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的叙述策略分析
2019-03-15米佳丽
米佳丽
(陕西理工大学 文学院,陕西 汉中 723001)
贾平凹的小说《山本》将视野从自己的家乡商洛转向了更大的空间——秦岭。正如他在题记中对秦岭的描述:“一条龙脉,横亘在那里,提携了黄河长江,统领着北方南方。这就是秦岭,中国最伟大的山。”[1]正因为大战乱的时代,使得“各种硝烟都吹进了秦岭,秦岭里就有了那么多的飞禽走兽,那么多的魍魉魑魅,一尽着中国人的世事,完全着中国文化的表演。当这一切成为历史,灿烂早已萧瑟,躁动归于沉寂,回头看去,真是倪云林所说:‘生死穷达之境,利衰毁誉之场,自其拘者观之,殆不值一笑也。’巨大的灾难,一场荒唐,秦岭什么也没改变……”[1]541这是对小说中陈先生所说的“一堆尘土也就是秦岭里的一堆尘土”[1]539最好的哲理性回答。
贾平凹像是涡镇的旁观者,又像是在俯视着生存于秦岭之中的芸芸众生,他引导读者在黑色的意境中感受生命之初的状态,去体会人在苍茫的大地面前,在广阔无边的历史之中的微不足道。作者要讲述的就是山的本相,山即秦岭,指山的本来面目,亦是作者灵魂的安顿之处,芸芸众生的寄居之处,也记载了一部国家的惨痛历史;相,便是作者要将这笼罩在涡镇的,秦岭的黑色浓雾驱散,以此来看着万事万物的本相。
一、《山本》的叙述视角
视角也称之为视点,在《叙述词典》中它是“感知或认知的方位,被叙的情境与事件藉此得以表现。被采用的视点可能是全知叙述者。其方位多变,有时无法确定,而且(总的来说)不受感性或理性的限制。或者说,视点可以位于故事事件中,或更为确切地说,寓于某一人物之中”[2]。小说《山本》中贾平凹采取的是怎样一种视角的叙述呢?其实,在全书的第一句话,作者已经暴露了他的视角选取,“陆菊人怎么能想得到啊,十三年前,就是她带来的那三分胭脂地,竟然使涡镇的世事全变了”[1]1。叙述者描写的显然比人物知道的多,在人物还没有发生和经历事件时,叙述者已经知道陆菊人的三分胭脂地将改变涡镇,改变许多人的命运。这便是一种全知视角,也就是杨义所认为的“作者,尤其是虚构叙事的作者,对其作品中的人事、心理和命运,往往拥有全知的权利和资格”[3]209。其中“竟然”二字也透露着叙述者的干预,带着他的惊讶——是这样一个小的事物使得大局改变。
叙述者以一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视角进入《山本》的叙述中,对于叙述的地点,他已然从上帝视角俯瞰了全部秦岭的布局,所以对于涡镇这个“是黑河从西北下来,白河从东北下来,两河在镇子南头外交汇了,那段褐色的岩岸下就有了一个涡谭……秦岭的镇子很多,但最大的也就是涡镇,三万人居住,还有城隍庙和地藏菩萨庙”[1]3的布局,叙述者是了然于心的,对于人物在涡镇的活动也是可以随意切换的。无论是杨掌柜的棺材铺还是陈先生的安仁堂,他无所不知其处,对于每一个地方的描写都比所有人知道得多;对于叙述人物的过去、现在、未来以及外貌、心理、言语同样无所不知。陆菊人一出场,叙述者就对她做了一番介绍:“陆菊人纸坊沟的”,八岁时娘就去世了,因为家里穷赊了一副棺材,没钱还,陆菊人就成了杨掌柜家的童养媳,而“陆菊人不愿意去做童养媳,嫌爹心硬”[1]1。这里对于人物意愿的描写,展现出了叙述者的无所不知,但是作者并未一味地自己叙述,还借用小说次要人物之口,在某些方面对人物进行描述,如邻居对于陆菊人越来越好看的描述便是从他人之眼来给读者塑造陆菊人的形象。当然,小说中所有人物只要是作者想要告诉读者的,读者都有所了解,而至于无关紧要的或者次要人物不需要介绍的,作者并没有把全部的真相都展现出来。对于主要人物井宗秀,作者将他父亲做什么生意,因为什么死都交代得很清楚,而对于宽展师父的过去和未来却是一个谜。
