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柴火灶——猪油之香
2019-03-09二毛
二毛
6岁的时候,垫起小板凳上灶炒“油炒饭”就已知道,菜油炒的不如猪油炒的好吃。迄今为止,我仍能回味起四十年前,用猪油和隔夜冷饭连炒带煸做出油炒饭的那种滋味和喷香。
当时几乎每家的柴火灶上都放着一个小盐罐和一个小油罐,每当右手提油罐往锅里倒油时,少许油会沿罐口外壁往下流,这时左手食指赶紧把往下流的油赶进罐里,油贵如金啊!那时往锅里倒油炒菜无论往没往外流,用食指沿油罐外壁自下而上地赶油进罐,已成为当时家庭主妇们的规定动作。
1976年的冬天,我放寒假之后去乡下给哥哥做饭。有一天,我和哥哥上坡劳动去了。一个江湖上人称“马土匪”的哥哥的朋友,从外地几十里远的地方走到哥哥处,大概是饿得不行了,便翻爬进哥哥住的厢房。他找到一小袋糯米,便烧火煮起来,当我和哥哥开门回到家中,正看见“马土匪”将一大坨猪油放进刚焖熟的一鼎罐糯米饭中。这可是哥哥一个人要吃半个月的猪油啊,我和哥哥几乎同时骂出:“狗日的!”
但当我吃到第一口猪油焖糯米时,这是我平生吃到过最好吃的米饭,那种油滑香糯的滋感,啧啧……吃到最后铲起来那块油浸浸的糯米鼎罐锅巴,脆香得要命啊。
上世纪70年代末,因母亲患冠心病,家里大部分煮饭炒菜就落在了父亲身上。父亲也不负众望,炒几个莱还像模像样的,特别是他下的那碗猪油面条,至今我还能感到那股滑润之香。只见他把一家五口人大大小小的面碗放成一排(我和哥哥、父亲是特大碗或钵钵,母亲和妹妹是小碗),一边锅里烧水煮面,一边则往碗里分别加鲜猪油、姜蒜米、白糖、酱油、盐、油辣子、蒜苗花、葱花,然后从锅里舀出滚开面水加入每个碗里搅匀并融化猪油;待向沸腾着的面锅里激两次冷水后,父亲总会对站在灶旁边的我说:你要吃硬点的就挑得了。于是我赶紧把碗端过去,挑满满一大碗,一边调和一邊呼噜一大口,爽日鬼了啊!以后我用菜油、芝麻油都试过,远不如猪油面好吃。
最好的猪油是用猪的板油熬出来的,既白又香,油渣也特别香脆。板油就是包着猪腰子的叶状油膏。历史学家常用“搜刮民脂民膏”来批评某个朝代的苛政。这里的“膏”就是猪油,而“脂”则指的是牛羊油。说明这一脂一膏有史以来是大家都喜欢的东西。
在北京我常去菜市买些猪板油回家熬油,一是获得猪油,二是获得油渣,两样都是我喜欢的。先用温热水洗净板油,当切成小块的板油下锅时,要加上一点水,一般是一斤猪油加上小半碗水。这样熬出的油不但色白,而且味香,油渣也不易因温度高而焦化。于是我把所得猪油用来做汤炒菜或粉蒸鸡块。特别是做汤,将猪油炼制七八成热时,加入开水,这时你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奶白色汤,且所煮的素菜汤,要比其他油煮素菜汤醇香得多。我把油渣则用来炒青椒豆豉或炒莲花白,这两样油渣菜是我最爱的。
用猪板油做菜,最早恐怕要数屈原在《楚辞·招魂》中做的“露鸡”。其制法是:雏鸡治净,猪板油四两捶烂;酒三碗,酱油一碗,香油少许;茴香、花椒、葱同鸡入镟中,汁料半入鸡腹,半掩鸡上,约浸浮四分许,用面饼盖镟,再用蒸架架起隔汤蒸熟。
清代文人李调元在其《醒园录》中,有一道非常巧妙的制作猪板油的古代名莱,叫做“猪汤丸”:将猪板油切极细,加鸡蛋黄,绿豆粉少许,和酱油、酒调匀。用杓(勺)取收掌心聂(捏)丸,下滚水中,随下随捞。用香、冬笋(俱切小条),加葱白,仝清肉汁和水煮滚,乃下油丸,煮滚取起,食之甚美。
川菜80%以上的菜肴,基本上是用熟猪油来烹调的,这便是川菜的香滑之所在(现在有许多传统川菜,由于该放猪油而又怕放猪油,其味道已大不如从前)。川菜也用猪网油来制作一些特别的莱。清末民初川菜之父蓝光鉴所创的“叉烧鸡”与同名的叉烧鸡最大的不同,就是用猪网油包裹着烤成的。之后受此启发创制的川菜名莱“网油灯笼鸡”,曾受到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胡耀邦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称赞。特别是有一次,毛泽东在家里用午餐曾上此菜,吃后留下半只当即交代厨师保存,晚饭还要吃。据说毛泽东也是一个猪油爱好者。
现代人很怕吃猪油,似乎吃下去就把血管堵住了。现代科学表明,猪油含有对心血管有益的多烯酸、脂蛋白等,可改善颅内动脉营养与结构,抗高血压和预防脑中风。猪油作为脂质还具有构成人体饱腹感和保护皮肤与维持体温,保护和固定脏器等功能。
当然吃什么东西都不能过,有专家提醒,动植物油混合吃有利于防止心血管疾病,用动物油1份、植物油2份制成的混合油食用,可取长补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