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当红娘

何沛忠

早晨，阿拉去小区绿化地带，伸伸腰挥挥手踢踢脚……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吵架。有位大妈在玩小狗：“小宝贝，妈妈抱！”有位大伯说：“喔哟喂，小狗的爸爸是狗啊！”大妈听此一说，厉声吼道：“你是怎么说话的？这不是侮辱人吗？”大伯当然不让：“假如小狗的爸爸是人，岂不是地球上出奇迹了啊！”就此两人各不相让……

听得阿拉暗好笑，他转过身来摆摆手势，说：“大家别抬杠了，你们两位都没错。大妈对小狗说‘妈妈抱是出于对小狗的宠爱；大伯说‘小狗的爸爸是狗，也没说错。问题是大妈误解了！”这时大妈悄然脸红了。有人这样解说，两人有了台阶，便各自走了。

阿拉和他们同处一个小区，平日里没有交往，只是面熟陌生。打那以后，大伯见着阿拉打个招呼，说有空来我家聊天；大妈对阿拉有点儿感激，分明是自己说错了话，要是没有他当和事佬，肯定把自己弄尴尬！所以她见着阿拉，总是笑眯眯地说声“你好”！

端午节快到了，大妈喜欢包粽子。那天她见到阿拉，塞给他一袋粽子，阿拉要推辞，她将粽子往他身上一塞，转身走了。阿拉拿着粽子，沉思一会儿，想到了那个大伯，便拿着粽子上门去了。

事有凑巧，今天大伯买回来四只滚壮的大闸蟹，刚好蒸熟。他见阿拉上门，要他先吃大闸蟹，阿拉只好客随主便。两人边吃蟹边嘠讪胡。此刻阿拉发觉，这个单身大伯，住了三室一厅，客厅三边摆放三只玻璃橱，橱中摆放的是稀奇古怪的瓷器，铜质的古老香炉、菩萨，还有许多紫砂壶……经过嘠讪胡方才得知，这位大伯姓鱼，曾经是古玩商店的老板。说起古董来挺有研究，出自哪个朝代和历史背景，说得头头是道。面对此等老克勒，令阿拉从心底里佩服。

吃罢大闸蟹，接着把粽子当饭吃了。大伯剥开粽子咬一口，原来是鲜肉粽，吃得津津有味，并且有感而发：“啊唷，这粽子的味道，简直和我老婆生前包的一样哪！”他吃罢粽子，问是谁包的？阿拉笑着说，这是和你拌过嘴的大妈给的，她是向你表示道歉呢！鱼大伯听此一说，有些感动，说啥时给大妈还个礼？阿拉说，还礼无须你操心，有我呢。

时隔不久，这天阿拉下班回家走进小区，见大妈抱着小狗，倚在小河边的栏杆上发呆，便随口问道：“大妈，你咋的啦？”大妈回过身来说：“唉！我想跳河了！”阿拉惊疑异常，问她出啥事了？大妈红着眼圈，诉说一番——

原来大妈姓水，多年前是从棚户区动迁过来的，她的老伴三年前西去了。按照她的退休金，一个人生活足足有余。由于她轻信兜售保健品者的哄骗，花光了多年的积蓄，连一些金银饰品也全都卖了，至今还欠下一笔债，无法偿还，不如跳进小河，一了百了……

面对如此情景，阿拉劝说大妈，做人怎可轻生，有困难总得想法解决，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吗？经此一问，大妈说我的家里，除了还有一箱垃圾货，什么都没有了。阿拉说，什么垃圾货？如能变卖也是钱呀！为了缓解紧张气氛，阿拉说，让我去看看是什么垃圾货？大妈便把阿拉带回家去了。

大妈从床底下拖出一只陈旧的板箱，打开箱盖一看，里面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仔细一看，阿拉倒是兴趣来了——这类垃圾货，跟鱼大伯玻璃橱中摆放的古董相似啊！他问大妈，这种物件是哪儿来的？大妈说，是她老男人的爷爷，曾经是挑着担子，走街穿巷收破烂的，嘴上呼喊：“啊有啥个烂东西卖！”其实就是破铜烂铁，瓶瓶罐罐……人家大扫除、或者要搬家，把垃圾清扫出来，卖给收破烂的。老爷爷生前传话给下代，说板箱中的东西，就是从破烂中选出来的，不能随便卖掉……

阿拉经过认真细看，拿出其中一只积满污垢的铜菩萨。说我拿这件东西，帮你去请教内行人，能否卖个好价钱？大妈一听，便说：“那就拜托你了，如能卖钱就好了，箱子里的全可以卖掉！”阿拉临走时说：“让我先去试试看吧！”