叙述者对主人公井宗秀的描写,不仅采用了全知视角,还通过对陆菊人的旁观来表现其性格变化。当陆菊人无意中得知自己家的三分胭脂地是个风水宝地可以出官人,她嫁给杨钟时仅带了这三分胭脂地和猫,可是因为井宗秀的爹死后无处埋葬,杨掌柜就把这三分地给了井家,陆菊人得知后,病了很久,从此对于井宗秀的一言一行,命运发展非常关注。她见证了井宗秀从一个掌柜逐步成为她预期的有头有脸的团长,也见证了井宗秀由一个机灵、聪明、勇敢的年轻人变成了一个杀人如麻、冷血、暴躁的欲望狂,她甚至为井宗秀寻到一个得意的媳妇——花生(即化身),花生像是她的化身一般,使读者看到了陆菊人看不到的隐私的一部分,如井宗秀在一次战役中失去了性功能,至此读者可以更加全面地了解主人公的性格变化的深层原因。
作者为什么采用一种全知的视角?这和《山本》这部小说的一条主线有很大的关系。这是一条叙史的线,在1930年代初蒋冯阎“中原大战”时期,以“涡镇”为聚焦点,各方力量和它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驻扎在涡镇的预备团团长井宗秀、红十五军团的井宗丞以及最后加入游击队的阮天保都是涡镇人。据陈思和考证,井宗秀和井宗丞在历史上是有原型的,“井岳秀被称为‘榆林王’,在治理榆林地区经济建设、维护汉蒙领土统一等方面政绩显著。与冯玉祥、杨虎城是一流的枭雄。……他哥哥井勿幕为陕西辛亥革命的先驱,曾被孙中山誉为‘西北革命巨柱’,仅31岁被人暗杀”[4]75。尽管作者试图将时间观念淡化以民间说史的方式叙写涡镇的兴衰事,但他仍然是受史传传统的历史叙事影响,采用了全知的视角民间说史,这是因为“历史不仅要多方搜集材料,全面地实录史实,而且要探其因果原委,来龙去脉,以便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没有全知视角,是难以全方位地表现重大历史事件的复杂因果关系、人事关系和兴衰存亡的形态的”[3]210。同时,全知全能的视角还有利于运用“最贴近他们生存实际的策略和话语方式,人物的声情、神态、关系、动机、心理和气氛全都写到位了”[5]269。这样做实现了文本面向读者说话,并将人物的性格、叙事时空的转换以及文化背景的描写等都在人物自己的对话中展现出来,更具有可靠性。学者王建仓认为:“这就成就了贾平凹乡土叙事大量运用秦地方言土语,通过对话语言尤其简洁有效的刻画类型人物的话和对话。”[5]269所以,全知视角使贾平凹的民间叙事有了适合的语言载体。
二、《山本》中蕴含的意象
中西方学者都对意象进行了阐释。杨义将其认定为:“其一,意象是一种独特的审美复合体,既是有意义的表象,又是有表象的意义,它是双构的或多构的。其二,意象不是某种意义和表象的简单相加,它在聚合的过程中融合了诗人的神思,融合了他的才学意趣,从而使原来的表象和意义都不能不发生实质性的变异和升华,成为一个可供人反复寻味的生命体。其三,由于意象综合多端,形成多构,它的生成、操作和精致的组构,可以对作品的品味、艺术完整性及意境产生相当内在的影响。”[3]275韦勒克认为意象更为复杂:“意象是一个既属于心理学,又属于文学研究的题目……心理学家与美学家们对意象的分类数不胜数,不仅有‘味觉的’和‘嗅觉的’意象,而且还有‘热’的意象和‘压力’意象。”[6]意象的存在是多种多样的,它除了自身的属性外,更有深意。贾平凹的叙事特征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意象叙事,他努力创造了一个商州世界,这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商州,而是一个大的意象,表现着农耕文明与现代文明的离散以及现代人的心理疾病。《山本》中他虽然脱离了商州,但他仍在大山里叙写着国家的兴衰史,个人的悲痛史,建构了梦的意象以及一只无声无息的猫。
