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清廉、财政政策与经济增长

毛志方 陈守东 孙彦林

摘要：减速治理背景下，政府官员廉洁程度与财政政策有效性之间的动态关系引起社会广泛关注。基于赋予转移概率以时变特征的MSTVTP模型，研究发现：中国腐败治理取得阶段性成果，但并未呈现持续性改善趋势;政府廉洁状况的改善有助于财政政策有效性的提高，也有利于经济扩张区间的相对延长，最终促进经济增长，但由于中国尚处于腐败较为严重区间且改善程度有限，导致这一促进作用并不十分突出;此外，信贷政策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已十分有限。

关键词： 产出缺口;财政政策;全球清廉指数

中图分类号：F812.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7217（2019）01-0118-05

一、引言

腐败普遍存在于不同国家和地区，权力寻租是经济政策制定与实施过程中腐败滋生的重要原因，且寻租活动的发生会扭曲政府资源配置[1]。作为宏观调控的依托，人为制定的经济政策会造成经济资源的人为稀缺，并带来超额收益，构成腐败的动因。长期以来我国的财政资源处于稀缺状态，根据寻租等理论，我国在扩大公共支出的过程中可能会滋生腐败行为，从而削弱财政支出的效率，降低财政政策的边际效果。同时，不腐败的回报率较低也构成了腐败行为滋生的重要因素[2]。换言之，政府官员的廉洁程度将对公共财政支出产生影响。长期以来对腐败治理的坚持以及近年来对腐败治理的强调，中国政府官员廉潔程度整体上有了显著提高与改善，这是否对公共财政支出产生了显著积极影响，从而扩大了财政政策对产出的乘数效应，成为本文关注的重点。

大多数研究表明，积极财政政策对经济增长具有正向促进作用[3]，政府官员的清廉程度也会对经济增长产生显著影响[4]。且注意到，一方面，围绕积极财政政策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机制尚未形成一致结论，积极财政政策在超过某个阈值后存在抑制经济增长的可能[5]，且在经济增长的不同周期阶段积极财政政策的影响程度存在显著差异[6];另一方面，围绕政府官员廉洁程度（或腐败程度）对经济增长的溢出效应尚存在争议：腐败的存在赋予企业规避行政管制并实现时间成本最小化的可能，从而有助于实现更优资源配置以提升市场活力与行政效率[7];但权力寻租现象的发生也可能增加社会成本与弱化市场有效性，降低生产活动对经济主体的吸引力以及国内经济对外商投资的吸引力，最终对经济产生负向冲击[8];此外，还有研究认为政府清廉程度变化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具有“库兹涅茨效应”，即其会随着腐败事件的发生频率[9]、制度的完备程度[10]等的不同对经济增长产生非线性影响。但现有研究较少从政府清廉程度变化的视角考察财政政策对经济增长溢出效应的时变特征，且已有相关文献的研究结论较为一致，认为腐败的大量滋生会扭曲公共资源与财政资源的配置[11]，降低公共财政支出效率[12]，导致腐败的“挤出效应”超过“乘数效应”[13]，最终抑制了经济增长。一个基本共识，即财政政策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具有非线性特征，在经济扩张与收缩阶段并不对称，本文期望能阐明政府廉洁度视角下财政政策影响经济增长的非对称机制，但传统的研究方法多基于马尔科夫区志转移（MS）模型，并假定区制转移概率非时变。显然，不同状态间的转移概率具体有时变性更符合实体经济运行的动态时变特征，但以往对MS模型的应用中鲜有考虑转移概率随状态变化的时变特性[14]。为此，本文通过赋予区制转移概率以时变性的MS模型考察这一非对称机制，以期能实现更为准确的甄别。需要强调的是，财政政策的经济效应发挥受到诸多因素的影响，信贷政策与之的协调与配合被认为是其中的重要因素，且两大经济政策间的协调性还存在很大的提升空间[15]。因此，在研究过程中，同时将信贷政策纳入考量范围，以讨论政府廉洁程度的变化是否对财政政策与信贷政策间的协调性产生影响。

本文关注的重点是考虑政府清廉信息前后，财政政策的经济溢出效应是否存在显著差异。选取合适的代理指标，以及以不失一般性的方式嵌入政府廉洁信息，是研究问题解决的关键。代理指标的选取情况如表1所示，根据产出缺口的定义，产出缺口能较好地反映经济的周期性波动对产出的影响，数值上等同于名义产出与潜在产出的差值。潜在产出一般可通过HP滤波得到[17]。以金融机构各项贷款余额的当月同比数据作为信贷政策的代理变量，以公共财政支出的当月同比数据作为财政政策的代理变量，以全球清廉指数作为政府廉洁程度的代理变量。将全球清廉指数所包含的政府廉洁信息嵌入财政政策的过程中，为不失一般性，本文采用线性加权的形式，以最终的乘积作为包含政府清廉信息的财政政策的代理变量。经ADF检验，样本期内，各指标变量均服从I（0）过程。样本区间为1996年1月～2017年7月。本文通过MATLAB软件实现模型估计与结果输出。

三、政府清廉对财政政策经济增长效应的影响分析

根据透明国际发布的全球清廉指数，从1995年起，中国政府官员的廉洁程度有了显著提升，说明中国政府的腐败治理在样本期内取得了阶段性成果，但中国政府官员的廉洁程度的提高并非是持续改善的，在2000年互联网泡沫破灭、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及2015年我国股市异常波动之前均出现了政府廉洁程度的显著下滑，说明腐败治理力度的持续性不强，阶段性懈怠时有发生，有理由认为重大经济金融事件的发生会激发新一轮腐败治理力度的加强。近年来，国家层面高度重视党风廉政建设与腐败治理体系建设，促使中国政府官员的廉洁程度达到样本期内的历史最高点。

