楼梯口的门》中更为突出。

在《楼梯口的门》中,泰茜的父母并不是传统的农场主。她的父亲没有遵循传统的农耕方法,他用紫色网兜给土豆上色,把它们出售给“鉴赏家”而不是大众市场;她的母亲则在花坛背后装了两面全身镜,这样使得她的园艺数量看上去多了一倍(Moore, 2009: 20)。泰茜父母的做法与人们对美国纯真的农业中心地带的美好想象相悖,他们的农业呈现出一种非真实的、虚幻的景象,这暗指美国农业中心地带的神话实际上是个欺骗(Varvogli, 2014)。美国文化通过建构大于真实生活的神话来保持其文化一代一代地传承,如充满神话色彩的“处女地”,这些神话压制并抹杀了欧洲侵略美洲的暴力记忆。美国农业中心地带也是储存文化记忆的场所,但这个记忆是错位的、抹杀真实历史的记忆。摩尔通过描述泰茜父母虚幻的农业以及美国中西部农民生活,指出美国有关中西部地带神话的欺骗性和蒙蔽性,进而指出“911”事件后布什政府借助这些神话提出的爱国主义等口号的欺骗性。在这样充满欺骗的、表面纯真的中西部农民家庭和文化中成长,泰茜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泰茜认同自己为中西部女孩,在大一时与一位表面上是巴西人的雷纳尔多相恋,直到最后她才意识到巴西男友是恐怖分子。“911”事件激发了美国人潜在的东方主义,像男友这样的穆斯林被视为“他者”(孔瑞, 2015),泰茜最终意识到她是在与潜在的敌人交往(Anker, 2011),她的安全随时受到威胁。被男友背叛和欺骗后,发现从小被灌输的关于种族平等、宗教自由的美国神话以及相应的家庭教育实际上是海市蜃楼,泰茜深受伤害,感伤地发现这个世界充斥着欺骗与伪装(周凌敏,2013)。同样地,爱玛也是家庭欺骗行为的受害者,莎拉和爱德华因为以前犯过的错误,隐藏身份从纽约来到中西部,收养了爱玛,但后来他们的真实身份暴露,由于其欺骗行为,他们被剥夺对爱玛的抚养权,于是爱玛未来的安全和命运堪忧。莎拉和爱德华夫妇的隐瞒行为象征着后“911”时代美国对历史的否认和抹杀(Anker, 2011),具有多种族血统的爱玛则如后“911”美国社会的异族、他者一样被排斥、被驱逐。

《楼梯口的门》还凸显了家庭忽视对家庭成员安全的伤害。莎拉和爱德华夫妇在纽约时,曾有一个四岁的亲生儿子加布里埃尔,在一次汽车旅行中,爱德华因为加布里埃尔调皮,把他赶出了汽车,加布里埃尔在穿越高速公路时被极速的汽车撞倒。摩尔描述加布里埃尔死亡的场景:“加布里埃尔变成了那个飞翔的金色天使”(Moore, 2009: 241),加布里埃尔被甩入空中又致命地摔在地上,这个形象让人想起“911”事件中从双子塔飞落的人(Varvogli, 2014)。导致加布里埃尔死亡的直接原因是莎拉夫妇的粗心与忽略。另一个男孩泰茜的弟弟罗伯特在阿富汗战争中的死亡更是让人痛心。罗伯特曾多次发邮件给泰茜,征求泰茜意见问他是否应该参加阿富汗战争,并请求“说服我打消这个念头,要是你能的话”(Moore, 2009;307),但泰茜忽略了罗伯特的邮件,罗伯特没有收到姐姐的回信而上了战场。泰茜本来能够挽救弟弟,阻止他死亡的,但由于她的疏忽,导致罗伯特成为美国展示其男性气概的又一个牺牲品(Anker, 2011)。莎拉夫妇和泰茜的疏忽是源于他们奉行的自由主义政策,两个男孩的死亡告诉人们,在美国后“911”政策下,普通民众是无辜的、无反抗力的受害者,在后“911”背景下,这个功能失调的国家无力保证民众的安全。

五、结语

洛丽·摩尔的作品总是“家庭式书写”,贯穿其作品始终的都是女性与家庭、种族身份、中西部生活,她的作品表面上似乎远离政治,但她又巧妙地把种族政治、国际安全、经济发展、环境问题等镶嵌、融合于故事中,她的作品把小说创作的极限又推进了一步,把语言的描绘能力延伸到更广阔的空间。如果说杰·麦克伦尼和克莱尔·梅苏德的后“911”小说关注的是世贸中心被袭击后对富有家庭和特权阶层的打击,乔纳森·萨弗兰·福尔的后“911”小说聚焦于早熟的青年主人公在“911”事件后的个人得失和悲痛的话(Varvogli, 2014),那么摩尔的后“911”小说则具有更开阔的视野和深邃的角度,涉及种族身份、儿童安全、国家命运和后“911”空间安全。可以说,摩尔的后“911”小说丰富了当代后“911”小说文类的创作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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