《山本》中关于梦的意象有很多,比如井宗秀苦苦寻找他爹埋下的五百块大洋时,做梦的时候听到了有一声叹息:“有福的人不在了,我走呀。院子里并没有人。他说:你是谁?声音说:我姓银。他说:姓银?你往哪里去?声音说:真是和你没缘,我到齐门生家去”[1]19。得到齐门生家去的这样一个线索之后,井宗秀就开始寻找姓齐的人家,可是寻遍了也都不是,最后却在陆菊人难产那天,有人告诉杨钟要骑门生,正好被路过的井宗秀听到,这与他的梦是一样的,他心里便认定钱在杨家,正巧杨掌柜看他可怜无处埋葬井掌柜,便将陆菊人带来的三分胭脂地给了他,最终使得他在那里得到一千银块,有了自己起步发家的第一桶金。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中写道:“梦不是没有价值的,不是荒谬的,也不是大部分意识昏睡,只有少部分活动的产物,它完全是有意义的精神现象——事实上,是一种愿望的实现。”[7]这是相对于文本中井宗秀而言的,作为梦意象,作者本可以将井宗秀寻钱的活动设计为一个简单的偶发行为或是顺理成章的寻到,最后却设计成与他的梦境勾连起来,这不仅增强了民间叙事的传奇性,符合作者一贯遵循的民间风俗,同时也巧妙地与开头谈到的三分胭脂地相照应,突出它对于井宗秀以及对于涡镇的重要性。井宗秀得到三分胭脂地的那天正是剩剩出生的那天,也暗示了剩剩命中注定要承载着神秘的色彩。因此,读者能更加体会到因为这个梦使得涡镇出了井宗秀这样一个英雄,造就了涡镇最终的结局。
不仅如此,梦意象对人物的塑造还通过冉双全的话表现出来,“周一山更有一个奇怪的本事,就是窑上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他事先会梦到,没有不准的。比如,他梦到三号窑塌了,死了七个人,三天后三号窑真的就塌了,当时死了五人伤了两人,那两人疼得喊叫了三天也死了”[1]173。正是因为作者为人物增加了这样一个可以“梦想成真”的技能,才使得周一山被井宗秀重用,成了他的军师。他和陈先生同样都是分析世道人情和为人出谋划策的,但陈先生每一次都是劝人为善,而周一山却因为自己有一些“妖术”,也恰巧这样一种可以“梦想成真”的预言家的本领是民间大众都纷纷向往的,所以他的每一次决策都会有人受伤或死亡。最终酿成涡镇成为一片尘土的导火索就是一次他自称自己可以听得懂鸟语,便指使人将阮天保的家烧了,把他的父母关起来,结果阮天保的父母被害死在狱中,导致了阮天保对涡镇的仇恨,最终以私仇将涡镇炸为一片尘土。这个梦的意象塑造了人物形象的同时也推动了情节的发展。
接着便是陆菊人所做的一个梦,她梦到了过去死去的人,梦到了自杀了的皂角树、钟楼和一排排虚空地看着一切的人们,还梦到了又要去打仗的井宗秀。陆菊人之所以可以梦到这些,是因为她感到自己看到的井宗秀越来越不像她期望的井宗秀,涡镇也不像是她希望的涡镇。这个梦的意象给人一种故事发生到此,一个清醒的人对前情的回顾的感觉,带给读者一种深层次的哲理思考。一种生命的虚空感、缥缈感随之而来,从而引发我们对人类存在的意义的深思。
