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于文字之上的设计
——企鹅兰登书籍封面设计展
2019-03-15TianZheng
田 政/Tian Zheng
编者按:“我们在此相遇”,是2018年企鹅兰登书籍封面设计展上海站对观众所发出的邀请。今年6月,或可称为“我们再次相遇”,本次设计展在北京UCCA当代艺术中心重新亮相,在之前上海站展览基础之上增加了新的书目和现场印刷互动环节。观众可以看到从1935年企鹅图书的第一本平装书出版到“企鹅经典”“企鹅莎士比亚”一系列的变化以及企鹅兰登企业成立后创造的其他封面系列设计的新观念。
展览链接:
企鹅兰登书籍封面设计展
主办机构:UCCA当代艺术中心
展览地点:北京市朝阳区酒仙桥路4号798艺术区UCCA当代艺术中心
展览时间:2019年6月1日—9日
1935年,企鹅出版社创始人艾伦·莱恩(Allen Lane)和其团队出版了企鹅图书的第一套平装书,并由此掀起了一场“平装书革命”(The Paperback Revolution)。不同于昂贵的精装书与报摊随处可见的杂志,平装书的普及填补了当时书籍市场的空缺。更重要的是,莱恩普及平装书的念头一经实现,便极大拓宽文学作品的受众群体,世界名著等优秀文学作品不再是少数群体的奢侈之物,而更可被大众所自由购买,进一步推进了书籍消费的民主化。当然,企鹅图书开始时的成功尝试,使得其设计的平装书被读者接受,这也促使企鹅图书在书籍封面设计上一直有着独树一帜的成长方式。
企鹅logo设计变迁(本图来自2018年上海站展)
从1935年开始的企鹅图书到今天的企鹅兰登,一直从未松懈对于书籍封面的研究设计。在展览上,观众所看到的企鹅兰登书籍的发展过程或许可以理解为书籍封面的平面设计进化史。
首先,企鹅图书封面上企鹅logo的演变有二十余种,展览挑选出特点鲜明的十余种。企鹅图书的早期logo由德国设计师、字体排版专家扬·奇肖尔德(Jan Tschichold)设计,最初的企鹅形态由静止站立逐渐富有动感,到了1949年发展回企鹅静态的形象。这一左仰头站立的企鹅形象从1949年保留至今。同为奇肖尔德设计的鹈鹕logo在1937年诞生。鹈鹕系列与企鹅系列不同,主要以非虚构类作品为主,主题相对严肃,旨在向“有兴趣的门外汉”普及知识。从logo的设计上可以直观地区分,对于读者来说不苟言笑的鹈鹕形象作为象征性标志更具视觉传达效果。在展览中可以看到,2014年,鹈鹕系列回归,鹈鹕标志更为简洁,构图也更加舒适,仍不失经典。
谈到经典,展览中的“企鹅经典”(the penguin classics)可以被视为企鹅兰登的代表。第一本企鹅经典系列图书于1946年企鹅出版社成立十周年时出版。第一本书为《奥德赛》,由约翰·奥佛顿(John Overton)设计,约翰并非设计师,而是企鹅出版社产品经理,因此在第一版封面的构图设计上稍显稚拙。到了1947年,扬·奇肖尔德接手设计“企鹅经典”系列的封面,在保有原先风格的基础之上对封面改良,将《奥德赛》版本封面下部不协调的圆章挪到封面中心,并交由插画师重新设计绘画,以古钱币纹饰对应不同书目,“企鹅经典”封面便由此流传。
其次,企鹅图书封面设计的构图也不乏深思。在第一批企鹅图书诞生的时候,爱德华·扬以水平网格构图设计,这也奠定了企鹅兰登图书至今仍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三段式古本封面。在菲尔·巴恩斯所著《从设计看企鹅——企鹅封面的故事1935—2005》一书中曾提到20世纪30年代企鹅出版的图书大都以封面设计直接、新奇、现代来吸引客户买书并以此激发出版社自信心。而在最初这段时间不但企鹅logo发生着改变,企鹅三段式封面也在扬·奇肖尔德设计下不断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1949年由扬•奇肖尔德设计的鹈鹕系列(本图来自2018年上海站展)
2014年改版后的鹈鹕系列(本图来自2018年上海站展)
三段式古本
企鹅兰登封面构图上的另一经典可说“企鹅经典”的副品牌“现代经典”系列的封面。20世纪60年代随着排版技术与印刷技术的革新(照排系统和胶版印刷取代铸字排版和凸版印刷)和企鹅出版社的不断壮大,这一变化要求企鹅图书的新书籍要有既具备统一格式又有现代感的封面。1961年企鹅图书的艺术总监吉马诺·法切蒂(Germano Facetti)联合三位设计师共同设计一种新网格,也就是著名的“马伯网格”。该设计格式既满足读者可直观看到书名、作者、出版社等重要信息的需要,又可留出空间在封面上印刷图像。法切蒂致力于将企鹅封面统一化,以这一目的设计的作品在当时具有一定优势,到了20世纪60年代晚期,封面设计逐渐不完全依照网格规则,而法切蒂的创造风格仍被传承下来,企鹅图书封面设计仍保有一定的整体性。
