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积极老龄化发展水平测度
——基于东中西部地区和28个省市的数据研究
2019-03-08杨馥萍
刘 文,杨馥萍
(山东大学 东北亚研究中心,山东 威海 264209)
一、问题提出
中国拥有世界最多的老龄人口和高龄老人,2015年65岁以上老龄人口达到1.4亿,占总人口的1/10,预计到2053年我国老龄人口将达到峰值4.87亿,超过总人口的1/3,80岁及以上人口将达1亿。人口老龄化快速推进引发了社会各界关于养老金缺口、老年病理等老龄化问题的探讨,未富先老、高龄化和家庭空巢化成为当下中国面临的重要问题。
随着人口老龄化全球趋势的发展,积极老龄化战略[1]日益引起各国的关注。世界卫生组织(World Heath Organization,WHO)围绕“健康”“参与”“保障”三大维度提出六组用于具体测量的指标体系,成为积极老龄化政策框架的支柱。积极老龄化可以通过疾病预防、保持生理和认知机能、保证经济安全、优化社会支持网络实现。Martin、[2]Kahana、[3]Tareque[4]等对此进行了深入研究。文化因素、[5]心理因素、[6]生活满意度[7]等指标先后被纳入积极老龄化框架中。
在积极老龄化指标体系的研究中,欧盟确立的积极老龄化指数是应用范围最广泛、影响最深远的测评体系。欧盟积极老龄化指数用于测度与比较各国在就业、社会参与、健康独立和安全生活、积极老龄化的环境和能力四方面进程与水平。2012年欧盟正式启动积极老龄化指数项目(Active Aging Index,简称AAI),2013年欧盟发布了《积极老龄化指数2012》报告,对欧盟积极老龄化的实施状况进行定性与定量分析,构建了包含欧盟27个国家在内的积极老龄化指数并对结果进行全面评价分析。[8]2015年发布第二期积极老龄化发展报告《积极老龄化指数2014》。[9]欧盟积极老龄化指数的建立为各国有针对性地改善老龄化现状,制定相关老龄政策提供了启示。
国内学者依据中国积极老龄化发展实践,从多个视角对WHO的积极老龄化内涵进行了拓展。中国积极老龄化要在健康、参与、保障三个微观支柱的基础上纳入发展、和谐、共享三个宏观支柱,发展指的是包含经济、文化、政治、社会发展在内的广义发展;和谐蕴含着重视家庭代际关系的理念;老年共享涉及发展资源、发展关系、发展成果的共享。[10]积极老龄化的目的是营造积极的氛围鼓励老年人参与丰富多彩的社会生活。[11]在老龄化过程中人与社区、社会之间存在相互依存的关系,以社会条件和环境的改善为重点提高社会生活质量是推动积极老龄化发展的关键。[12]积极老龄化最重要的思想在于建立一个以“尊重”“权利”为基础的战略计划,促进老年人与社会的融合,一方面通过社会支持提高老年人生活质量,另一方面强调弘扬孝道文化、承认老年人的社会贡献等文化层面支持对于推动老年人口积极参与社会的重要意义。[13]将积极老龄化理念延伸到老年发展层面,核心思想在于激发老年人树立老年自觉和老年自信,充分利用老年健康资本、经验资本、智慧资本、社会资本,挖掘生命潜能,实现人生价值,鼓励老龄人口再社会化,以“老年获得”的正能量平衡“老年丧失”的负能量。[14]
在“未富先老”“未备先老”的形势日益严峻的情形下,积极老龄化理论和政策框架的提出为中国应对老龄化提供了全新的视角。[15]2017年1月25日国务院印发国家人口发展规划(2016-2030年)确定实施积极老龄化政策,将社会保障、长期护理保险、养老服务体系作为优先发展领域,在政策层面将个人积极老龄化与国家积极老龄化相结合,这是“积极老龄化”的理论创新和中国化的体现,标志着中国正努力探索适用于本国国情的老龄人口养老和发展之路。
