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山中那二十九座坟茔

□李人庆

坐落在山丘上的河南省鲁山县团城乡烈士陵园，庄严肃穆。被苍松翠柏簇拥着的二十九座烈士坟茔，排列有序。每天清晨，年过七旬的范钦宪老人都早早起床，在薄薄的晨雾中用抹布一个一个仔细擦拭着烈士墓碑，佝偻着身子清扫地上的泥土、落叶和花瓣。为烈士义务守灵，他已经坚持了十三年。

毛遂自荐守陵园

范钦宪是鲁山县团城乡鸡冢村的一名农民。

2006年，鲁山县民政局和团城乡政府将分散在该乡境内的五座红二十五军烈士墓、三座八路军烈士墓迁葬在一起，建起了团城烈士陵园。得知这个消息，范钦宪连续几个夜里睡不着觉，从小听到的英雄故事和影视剧里革命先烈浴血奋战、为国捐躯的壮举一一浮现在他的眼前，他产生了守护烈士陵园的想法。

一天早晨，他搭上了开往乡政府所在地的头班车，找到了乡党委书记和乡长，毛遂自荐要求义务看护烈士陵园。乡领导看着他一脸的真诚，同意了他的要求，不过还是强调了一句话：“乡里没有这项开支，你来了可真的是尽义务啊！”范钦宪回答：“我不图任何回报，能守护着这些革命先烈，我心安！”

2006年夏，范钦宪上岗了。当年，鲁山县遭遇百年不遇的大旱，烈士陵园里栽植的200多棵松柏一棵棵无精打采、叶片枯黄。范钦宪二话不说，挑起水桶就到几百米外的河里挑水浇树，一干就是好几天。时至盛夏，赤日炎炎，范钦宪的胳膊晒得掉了一层皮，肩膀也被扁担压肿了，但他还是咬紧牙关往返担水，把所有的树木浇了一遍。

范钦宪在陵园墙外的角落里搭起了简易棚，垒砌了锅灶，把家安在了陵园边。他自费买回了桂花、紫荆、冬青、百日红等花草树木600余株，把一个地处荒山秃岭的烈士陵园装扮得郁郁葱葱，花草飘香。每天，他除草、松土、浇水、施肥，擦拭墓碑，清扫地面，总是忙忙碌碌。如今，在他居住的小屋后面，堆放着几十把磨秃的尖镐、铁锹和锄头以及十几只水桶，这些锈迹斑斑的劳动工具似乎无声地述说着老人这些年付出的心血和汗水。

给散葬烈士安家

鲁山县是革命老区，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红二十五军曾在这里转战，抗日战争时期八路军南下支队曾在这里杀敌，许多革命先烈牺牲在位于鲁山县西南部的团城乡。

一个偶然的机会，范钦宪从县民政局编印的《鲁山革命烈士名录》中得知，有21位烈士牺牲在团城，由于当时的条件局限和残酷的战争环境，这些烈士大多被草草掩埋。几十年过去了，这些烈士究竟葬于何处，如今已经鲜为人知。

范钦宪说：“当年先烈们抛头颅、洒热血，换来了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可如今我们却不知道烈士们身葬何处！每当想到这儿，我的心就针扎一样疼，非常难受！父母从小就教育我做人不能忘本，要知恩图报，所以我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寻找散葬烈士墓，重新为烈士安家！”

寻找烈士墓地对当时已经60多岁的范钦宪来说，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团城乡山高沟深，全乡1万多人分布在100多平方公里土地上的11个行政村、92个村民组、200多个自然村。怀着崇尚英雄、感恩先烈的一颗心，范钦宪利用两年多时间，走遍了全乡的村民小组，先后走访80岁以上老人200多人次。由于大多数老人不能完整地回忆当时的情景，只能回忆起一些片段，烈士葬于何处也只能说个大概的方位，加上山洪冲刷、土地变更，不少烈士墓早已夷为平地，这就需要范钦宪反复到现场查看、确认。

2010年深秋，为确认抗战时期县大队机枪连连长李照发烈士的坟茔，范钦宪随寺沟村80多岁的宋九林去深山里的现场勘察。山高坡陡，沟壑纵横，宋九林年高体弱，行走不便， 60多岁的范钦宪就用铁锹当拐杖，背着宋九林在山路上艰难地行走了几里地，找到了宋九林记忆中的一道山沟。按着老人的指点，范钦宪先后开挖了几处坑口，都没找到烈士的遗骸。是老人记错了吗？范钦宪没有灰心，耐心地安慰老人，最后在老人再次指点下找到了李照发烈士的遗骸。由于坟茔地处山泉附近，挖开后很快渗满了水，范钦宪脱掉鞋袜，挽起裤管，跳进了冰冷的水中，用手把烈士的遗骸一块块儿地摸了出来。他雇人用自家的木材制作了一副灵柩，将李照发烈士遗骸安放在团城烈士陵园。

十几年来，范钦宪配合当地政府找到了多具烈士遗骸，“团聚”在团城烈士陵园的烈士已经达到29位。

让英雄故事世代相传

对范钦宪来说，寻找散葬烈士坟茔的过程也是一次情感升华的历程，通过寻找烈士坟茔，他收集了很多关于烈士的英雄故事。他说：“每个烈士的背后都有着一段令人感动的英雄壮举，寻找散葬烈士坟茔那段时间，我每天都被感动。比如牺牲的乡农会主席张邦杰，身受重伤后看到土匪要跑，强忍疼痛举枪射击，匪首郭定被当场击毙，张邦杰也壮烈牺牲。每当想起这些烈士的事迹，我就会掉泪。可一想到若干年后，现在的孩子们可能都不会知道烈士是谁、是怎么牺牲的、今天的幸福生活是怎么来的，我就感到揪心！后人应该感恩先烈，英雄的故事应该世代相传！”

在寻找散葬烈士坟茔、义务看护烈士陵园的同时，范钦宪老人把这些年听到的英雄故事逐个记录下来，整理成册，并自费请人按照故事情节绘制了两幅长达10余米的喷绘长卷，在每年清明节和重大活动期间向前来瞻仰烈士陵园的中小学生和当地群众进行宣讲。

范钦宪表示，将来他不在了，他的儿子会继续守护烈士陵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