《山本》中的黑猫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猫,它“身子的二分之一都是脑袋,脑袋的二分之一又都是眼睛”[1]3。这样一种神秘的意象,就造成了一种陌生化,“从而使叙事艺术化、审美化产生与现实相对更大更远的距离感,实现对现实的双重功能:还原和超越”[5]282。在陆菊人出嫁的时候,它主动要成为陆菊人的陪嫁,来到涡镇它也总是在门楼上的瓦槽里,望着这里的一切,却悄无声息。作者运用了一贯的拟人化手法,赋予了万物以灵性,使万物可以和人类进行感应互动。这和贾平凹的个人体验也有关系,他在和谢有顺的对话中说过:“在我的体验中,这个世上肯定存在着一些神秘的东西,这恐怕有自然力量和精神力量的原因”[8]。黑猫的表现似乎具有了人的意识,它就像是陆菊人的一个伙伴一样,在陆菊人拿不定主意时,总要问它几句,黑猫要不就喵喵几声表示同意,要不就悄无声息,只是观望着。黑猫又好像有着判断好坏的能力,杨掌柜说“是坏人就不敢看它”[1]120。这些都使得黑猫具有了神秘色彩。不仅如此,在陆菊人要去虎山湾的时候,剩剩要跟着去,可是黑猫却一直不停地抓他,最后剩剩从马上摔下来,陆菊人才知道黑猫为什么一直不让剩剩走。所以,这只黑猫似乎知道的比主人公还要多,这使得它更加神秘,似乎可以洞察到未来将要发生的一切。最后,在炮火中这只黑猫仍活了下来,它无声无息地看着涡镇的一切,它与整个充满欲望的涡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涡镇里有想拥有权利的井宗秀、阮天保,有想要更多钱财和幸福的芸芸众生,而这一切念想最终都变成了空,但无欲无求、悄无声息的黑猫与它最亲近的人都活了下来。
三、《山本》隐含作者的深层意蕴
隐含作者在布斯看来就是“文本重构的作者的第二自我、面具或者假面;站在场景的背后,对文本构思及文本所遵循的价值观和文化规范复杂的隐含作者形象。”[9]82他同时强调,“我们对隐含作者的感觉,不仅包括所有人物的每一点行动和受难中可以推断出的意义,而且还包括它们的道德和情感内容”[9]69。所以,隐含作者是读者通过阅读建构出来的文本中的价值、道德观念的变化。在《山本》中不难看出隐含作者到底是谁以及是怎样的存在,因为作者已经在结局设定好了这部小说的价值标准:在战乱不断的时代,在炮火连天的涡镇,所有的英雄豪杰都已落幕,所有精心设计好的防备都被摧毁,唯独剩下了非残即弱的生命:一个柔软的女性——陆菊人,一个腿瘸了的孩子——剩剩,一个看不见的医生——陈先生,一个不会说话的尼姑——宽展师父。甚至在后记中喊出了:“我需要书中的铜镜,需要那个瞎了眼的郎中陈先生,需要那个庙里的地藏菩萨。”[1]545从小说中就可以感受到他们都是作者的“第二自我”,象征了大爱和希望。
陈先生是遵循道家哲学的代表,他是一个失明的郎中,不仅有高明的医术还有一颗仁爱的心。当三合镇凤镇发生霍乱时,他不顾个人安危前去救助,半个月回来头发花白,人都瘦成皮包骨头了。不仅如此,他对万事万物也都了解的特别通达,作为郎中,他的责任就是看病救人,但他常常发出一些对人对事的看法,一些存在于天地间的道法,这些话常常都是由陆菊人遇事没了定数之后,去安仁堂找陈先生,使陈先生开口所引出的。其实对于没有文化,甚至和陈先生有很多不同看法的陆菊人来说,很多言论她并不明白。如《山本》中提道:“陈先生的话连陆菊人都听不明白,但她知道陈先生是肯收剩剩为徒了”[1]439;当井宗秀希望陆菊人做茶行总管时,陆菊人求得了三方的同意。一方面她问了家族的决策者——杨掌柜是否同意自己去当茶行总管。一方面她又求助于各种民间性行为(也就是主人公认为的天意):“陆菊人心里想我尽然就摊摊,如果能把饼摊得完整,那我就答应井宗秀去经营茶业,如果摊得全烂成一片一片的,那就坚决不去”[1]300。最后她还问了陈先生,陈先生说:“喜欢一个人,其实就是喜欢自己。你把自己想多了,你就有了压力,你把自己放下,你就会知道怎样对待你的日子,对待你要做的事和做事中的所有人”[1]303。其实,她已经通过了大家长和天意的同意,但她仍要问陈先生,就是因为陈先生是陆菊人的精神领袖,而陆菊人作为中间人物,牵动着陈先生的每一次出场。作者的目的就是为了能使隐含作者发声,发出真正作者的看法或他的价值判断。