综上,中国积极老龄化理论研究范畴拓展了WHO界定的范围,关注个人意愿和社会环境这些决定积极老龄化水平的关键因素,从整个生命过程视角出发,构建积极的老年文化,保障老龄人口参与权利并拓展其活动领域,这对促成老龄人口的健康发展、角色发展、认知发展和价值发展意义重大。国内对积极老龄化的理论探索虽取得一定成果,但缺乏系统性整合,已有研究以定性研究为主,定量研究集中在对具体省份、城市的小范围研究,对不同老年群体的比较研究不足,也缺乏系统的积极老龄化测量工具。本文试图做出弥补,借鉴欧盟积极老龄化指标体系,从积极老龄化四个领域入手构建中国积极老龄化指标体系,从城乡,性别,东、中、西三大区域及28个省份,多个视角对中国积极老龄化状况进行研究,在丰富积极老龄化定量研究的同时为中国特色积极老龄化政策推进提供启示。
二、中国积极老龄化指标体系设计
对积极老龄化的阐释应当从社会和个人两个角度进行。本文对中国积极老龄化指标体系的设计遵从社会和个人相结合的原则,从就业、社会参与、独立健康和安全生活、积极老龄化环境和能力四个方面纳入23项指标(见表1)。既有体现老龄人口健康、精神、就业、参与的个体指标,也有收入、医疗等社会性指标。
(一)指标体系构成
积极老龄化的核心是就业和社会参与。就业水平的高低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一个国家或地区老龄人口经济参与的程度和相应的就业支持体系的完善水平。就业是积极老龄化发展过程中的关键一环,从个人和家庭角度看,老龄人口就业不仅可以提高家庭收入,对老年人心理健康也有积极影响;从社会发展看,老龄人口再就业可以减轻养老保障负担,弥补劳动力市场人力资源短缺,有利于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对中国地区老龄人口就业水平的测度分为55-59岁、60-64岁、65-74岁三个年龄段,基本涵盖了中国大陆拥有劳动能力和劳动意愿的老龄人口。
表1 积极老龄化指标权重
老龄人口社会参与是保持老龄人口社会关系,重塑社会角色,实现自我和社会认同的有效措施,“活动理论”“社会角色理论”“增权理论”等老年社会参与理论认为适当的社会参与有助于保持老龄人口身体和心理健康,延缓身心衰退。本文通过至少一周照顾一次(岳)父母的老年人比例、每周照顾孙子女的时间、参与志愿活动的老年人比例、参与投票选举的老年人比例四项指标测度老龄人口社会参与水平,涵盖了老龄人口参与公益活动、家庭生活、政治活动等多方面内容,深入揭示老龄人口积极老龄化的生活态度和水平。
独立、健康、安全生活是积极老龄化的基础,是老龄人口就业和社会参与的前提。独立、健康、安全生活指的是老年人生理、心理和社会功能保持比较完满的状态,拥有独立性和自主性,生活基本能够自理,有较高的生活质量和社会保障。因此,独立、健康、安全生活领域测度主要从老年人独立生活能力、生活保障、生活方式、环境安全四个维度进行。独立生活水平通过能够独立完成日常生活的老年人比例衡量,生活保障维度包含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覆盖率两项指标,经济水平通过家庭经济状况和老年人收入占青年人收入比重衡量,生活方式维度包括身体锻炼和空闲时间进行学习充电的老年人比例两项指标,环境安全则通过老年人对政府打击犯罪的满意程度测度。
积极老龄化环境和能力反映的是老龄人口现在和未来的积极老龄化潜能,其水平与老龄人口就业、社会参与水平息息相关,积极老龄化环境和能力能够准确反映老龄人口的身体能力、学习能力和社会能力三个决定其晚年发展的重要方面。环境和能力的测度主要从人力资源、人力资本两个维度展开,分别衡量老龄人口人力资本的数量和质量。老龄人口人力资源水平通过人均预期寿命和老年人心理健康以及身体功能反映,老龄人口人力资本水平则通过IT使用率和受过中高等教育的老龄人口比例衡量。此外,在传统儒家思想文化背景下,代际关系对老龄人口潜能的发挥至关重要,因此本文在环境和能力领域中补充代际关系维度,并通过子女精神慰藉和经济支持两项指标综合衡量。
(二)决策单元的选取