阿拉吃罢晚饭，拿了铜菩萨去找鱼大伯。鱼大伯一看铜菩萨非常惊奇，不禁“啊”出声来。鱼大伯把菩萨擦拭干净，经过仔细观察，说这个东西不是铜铸的，是纯金打造的，根据上面的记号，这是太平天国的文物，乃是无价之宝也！他问这东西哪来的？阿拉说是朋友托我来请教的。阿拉听到如此评价，当即提问：“这尊金菩萨可卖多少钱？”

鱼大伯严肃地说，这是国家的文物，只能献给国家，不可随便出售。如果献给国家，倒有可能获得奖励呢！

阿拉听鱼大伯这么说法，隐隐约约想起小时候，常听当过教师的奶奶讲故事，其中讲过太平天国的故事，说太平天国失败，将士们在逃亡时，送给为将士做衣服的裁缝师傅一尊金菩萨，让他赶快逃命去吧！这个师傅历尽艰险回到家乡，本可以过安定日子了，谁知这尊金菩萨被贼偷走了……从此忧郁成疾，不久死了。阿拉忆起这故事，连想到这尊金菩萨，是否就是裁缝丢失的那尊金菩萨呢？阿拉暗暗好笑，世间哪有这等巧事啊！

阿拉为了帮助大妈解决眼下困难，恳请鱼大伯去献给国家，能获得一笔奖励。鱼大伯当场拍胸，愿意陪同文物的主人一起去。阿拉经过思考，感到不妥，大妈文化不高，倘若知道铜菩萨是金的，万一不愿献出去，岂不是妨碍文物归国家了。他脑子一动说道，这是朋友托我的，还是由我和你一起去吧。

这天，阿拉拿了金菩萨，跟随鱼大伯去了有关文物单位。对方的经办人是个老同志，他看到金菩萨，说法与鱼大伯相同，他捧起金菩萨看了一遍，赞叹道：“这尊裁缝失窃的金菩萨，终于回来了！”这时的阿拉十分惊奇，问老同志：“您怎么知道这是裁缝失窃的金菩萨？”老同志说：“这事我们的同行都知道的！”老同志说，太平天国的历史短暂，文物便更可贵，如今谁有太平天国的铜钱，也很值钱呢！他开了接收文物的收据，付出一笔可观的现金，说这是作为奖励的。

阿拉和鱼大伯，在回家的路上，说说笑笑很开心。这时的阿拉，便把金菩萨的来源，以及前因后果，说了个详细，听得鱼大伯频频点头，称赞阿拉既是个爱国者，又是个助人为乐的汉子。紧接着，鱼大伯提出，想要看看板箱中所有东西。阿拉拍胸答应：“你不提，我也会这样做的。先把这笔奖励金去交给大妈，让她解决困难，然后请她把板箱搬到你家里来，让你再帮她一把！”听得鱼大伯呵呵欢笑。

大妈接到这笔奖金，不禁破涕为笑，再三感谢阿拉救命之恩，差一点要双膝跪下呢。乘此机会，阿拉把鱼大伯从中帮助的经过，说个详详细细。大妈得知这个鱼大伯，是曾经和她拌过嘴的大伯，不免有些惭愧，问阿拉：“我咋样谢他呢？”阿拉说：“谢不谢不在乎。鱼大伯是心直口快的热心人，如果你把板箱中的垃圾货，搬到他家里去，请他看看，说不定还能卖些钱呢！”此话说得大妈无比兴奋，她笑逐颜开地说：“先让我做些准备，明天请你带我过去好吗？”阿拉说声可以，就此挥挥手走了。

大妈的所谓准备，是筹办谢礼。她对于包粽子非常在行，去买了糯米和五花肉，包了许多鲜肉粽，当晚就在锅中烧粽子。第二天阿拉来了，她请阿拉帮忙拎起垃圾板箱，自己端起热烘烘的粽子锅。

两人来到鱼大伯家。大妈把粽子锅放在桌上，随即走进厨房间，拿了餐具出来，说：“快快快，大家趁热吃粽子吧！”这时候最受感动的是鱼大伯，眼见大妈的这副模样，活像离世多年的妻子回来了……聪明的阿拉早就轧出苗头，一边吃粽子，一边说味道好极了。

紧接着，鱼大伯细看箱中的物件，说这些东西，大多数是可以卖钱的，由我负责去卖掉……果然通过鱼大伯的操心，三天两头通知大妈，去鱼大伯家拿钱。次数一多，大妈成了鱼大伯家的常客，还帮助鱼大伯做家务，烧菜做饭呢。

有一次，鱼大伯遇见阿拉，笑眯眯地和阿拉耳语一番。让阿拉兴奋地感到：啊！我这个阿拉居然当上了红娘啊！他在回家的路上，一邊走一边想，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