此外,企鹅兰登对于颜色运用亦是别出心裁。在展览中,观众可以看到企鹅书籍有一套独特的色彩体系,以三段式书籍为例,绿色为犯罪类小说,深蓝色为自传式,粉色是游记等。与之不同的是,“企鹅经典”在诞生之初同样有一套色彩体系,不同颜色对应不同国家。例如黄色对应阿拉伯作品,棕色是希腊作品,橙色则是英国作品。
2015年,在企鹅出版社成立八十周年之际,企鹅出版了80本“文学册子”,名为《企鹅经典:小黑书》(Penguin Little Black Classics),这是一套十分有意义和简约设计感的书籍,其中的部分书目观众在展览中仍然可以看到。以往企鹅书籍少有黑色封面作品,因此小黑书系列也显得格外瞩目。小黑书系列为小开本口袋书出版,并保留三段式设计方式,将上下两段面积扩大,中间白色段缩小,以突出中间企鹅标志。这一致敬经典的系列也不禁令人想起企鹅出版社成立时艾伦·莱恩实现“人人都读得起的经典”的初心。值得一提的是,在平面设计历史中,可以说自西文诞生开始,西方人对于字母的设计就从未停止,西方人对于字母的设计也影响着平面设计的走向。由于文字是视觉传达过程的要素之一,企鹅兰登在封面设计上对字体设计的要求也相对苛刻。本次展览展出全套“首字大写系列”书籍,该系列由企鹅艺术总监保罗·巴克利(Paul Buckley)指导,杰西卡·希什(Jessica Hische)设计,将二十六部文学名著作家姓氏首字母按顺序排列,由“A”至“Z”恰好对应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每个字母进行装饰设计并作为封面标志。二十六部书籍封面风格各有不同,并根据彩虹的颜色顺序使封面背景色逐渐过渡,从红到紫,配合每个大写字母复杂的设计,具有悦目娱心的艺术性。
小黑书系列
“Don’t judge a book by its cover”(不要以封面来评价一本书),这也是企鹅图书和企鹅兰登出版社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从展览上看,企鹅兰登所谓反叛“Don’t judge a book by its cover”,并非“封面决定论”,而是在相当程度上认可封面的设计带给客户的视觉传达效果和对书籍的整体作用。本次封面设计展展示了近二十种企鹅的系列图书,其中,“卡夫卡系列”的封面十分突出。该系列封面背景为纯色,以“眼睛”作为设计标志,看似更迎合了卡夫卡式的魔幻现实主义色彩。2011年10月,企鹅兰登出版了“企鹅手绣系列”(Penguin Threads),在北京展览现场首次以实物形式出现,作品设计灵感仍来源于保罗·巴克利,他试图用这种古老的手工艺技术分别对位六部经典的文学作品。这套书籍封面设计突破了平面限制,具有立体感,不但增强了视觉冲击,也让读者可以与书本有触觉上的交流。因此,企鹅兰登设计封面的目的,并非要传递以封面评价一本书的观念,而是在寻求一种图像设计与文字之间的平衡,或是平面设计与文学艺术的共生。从展览可以看出,企鹅兰登从未将其经典系列封面禁锢化,在保持整一性的同时又不乏创新,传递出“设计当随时代”的新理念。企鹅兰登的书籍封面与博物馆中沉睡的艺术画作不尽相同,这源于设计要求被时代接受和被社会消费,无法像传世名作一般不顾当时全然留给后人评说。因此,观众可以从展览中看到企鹅兰登历经多年长存的封面设计范本,也可看到富有生命力多元化的新设计。Vintage Future系列,该系列需要由观众最终参与才能完成观赏的体验,观众移动覆盖在书籍封面上的纤维片,可以看到封面的图案在运动。这一设计形式一方面一改以往书籍封面静态视觉图像性,化静为动,另一方面又打破了书籍封面始终作为被观看的一方只能接受观者视觉解读的状态,具有了可以与观者互动的交互性。Vintage Future系列名称表达复古,又指向未来,就像是企鹅兰登自己的准则,在设计创新追随时代的同时也未忘记珍藏经典。
保罗·巴克利曾在《企鹅75》一书当中挑选出企鹅图书最具特色的七十五幅封面,并说道:“一本书需要它自己的形态,这就好比橡树从橡树子中发芽,而松树从松果中发芽一样。书籍是一幅躯体,故事寓于其中才得以生存和呼吸。”相较于出版社和封面设计者来说,决定每一本书的内容的作家或许更能够被称为书的主人。而书籍封面设计的批评者不单是“艺术世界”的艺术评论家,还有购买书籍的顾客。也就是说封面的成功左右于是否被设计品的受众所接受。决定企鹅兰登的每一本出版物成败的,或许应该是广大读者。因此,在对于书籍封面的设计过程当中,设计师们同样受到来自作者和读者两方面的“夹击”。在这样环境之下的企鹅兰登设计师们的成果皆可在本次展览上交由观众评价。
首字大写系列(本图来源2018年上海站展)
卡夫卡系列
Vintage Future系列(本图来自2018年上海站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