首先,本文选取中国城乡、男女,东、中、西三个地区及28个省、市、自治区作为积极老龄化测评对象,东部地区包括北京、天津、上海、河北、江苏、浙江、福建、山东、广东、辽宁、吉林、黑龙江共12个省市,中部地区纳入山西、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6个省,西部地区则由内蒙古、广西、重庆、四川、贵州、云南、陕西、甘肃、青海、新疆10个省、市、自治区组成。其次,将老龄人口分为45-59岁、60-74岁、75岁及以上三个年龄段,对比全年龄段和细分年龄段的区域、城乡以及性别积极老龄化指数,揭示三个年龄段积极老龄化总体水平及其在四个领域内的差异,深入探索不同社会背景下不同年龄阶段的积极老龄化发展特色。本文数据来源于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China Health and Retire⁃ment Longitudinal Study,CHARLS)和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hinese General Social Survey,CGSS)2015年调查数据,部分数据来源于2016年《中国民政统计年鉴》、《中国人口和就业统计年鉴》。
三、中国各省市积极老龄化的测度及分析
(一)数据处理
鉴于数据库样本限制,部分省、市、自治区的某些指标有效样本较少,所得指标值难以代表该省份平均水平,因此对样本量小于20的数据值进行删除,由于数据包络分析(Data Envelopment Analysis,DEA)软件无法对缺失值进行处理,因此必须对采集数据中的缺失值进行处理。对缺失数据的处理有删除法和补充法两种方式。由于本文构建的积极老龄化指标体系共包含23项具体指标,采用删除法将大大破坏指标体系的完整性,影响最终测算的积极老龄化指数的可靠性。鉴于已有文献对DEA构建指标体系存在缺失数据的处理多采用补充法,考虑选取不同区域各省份积极老龄化数据差异明显,本文采用缺失省份所在区域相应指标值补充省份缺漏值。
(二)指标层评价
指标层采用加权SUPER-SBM模型计算相应领域指数。由于DEA的使用是为了构建指标体系,因此模型设定投入变量为固定值1,产出变量为指标值,采用产出导向、非径向、可变规模报酬设定。非径向表明投入或者产出可以不同比例变化从而达到最优投入或者产出,产出导向保证决策单元首先进行产出改进。权重参考欧盟积极老龄化指数指标权重大小,运用层次分析法(Analytic Hierar⁃chy Process,AHP)确定,超效率DEA模型解决了传统DEA模型无法对有效决策单元排序的问题。本文采用MyDEA1.0软件将23个指标按照目标层不同分为四类,每一类为一组产出指标,分性别、地区、省份、城乡进行DEA计算。模型权重通过AHP软件Expert Choice11.5确定。借鉴欧盟积极老龄化指标体系,权重运用1-9标度法对目标层和指标层指标进行两两排序。由于判断矩阵的赋值具有主观性,因此需要引入一致性检验,根据计算结果,指标体系一致性指数等于0.01,各目标层下相应指标的一致性也均小于0.1,表明根据矩阵计算的指标权重是值得被信任的(见表1)。
(三)目标层评价
目标层权重的确定同样采用AHP和DEA相结合的方式,DEA模型采用产出导向可变规模报酬的ARG模型确保目标层指标权重能够在[(1-k)αi;(1+k)αi]范围内变动,0≤ k≤1、k=0代表无弹性,权重大小等于AHP计算结果,由于k=1赋予目标层指标过大的权重范围,失去保证域模型的意义,也可能导致指标权重为0,破坏积极老龄化指标体系框架。因此文章采取k=0.5来固定目标层权重变化范围,既不损失AHP权重信息,也可实现DEA权重配置的自由。目标层评价过程通过DEASolver5.0软件实现。
(四)稳健性分析
