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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沙吾尔冬牧场

2019-03-04南子

环球人文地理 2019年1期
关键词:小牛犊筐子力克

南子

每年入冬之前,分散在阿勒泰地区福海县萨尔布拉克、哲兰德、塔吉肯等春秋牧场的牧人,结束了悠闲自在的驻牧生活,开始了长达两个月的向冬牧场的迁徙。在没有过上真正的定居生活之前,这些哈萨克族牧人一次次重复转场、迁移是不可避免的。

沙吾尔冬牧场分布在和布克赛尔蒙古自治县境内的沙吾尔山地带,也就是“冬窝子”(指游牧地区在严冬时为畜群所选的防寒避风之处),而巴依奴尔、吾浪库台、沙尔铁布克、吾土布拉克、波尔托洛盖等都是当地牧民的放牧点。

走进沙吾尔冬牧场这片雪域,并不太难。旷野上一片纯白,铺满白雪的路被风吹得坚硬光滑,沿途,偶尔可见带着暖意的炊烟,从蹲踞在雪原上的几座毡房里袅袅升起,目光所及之处,四野空旷苍茫,没有一丝声响。这些牧人的家相隔遥远,每个牧人都享有几十里空阔的前庭,又同样枕靠着几十里空间的腹地。

在冬窝子降生的冬羔

在雪原中没走多久,就看见一座孤零零的“霍斯”(毡房)蹲伏在茫茫雪海上。这种简易的小毡房多为圆锥形,轻便,易于拆卸、安装和携带,只是里面的空间太窄,多为牧人在转场途中的临时住房。

我掀开厚厚的毡帘,只见里面坐着一位面容沉郁的牧人,他的脚下躺着两只湿漉漉的、刚降生一两天的小冬羔,他不停地用手抚摸冬羔身上柔软、卷曲的细毛。

他叫毛勒提别克,样子不到三十岁,脖颈上有被太阳的紫外线灼烧结下的两块紫红色的疤。他坐在铁炉子对面,不时用铁叉钳起几块干羊粪填进火炉。炉子上架着一只搪瓷盆子,里面盛满了雪块,枯黄的火苗在炉膛活泼地跳跃。

毡房里的一角,地上铺着羊毛毡子,毡房不但极为简陋,一到做饭生火时还烟熏火燎,尽管所有漏风处都用羊毛团子堵死,但还是感觉奇冷。

他的脚下搁了一只平底锅,火炉旁还有一只塑料盆,盆里有一大团已经发酵好了的面团,为了醒面,盆子用羊皮袄包裹住了。他说自己每隔三天烙一次“厚馕饼”,每次只烙两只。

毛勒提别克的话题全在羊身上。两只浑身湿漉漉的小羊羔蜷缩在炉子边取暖,身下铺着破烂的布条。它们是我們来的前一天晚上产下的,是他今年在冬牧场上迎来的第六只新生的家畜。母羊早已把这两只刚出生的冬羔舐得干干净净,被他带到了生着炉火的“霍斯”里。从那一天起,这两只小冬羔就成了他家的新成员。

在寒冷的冬窝子,冬羔的诞生对于牧人是一件大事。当一只湿漉漉的,浑身沾着血、羊粪和黏液的小冬羔降生,天就亮了,于是它在晨光中睁开了惺忪的双眼,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目光清亮,宛若处子,眼睛贪婪地顾盼着四周。

听牧人们说,在转场至春秋牧场的路上,好些有孕在身的母羊会自然分娩,将残缺不全的羊胎盘丢弃在路上。它们舐净胎衣,把羊羔舐干净后再喂以初奶,然后赶上前面羊群,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地继续吃草。

黄昏来临,“霍斯”外传来几声遥远的犬叫与羊鸣,隔了一层毡子,我听到了外面沙沙的大雪落在毡顶上,尤如牧草上泛起的潮声。

“地窝子”里的新家庭成员

在沙吾尔冬牧场,我探访了另一个牧人赛力克的家。

与别的哈萨克族牧人不同,赛力克与妻子帕娜尔住的是“地窝子”(即从地面向下挖掘一米左右,四周用土坯或砖瓦垒起约半米的矮墙)。他们把老人们留在沙吾尔乡定居点,在温暖的砖房里过冬,自己则赶着羊群从300公里以外的苏木凯木夏牧场来到沙吾尔冬牧场放牧,在阿勒泰南部的这片平坦的地带,他们将忍饥耐寒,度过大半年的寂寞时光。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这对夫妇身边多了一个新的家庭成员——阿尔曼。他才出生五个月,是个面目清秀的男婴。

赛力克与妻子从苏木凯木夏牧场出来时,阿尔曼才才满三个月。一路上,山麓的松林中荡漾着草潮,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牛犊走不动路,便蜷伏在路边上,于是娜帕尔背着它走,因为转场的路太难走,她只好把小牛犊驮在骆驼背上的筐子里,而骆驼的背上,一边是那只小牛犊,另一头是出生才三个月的阿尔曼。转场途中,时常可见驮着婴儿的骆驼,或背着小牛犊或小羊羔的哈萨克族妇人的奇妙情景。你看,两个筐子在骆驼背上摇晃,小牛犊与婴儿从各自的筐子里伸出头来东张西望,小牛犊看着路边的景色,一脸神秘的表情,还不时与对面的阿尔曼对望一下。

这一情景让我感慨:哈萨克族的孩子,从一出生就有这样的视野,所见必多,但又为什么默默不语,不求表达呢?

为了迎接这位新的家庭成员,年轻的父亲赛力克与哥哥用了四天时间,挖了一个“地窝子”,窄窄的木门钉上了厚实的毛毡,粗糙的木桩支撑着低矮的、泥面的屋宇。柔和的光束——就好像是自己能发光一样,从一片巴掌大的窗玻璃斜射进来,笔直地照在泥墙上。泥屋子里,弥漫着酥油、泥土、薄雪、柴火、婴儿的奶香以及亲人之间散发的气息,温暖又炽烈。

地窝子的木门在开合之间,会升腾起一股浓重的水汽。此时,女主人低下身子,往炉膛里塞进刚打好的梭梭柴,晶莹的冰粒的碎屑还留在那灰黑的枝杆上。炉子里飘着淡蓝色的火焰,长长的铁皮筒的一端伸向炉口,另一端则通过呈直角的拐弯伸向窗外,烟雾已经将屋檐熏得发黑。

午后的空气中,开始一点点地弥漫着某种细碎的甜蜜,越来越浓,这是一种久违了的牧民生活的甜蜜味道。

从去年九月到现在,这个“地窝子”没有客人来访。当我们来到她家时,看得出年轻的女主人很激动。待我们坐定,她随即抱来一个布包裹,“哗啦”一声,魔术般地摊开一大堆用羊油炸好的面果子。

婴儿降生,羊只增多,一幅平凡而温暖的人间图画。赛力克对新盖好的“地窝子”很满意。毕竟,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在冬夏牧场之间费力地来回迁移了。“这也算是正式‘定居了吧。”赛力克特意强调“定居”这两个字。

两只浑身湿漉漉的小羊羔蜷缩在炉子边取暖,身下铺着破烂的布条,它们是我们来的前一天晚上产下的……两个筐子在骆驼背上摇晃,小牛犊与婴儿从各自的筐子里伸出头来东张西望,小牛犊看着路边的景色,还不时与对面的婴儿对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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