利用MSTVTP模型分析政府清廉信息影响下财政政策影响经济增长的非线性机制是否存在显著性差异的估计结果如表2所示。通过对比发现，在考虑政府廉洁程度变化的影响后，财政政策与信贷政策在经济扩张期与收缩期对产出的影响程度均有所增强，其中财政政策表现为积极促进作用，意味着随着政府廉洁程度的增加，公共财政支出效率随之增强，促进了财政政策有效性的提升。但注意到，系数的差异性较小，意味着就现阶段而言中国政府官员廉洁度的提升还较为有限，仍存在较大的提升空间。从图1中亦可以看出，中国政府的全球清廉指数尽管取得了阶段性进展，但其绝对数值尚处于区间（20，50），根据全球清廉指数的区间划分，中国仍表现为腐败较为严重。因此，应当继续坚持腐败治理，但注意避免过度腐败治理对经济产生负向冲击，“稳中求进”的腐败治理策略较为可取。边际效应递减规律是普遍存在的，长期以来的大规模信贷扩张造成信贷政策的边际效应逐渐减弱，随着信贷风险的不断累积，最终表现为其对产出的促进作用已十分有限。截距项的估计结果表明，中国经济的“自发性水平”为负，意味着仅仅依靠市场自发调节机制这一“无形的手”难以实现经济增长，因市场摩擦总是存在，因此需要宏观调控这一“有形的手”的辅助与配合。作为短期波动的有效度量，扰动项的变化会对产出产生积极促进作用，但在经济收缩期间促进作用更大，意味着短期经济不确定性的提高有助于经济长期增长的实现。平均持续期方面，考虑了政府清廉信息后经济扩张期相对经济收缩期更久（13.19/3.28>12.78/3.26），表明政府廉洁程度的提高有利于经济扩张期的延长，这对经济增长的实现具有重要意义。

图2给出了驱动状态转移的时变区制转移概率，政府清廉信息的嵌入对各个区制状态的持续期以及转移概率发生的节点与绝对值水平均会产生一定程度的影响，但由此差异性并不突出。当前中国经济面临着调整，经济增速放缓的背后是新旧增长动力交替的顺畅问题。上述结论意味着腐败治理下政府廉洁程度的上升在现阶段的经济增速换挡过程中对缩短经济收缩期、延长经济扩张期、推动减速治理的积极作用是有限的，我国的腐败治理力度与治理体系还有待进一步加强与完善，我国政府官员廉洁程度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研究发现，考虑政府清廉信息前后，财政政策对不同区制状态下的经济增长均具有一定程度的促进作用，尽管促进程度已经十分微弱。同时，信贷政策具有类似表现。但这是否意味着中国财政政策与信贷政策的实施是经济增长发生区制转换的原因，本文从Granger因果关系检验的角度发现并非如此。Granger因果检验（表3）发现，不论是否考虑政府清廉信息，SmoothProb State1与SmoothProb State2分别均是财政政策与信贷政策的Granger原因，其他因果关系均不存在。表明不论是否考虑政府清廉信息，财政政策均不是区制转移概率的动因。类似的，信贷政策也不足以驱动经济增长的区制转换。

相反，财政政策与信贷政策的实施具有一定的滞后性，当经济处于扩张期时，政府倾向于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当经济处于收缩期时，政府倾向于实施宽松的货币政策。当经济增长发生区制转换时，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的考量权重与实施空间也会随时发生权衡与变化。

四、結论

为更好地进行减速治理，需要积极财政政策的调控与支持，但需要确认公共财政支出的效率是否得到了显著改善，其对产出的影响是否处在正向促进区间。近年来，腐败治理力度不断增强，政府官员廉洁程度是否因此得到了显著改善，是否会使财政政策有效性得到显著提升，引起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本文从对比分析的视角，对嵌入政府清廉信息前后财政政策对经济增长非线性机制的差异性进行甄别，据此推断政府廉洁程度的提高是否显著提高了公共财政支出效率，为现阶段经济政策的制定与腐败治理的推进提供操作依据与指引。通过赋予转移概率以时变性的MSTVTP模型发现：中国政府近年来的腐败治理取得阶段性成果，嵌入政府清廉信息后，财政政策对经济增长促进作用的强度有所增加，但由此产生的差异并不十分显著。表明政府廉洁程度的改善有助于公共财政支出效率的提升，但现阶段由于政府廉洁程度实现的改善还很有限，并没有起到显著提高财政政策的有效性。且在经济收缩期，积极财政政策的促进作用更为强烈。

简言之，中国目前腐败治理仍存在很大空间，腐败治理效果的提升会促进财政政策经济有效性的提高，尽管中国财政政策与信贷政策具有一定程度的滞后性。因此，可从提升政府清廉程度的视角，提升财政政策的效率与效用，同时赋予财政政策更多的前瞻性信息，以在更大程度上促进经济增长稳定。通过从思想拒腐与行动治腐双管齐下，全面抑制财政腐败事件的发生概率，提高财政政策的透明度与有效性，从而在更大程度上促进中国经济可持续增长。

注释：

① 产出缺口指标：利用HP滤波得到工业增加值IP（名义产出的一致指标）的趋势成分，将其视为潜在产出，名义产出与潜在产出之差被定义为产出缺口;财政政策（含政府清廉信息）指标：假定当年内各月份政府官员的廉洁程度不发生显著变化，为弱化量纲影响，最终选定全球清廉指数的1/10与公共财政支出当月同比数据的乘积作为代理指标。

②   戴克明等（2015）将经济产出分为低增长区制与高增长区制。本文依据经济周期理论以及戴克明等（2015）等学者的研究成果，将中国经济增长划分为经济扩张期与经济收缩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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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漆玲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