采用AHP与DEA相结合的方式确定积极老龄化指数的方式尽管比较科学客观,但仍然存在一定的主观性,需要对结果进行一致性评估和稳健性分析。
在权重确定上,以AHP权重为基础权重,利用k值赋予权重不一的变化范围,计算相应权重下的积极老龄化指数并与基础权重下的排名进行对比分析,排名结果的稳定性反映了积极老龄化指数及相应改进结果的可靠性。七种权重确定方式分别为:AHP方法、DEA(k=0.5)、DEA(k=0.4)、DEA(k=0.3)、DEA(k=0.2)、DEA(k=0.1)、DEA(k=0)。其中,AHP权重借鉴欧盟方式,首先根据欧盟积极老龄化权重相对大小确定指标体系隐性权重,然后除以决策单元的平均值获得指标显性权重,显性权重同时考虑指标权重和指标值对评价结果的影响,避免某些指标值过大或过小对最终排名造成冲击。由于决策单元的数量会严重影响显性权重的准确性,文章采用评价单元最多的省份指标平均值确定显性权重(见表2)。
通过对积极老龄化指数计算结果的分析可以有效评价指标层和目标层权重确定方式的可靠性。对积极老龄化区域、城乡以及性别指数进行分析,AHP和DEA(k=0)在目标层权重的确定上均采用AHP方法,但在指标层权重上二者采用了AHP和DEA两种方法。两种方式的结果排名一致,证明加权DEA方式确定的评价结果与AHP评价结果具有较高的一致性,指标层权重的确定方式较为合理。DEA(k=0.1,0.2,0.3,0.4,0.5)指标层权重采用加权DEA方式确定,目标层权重采用ARG模型确定,从评价结果看,k=0.5确定的排名与AHP和DEA(k=0,0.1,0.2,0.3,0.4)排名结果保持较高的一致性,目标层权重的变动范围对最终结果的影响不大,ARG模型确定目标层权重及积极老龄化指数总体评价结果较为可靠(见表3)。
表2 不同k值下目标层范围
表3 不同权重下地区和性别积极老龄化指数
对28个省份积极老龄化指数的分析发现,当k由0.1变为0.5,积极老龄化排序中除湖南和青海分别有4单位和6单位变动外,其余省份的排名变动均不超过3单位。说明目标层指标权重范围变化对最终结果的影响不大,目标层指标选择k=0.5比较合理。其次,将k=0.5的DEA运算结果与k=0结果进行对比,以验证目标层采用ARG模型的可靠性。结果显示9个省份排名不变,变动最大的湖南也仅有4单位,其余省份排名变化均不超过3单位。
此外,k=0与AHP省份排名结果证明指标层权重确定方式的可靠性。对比AHP与k=0.5的DEA运行结果,大部分省份的位置变动不大,DEA方法获得结果具有一定程度的可靠性。
(五)结果与分析
1.三大区域和28个省市积极老龄化评价
通过DEA和AHP运算获得中国三大地区及相应28个省市积极老龄化指数及其在不同领域的得分。对其横向比较,可以综合判断不同地区的积极老龄化发展水平,深入剖析其积极老龄化发展优势与缺陷并据此指出其发展方向和发展方式(见表4、图1、图2)。
中国积极老龄化整体水平呈现东高西低的态势,在就业、积极老龄化环境和能力两个领域,区域差异明显。
表4 三大区域积极老龄化指标体系需改进值
东部地区积极老龄化总体水平居于首位。老龄人口经济和社会参与程度处于全国领先水平,只有照顾孙子/女的老年人比例这一指标值相对略低,其原因可能是东部地区较发达的婴幼儿产业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子女照护市场化,完善的儿童照护机制减轻了老年人照顾孙子女的负担。在独立、健康、安全生活领域,不同年龄段收入差距变化导致东部老龄人口相对收入低于中部,东部地区的经济优势对高技能劳动力流动的锁入效应以及自我循环功能使东部地区青年劳动力平均收入远高于中西部地区,但在收入下滑的退休阶段老龄人口平均收入差距明显减小。并且东部社会安全环境和老龄人口社会联系也有待改善,社会联系需要增加近20个百分点才能达到其理想水平。进一步细分,东部地区12个省市可分为两个层次:第一层次包括北京、天津、辽宁、浙江、上海、江苏、广东7个省市,在积极老龄化多个领域内均表现突出,天津和北京的就业水平、江苏和广东的社会参与水平、辽宁的积极老龄化环境和能力尚有提升空间。第二层次包括河北、福建、山东、吉林、黑龙江5个省,积极老龄化总体水平高于全国平均水平,但低于第一层次省份。积极老龄化环境和能力是需要重点改善的领域。此外,河北、吉林、黑龙江就业水平有待改进,福建、山东、河北老龄人口的物质和精神需求尚未得到充分满足。