我们为什么能断定陈先生就是隐含作者呢?小说中有这样的情节,邢瞎子被活剥皮,残忍暴虐的井宗秀把他的皮做成鼓,陆菊人有了这样的感叹:“今日我杀了你,明日我又被人杀了,谁都是惊惊慌慌,谁都是提心吊胆,这人咋能成这样了……那你看着啥时候世道就安宁啊?”[1]515陈先生的“啥时候没英雄就好了”这样一句作答就已经暴露了贾平凹的价值判断,即对于他人来救世的不信任以及反英雄主义的观念。如在《怀念狼》里对于英雄他就发出过:“英雄就是屠杀吗?”以及在他的散文《听来的故事里》讲述的:世上有位英雄,他来到村庄问有没有需要他帮助的,村人说:“山上有只猛虎一直祸害着他们”[10],英雄将其消灭了,最后所有危害村民的都被英雄消灭了,但是英雄却被村民毒死了。可见,贾平凹在其作品中多次表达出他对英雄的看法,这和《山本》中陈先生的观念是相同的。小说中陈先生说的:“人这一生都是昨天说过的话今天还说,今天有过的事,明天还会有”[1]150,同贾平凹在《贾平凹谈人生》里的“世事吧,它都是分分合合的,也是转换的,啥东西到一定程度了,过了,它或许就返回来了”[11]的观念一致。隐含作者与作者持有一种亲密的关系,陈先生成了作者价值和道德观念的发声者,表达了作者对故事中人和事的看法以及他的世界观和人生观。
宽展师父同样是作者的隐含替身,宽展师父是地藏菩萨也是130庙里的住持,镇上无论红白喜事都要找她来吹八尺,她虽然是个哑巴,但总是微笑着,无论她面对的是好人、坏人、过世的人,她都以博爱的精神一视同仁,就像是地藏菩萨的化身。即使是曾经侮辱过、不尊敬过她的土匪们,在他们死后她仍然为他们立牌位超度。她虽然无法说话,但这也减少了她与外边尘世的纷争,使她能在乱世之中看清世事变化。地藏菩萨的“地狱不空,誓不为佛”这句话在贾平凹的众多小说中都有涉及,如《带灯》等。不仅如此,在贾平凹的“书房里也摆放着地藏菩萨的塑像”[12]。地藏菩萨在《辞海》中的记载是“大乘菩萨之一。佛经说,他是释迦灭后至弥勒出现之间,现身六道、救度天下以至地狱一切众生的菩萨,并认为他像大地一样,含藏着无量善根种子,故名。”[13]所以,宽展师父在作品中的所作所为以及展现出的普度众生的博爱精神都是贾平凹的心之所向。
此外,剩剩也是作者无声的价值传递者。他是涡镇最新的一代生命,也是最后延续下来的生命。他是涡镇人生命的延续,也是唯一的希望。剩剩这个名字就暗示了他能够留下来,他象征着一种自我救赎。表面上是涡镇人生命的延续,更深一层便是底层的民间文化在寻求自身的一种救赎力量。剩剩的命运变化也具有戏剧性。他出生时,陆菊人带来的三分胭脂地被公公给了井宗秀,从此涡镇的命运发生了变化,剩剩便生在了这样一个战乱的时代,无法使他健康成长。陪伴着剩剩的总是一只无声无息的猫,当他骑井宗秀那匹马摔下来致残之前那只猫就发出过警告。伤残之后的剩剩,陆菊人害怕他没有一技之长成为无用之人,便将他送到陈先生那学习。而那只猫“代表了巫,即民间底层的神秘文化力量,那么陈先生则代表了道,即中国古代文化最高境界,两者结合,指示中国语境下的现代人类自我救赎的文化力量所在。”[4]85所以,从剩剩命运发展变化的深层意蕴就能感受到作者将思想隐藏于其中,剩剩承载着作者的思想内涵,成了作品中的隐含作者。
四、结语
秦岭,《辞海》中记载:“横贯我国中部,东西走向的古老褶皱断层山脉。渭河、淮河和汉江、嘉陵江水系的分水岭,我国地理上的南北分界线”[14]。这是秦岭本来的样子,而《山本》以全知的宏大视角在秦岭这个大意象中塑造了一个个生动奇异的意象,并通过隐含作者表达了贾平凹内心的真善美,这就是《山本》的本来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