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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修复师:擦亮黄金时代

2019-03-14张金平

华声 2019年2期
关键词:调色胶片物理

张金平

2012年,柯达公司破产,以35毫米、16毫米黑白、彩色电影的底样片加工和拷贝印制为主要业务的上海电影技术厂(下文简称“上技厂”)开始从胶片向数字转型。同年,位于上海市闸北区宝通路449号的上技厂尝试电影修复业务。

2013年,上技厂启动“上海电影影片资料抢救项目”,对部分经典电影的老胶片进行修复成为这个项目的重要内容。一批老电影人从胶片电影的后期制作转移到经典电影的修复。这些电影修复师都是厂里的老师傅,从进厂至今一直与胶片打交道,从胶片的辉煌到没落,他们经历了几次阵痛,也参与了从胶片到数字化的变革。他们似乎与外部世界隔离,在一个独立的王国里做着一件留住时间的事。

物理修复是细致的手上功夫,也是所有修复工作的基础

还未见到胶片电影物理修复师胡玉娥,她响亮清脆的声音先从巨大的机器轰鸣声里跳出来:“你们先坐一会儿呀!我马上过来!”当时,她正在用胶片放映机采集影片的原始声音素材,把声音转成数字化。

物理修复室的走廊上堆着一摞摞装满胶片的蛇皮袋,室内,两名修复师正在复检刚刚修复完的影片,一盒盒拷贝影片层叠摆放着,几乎占满了整个地板,要踮着脚才能穿行—— 胡玉娥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样的环境里。

胡玉娥的物理修复团队共4人,每年大概需要修250部电影(包括故事片、纪录片、科教片等),她算了算,到现在,团队一共修复的电影有1200部。

物理修复是细致的手上功夫。修复时,要先用清洁工具手工清除尘埃、去除霉点,修理斑点和断裂的齿孔,并用标准的牵引片取代坏的牵引片,也常用超声波洁片机处理一些胶片上的缺陷。为去除老胶片的酸味,每个物理修复师的工作台都安装了抽油烟机。“有时候,老胶片还会收缩,我们得把胶片进行膨胀恢复到原样,半个小时一次,一部电影要花上三四个月才能完成。”

《女司机》《牛郎织女》这样拍摄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影片,常常要做全过程的修复。“物理修复是基础,它决定了后面的修复流程是否能顺利进行。”

胶片时代的辉煌与落寞

老胶片散发的酸味时不时从工作间飘过来,这被胡玉娥称为时间的味道。

胶片的酸味伴随着胡玉娥的整个工作生涯。1984年,18岁的胡玉娥接替母亲的工作,成为上技厂一名底片剪接员(下称“底剪”),这一做就做了30年。底剪是手上活儿,一部影片,约一千个镜头,一般花一个星期来剪,催得紧张了就只有三天。胶片辉煌的年代,有20多名剪接技术人员同时工作。

2012年,柯达公司破产,对上技厂的员工来说是一次重大转折,与胶片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要面临接下来做什么的问题。那段时间,厂里都在传胶片要消亡了。胡玉娥倒也不是没焦虑,她想着自己技术过硬,不至于没饭吃。

胡玉娥现在的物理修复工作算是对底片剪接的传承。“在底片剪接时所运用到的技术现在完全又用到了电影修复层面,转接过来,并没有颠覆原来的工作,本来底片放了十几二十年也是要拿出来重新修复,才能得以更好地保存。”

技术迭代促使人与厂一起转型

1983年,声音修复师王晓俊进入上技厂。

“那时,做混录很难,用的是宽磁,推错了,你就得从头再来 。”20世纪90年代末期,互联网开始进入中国,录音有了“工作站”。1997年,王晓俊开始学习电脑,用Timeline进行声音剪辑。也是在那时,宽磁录音开始走下坡路,电影录音剪辑技术开始不断迭代。进行数字化、市场化变革是摆在整个上技厂面前的命题,技术变革让这座巨大的机器不得不改变运行方式。

王晓俊是一个积极拥抱新技术的人。他自称在上技厂经历了三次声音技术革命:一是从单声道到杜比A,二是从杜比SR到杜比SR.D(即从四声道转变为六声道),三是全景声。

声音修复只是王晓俊日常工作很小的一部分,一些基础的声音修复工作,都由团队的年轻人来完成。王晓俊更多的工作是给厂里承接的众多新电影做声音后期。

以前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大银幕上时,王晓俊内心还会激动。“现在做完一部戏,心里会想,这次做得不错,又有新的发现,要不断进步,不然就被年轻人拍死在沙滩上。”其实像王晓俊这样的老师傅,在外面的市场上很吃香,但他还是选择留在了厂里。

“如果离开了胶片,我们手上肯定是拿不出来东西的。”

黄丽洁的工作是让电影的分辨率从2K到4K的关键一步。因为要在工作中不断进行颜色比对,黄丽洁的办公室很暗,走进去只能看到电脑屏幕闪着的光。目前,上技厂只有三部影片用到了4K技术修复。

2004年,黄丽洁进厂时,先是帮老师傅打杂,三年后师傅才放手让她独立做胶片调色。“我比较幸运,进来的时候,一批老师傅差不多都到了退休年龄,他们几乎把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地教给了我。”

现在的数字调色虽然跟胶片时代的调色不一样,但本质上是一致的,只不过将工作台从车间换到了电脑上。与王晓俊一样,黄丽洁也经过了艰难的自学电脑软件的过程。

上技厂的调色师只有两人,黄丽洁负责修复,另一名同伴负责新电影调色。黄丽洁一年要完成约60部胶片电影的调色修复。这些影片,90%以上来自中国电影资料馆所属的专业库房——西安电影资料库。

外界的变化似乎影响不到黄丽洁,她总是静静地做自己手头的工作。但她也担心万一有一天这些胶片老电影都修复完了该怎么办,她目前能想到的方式,是提高自己的修复技艺。

胡玉娥则更为年轻一代担忧,她担心自己这一代修复师做不动了之后该怎么办,毕竟电影修复工作,除了电影技术厂和资料馆,其他地方是没有的。它是一个完全没有市场化和商业化的工作。

“如果这个职业没有了,我也就退下来了。換句话说,如果离开了胶片,我们手上肯定是拿不出来东西的。”采访快结束时,胡玉娥带记者去了上技厂存放胶片电影的巨大仓库。绿色的铁门打开后,以千为计,一沓沓盒装胶片电影摞在铁架子上。胡玉娥穿过生满铁锈的架子间那条窄窄的通道,介绍那些诞生于遥远年代的国内外影片。那一刻,她仿佛穿梭在时间的河流中。

摘编自《新周刊》第52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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