图1 三大区域积极老龄化水平
图2 28个省市积极老龄化发展水平
中部地区积极老龄化总体水平及其四个领域的表现均居第二位。老龄人口社会参与和独立、健康、安全生活与东部地区大致相当。积极老龄化环境和能力需要重点改善的指标是老龄人口受教育水平,受过中高等教育的老龄人口需要在原有水平上提高近一个百分点,相当于现有水平的18%。老年人就业水平也较低,55-59岁、60-64岁、65-74岁三个年龄段的就业率需要分别增加6.45%、6.98%、2.23%才能达到其目标水平,相当于原有水平的16.88%、28.69%、18.68%。
西部积极老龄化总体水平及其在就业,社会参与,独立、健康、安全生活,积极老龄化环境和能力四个领域的表现均位于第三位。其积极老龄化待改进指标涉及老龄化各个领域,以就业、环境和能力两个领域最为明显。55-59岁、60-64岁、65-74岁三个年龄段的就业率分别需要在原有水平上增加9.05%、9.15%、4.76%,相当于原有水平的25.41%、41.27%、50.53%才能达到其理想水平。制约西部地区老龄人口潜能发挥最严重的问题是其教育水平不高,且社会技能不足,IT使用率不足基准值的一半。西部地区独立、健康、安全生活水平同样不容乐观,老龄人口经济状况、终身学习以及进行身体锻炼的比率仍有待提高。
2.城乡积极老龄化评价
通过DEA运算获得城乡不同年龄段积极老龄化水平及其在四个领域的改进值。从测评结果可以看出,农村积极老龄化总体水平及其在四个领域的表现均低于城市,其中就业水平差距最为明显。55-59岁的就业率需要增加11个百分点才能达到其理想水平,接近现有水平的1/3。在社会参与中,农村老年人志愿活动参与率比城市低近40%,极大地解释了城乡老年人社会参与领域的差距。城乡老年人独立、健康、安全生活的差距主要分布在生活能力、经济保障、健康习惯和终身学习等方面,独立完成日常生活的农村老年人比例和城市相差近1/3,有锻炼身体习惯的农村老年人不足城市的1/3。城乡积极老龄化环境和能力表现各有优劣,农村老年人的经济保障、教育和技能以及健康水平均低于城市老年人(见表5、图3)。
我们将城乡老龄人口划分为45-59岁、60-74岁、75岁及以上三个年龄段,系统分析城市和农村老龄人口群体内部的表现,其中45-59岁老年人作为对照组,以便更好揭示不同年龄段城乡老年人的积极老龄化特点。结果显示随着年龄的增长老龄人口的就业差距逐渐缩小,75岁以后农村的就业率反超城镇,虽然这极有可能是因为农村老年人缺乏充足的晚年生活保障而不得不通过工作补充。三个年龄段城乡老龄人口社会参与水平差距不大,在45-59岁以及60-74岁两个年龄段中,城市老龄人口社会参与略高于农村老年人。三个年龄段城市老年人的独立、健康、安全生活水平生活均高于农村老年人,而且差距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在逐渐增大,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75岁及以上老年人的高就业参与。城市低龄老年人口积极老龄化环境和能力高于农村地区,但这种差距在75岁之后被拉平。
表5 城乡积极老龄化指标体系改进
图3 不同年龄段城乡老年人积极老龄化发展水平
3.不同性别老龄人口积极老龄化评价
经过四次DEA运算分别获得不同年龄段男性和女性群体积极老龄化水平及其改进程度。在传统社会角色和家庭分工背景下,男性老龄人口就业水平远高于女性。55-59岁、60-64岁、65-74岁三个年龄段女性的就业参与均不足男性的一半水平。缘于高强度和高频率的家庭照护参与,女性老龄人口的社会参与水平则高于男性,尤其是对子女和孙子/女的照护。同样,我们将男性和女性老龄群体划分为不同年龄段,探究年龄对不同性别群体积极老龄化水平的影响。在劳动力市场、身体条件、传统价值观以及退休年龄等多重因素作用下,45-59岁女性参与劳动力市场的比例低于男性,随着年龄增长,女性退出劳动力市场的速度更快,二者间的差距进一步增大,75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口几乎完全退出市场,男性和女性的差距有所减小。男性和女性老龄人口在独立、健康、安全生活领域的差距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增大,这一点在75岁及以上老龄人中尤为明显:首先,高龄女性经济状况不如同年龄段男性;其次,女性老龄人口身体功能状况衰退明显,独立完成日常生活的比例不足男性的一半①数据显示虽然女性预期寿命高于男性,但老年人日常活动的自评数据显示老年女性身体条件不如同年龄段男性。一般认为老年女性比老年男性有着更低的自我健康评价,老年女性更可能因缺少日常自理能力而陷入较差的健康状态。;此外,比起同年龄段男性,利用空闲时间学习的老年女性极少(见图4、表6)。
图4 不同年龄段男性和女性老年人积极老龄化发展水平
表6 不同性别积极老龄化指标体系改进值
四、结语
本文利用CHARLS和CGSS数据库,借鉴欧盟积极老龄化测度框架,利用AHP与DEA相结合的方法设计中国积极老龄化指数,测度中国三大区域及28个省份的积极老龄化指数,结果显示中国区域间积极老龄化发展不平衡。作为一个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发展中国家,不同性别、区域以及城乡、省份间的政治、经济、文化、传统等发展状况不同,必然会带来不同背景下积极老龄化发展水平和发展路径的不同。因此,基于不同区域和省份的发展特色,应采取针对性的积极老龄化发展对策。
(一)东部地区应促进老龄人口全方位的社会参与,丰富老年人的物质和精神生活
北京、天津、辽宁、浙江、上海、广东、江苏应继续挖掘积极老龄化潜能,努力发展成为东部地区积极老龄化的核心省市。河北、福建、山东、吉林、黑龙江应重点关注本省积极老龄化发展弱势。其中,山东、福建需要在保障老龄人口基本生活的前提下提高其社会参与水平。河北、吉林、黑龙江三省应关注满足不同层次老龄人口的就业需求。福建、山东、河北、吉林、黑龙江应加大老年教育资源的投入,设立老年学校、开展老年技能和知识培训,鼓励老龄人口终身学习,以老龄人口的切实需要为基准,转变以休闲娱乐为主的老年教育提供方式,帮助老龄人口掌握现代电子信息技术以及相应的就业技能,提高老龄人口人力资本水平和老龄化的潜能,为提高其就业和社会参与的数量和质量奠定坚实基础。
(二)中部地区应整合区域资源,满足老龄人口就业需求并提高其潜能
中部地区的优势是老年人社会参与和独立、健康、安全生活的水平较高,老年人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得到一定程度的保障,但老龄人口的人力资本水平和就业水平却难以与其匹配。因此,中部地区应加强区域内省份间的合作交流,共同发展老年教育事业,培育老龄人口就业市场。加大老年教育投入,构建老年大学、社区教育中心、远程老年教育、空中老年教育等多种形式相结合的老年教育体系,以终身教育为理念,以提高素质和发展潜能价值为核心,营造老有所为的社会氛围,消除年龄歧视。为老龄人才服务社会提供支持,拓宽职业机构的服务范围,帮助老龄人口就业。
(三)西部地区应关注老龄人口的生存条件,完善社会支持体系,发展社区养老服务
西部地区应重点关注老龄人口的生存条件,提高老龄人口基本生活水平,鼓励、扶持专业服务机构及其他组织和个人,为居家老人提供生活照料、紧急救援、医疗护理、精神慰藉、心理咨询等多种形式的服务。在此基础上加大对老龄人口就业服务的投入,建立老龄人口就业数据库,借助政府和社会各界力量为老龄人口提供形式灵活的短期临时性工作,满足其就业参与需求。低保障、低就业水平也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老龄人口生活水平和生活质量的提高。因此,应扩大医疗保障覆盖范围,构建老龄人口社会支持网络,引导老年人培养健康的生活习惯,提高其健康水平。
(四)努力缩小老龄人口就业性别差距,关注高龄女性的健康和经济状况
提高女性群体积极老龄化水平是改善当前中国积极老龄化总体水平的关键。就业参与不足是低龄老年女性群体面临的主要问题。由于老年女性受教育水平普遍较低、缺乏培训以及市场长期存在的性别和年龄歧视,老龄女性在劳动力市场上一直缺乏竞争力,进入劳动力市场的老年女性更多地聚集在低收入和低技能需求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而囿于传统性别文化观念和固有角色分工定位,老年女性作为家庭照料的主要承担者其就业参与的意愿和能力均受到限制。因此在通过职业培训、老年教育等传统方式发掘老年女性自身潜能和特长、提高女性就业层次的同时,必须改善女性劳动时间配置和就业决策。应为家庭照料提供更多的社会服务,实现照护服务社会化并为低收入家庭提供一定比例的照料补贴、税费减免等。鼓励企业提供灵活的就业方式和弹性工作时间,提高老年女性的劳动参与意愿和参与能力。利用互联网的使用有效减少身体条件的限制,打破地域界限,提高老年女性就业的灵活性。应对高龄女性中丧失经济来源、身体状况不佳、难以独立完成日常生活的群体给予足够关注,构建社会护理和居家养老双重体系,在专业护理人员的指导下制定合理的生活方式并提供健全的医疗护理服务增加高龄女性群体晚年生活幸福感。
(五)全方位提高农村积极老龄化水平和农村高龄群体生活保障水平
相较于城市,薄弱的经济基础、落后的基础设施以及教育科技文化卫生条件是阻碍农村老龄人口积极老龄化的外部原因。健康水平、自身素质和家庭背景是造成城乡积极老龄化水平差距的内在因素。加速农村地区工业化是短时期吸纳农村老年劳动力最切实的办法,在经济落后的农村地区,优先发展以特色农副产品加工业和传统手工产业为代表的市场独占性强、适合个体私营经济发展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大力发展乡镇中小企业,让农村老龄人口就近就业;设立专门针对农村老龄人口的就业服务指导工作小组,提供包含政策咨询、职业介绍、就业培训、劳动维权在内的服务管理工作。此外,农村地区教育资源有限,老年人很难接受正规的公立教育和私立教育,绝大多数的教育以短期培训和讲座的形式提供,对开发老龄人口潜能提高其素质的作用有限,因此必须提高老年大学在农村地区的覆盖面和影响力,以提高老龄人口素质和发展潜能为目标,建立正规教育和非正规教育相结合的多元教育体系。
值得一提的是,在物质生活和文化生活都相对匮乏的农村地区,子女的经济支持和精神慰藉对农村高龄老人尤为重要。可通过道德引领、村规民俗约束、司法干预等方式推进“子女尽责、集体担责、社会分责、政府负责”的养老保障格局,通过政府购买服务方式对没有子女的孤寡老人生活提供帮助①作者在2017年暑期调研发现,山东省日照市五莲县通过政府购买服务、社会爱心捐赠等方式,在90个村实施爱心互助养老扶贫,聘请225名贫困妇女为512名贫困老人提供居家养老服务,解决了农村贫困老人的“困”与贫困妇女的“贫”。。加大对农村地区医疗卫生基础设施的投入,完善农村地区老年护理体系,引导农村老人形成健康的生活习惯,注重慢性疾病预防,提高其健康水平和生活满意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