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大变局再思考
2019-03-04张蕴岭
《东亚评论2018年第2辑》
张蕴岭/主编
2018年12月出版
世界知识出版社
百年大变局,涉及方方面面,其中,最令人关注的还是格局之变、发展之变和安全之变。
格局之变,主要是指世界力量对比、秩序基础的变化与转变,以及与此相关联的国际关系、发展方式与安全体系的调整。新格局需要新规则、新结构与新体系,而它们的落定需要很长的时间。对当前力量与秩序变局的特征,我们可以归结为两个“后”:一是后冷战,即冷战结束后的国际关系与格局调整,尽管冷战结束已近30年,调整还在进行;二是后霸权,即美国的超级霸权在削弱,逐步走向终结。
有人担心,作为世界第一、第二的美中两个大国会陷入“修昔底德陷阱”。而且,美国总统特朗普发起了主要针对中国的“贸易战”和实施对中国的多方面遏制。面对这样的局面,有人认为中美陷入了“新冷战”。
但“新冷战”的前提是至少需要两家对抗。尽管中国提出了实现民族复兴的宏伟目标,立志要进入世界舞台的中央,然而,中国并不想以排斥美国为目标争夺霸权。也许,世界会出现奇迹,改变新兴大国崛起必战、必霸的“历史铁律”,走向不冲突、不对抗的新文明。
如何实现这样的梦想呢?笔者曾提出,处理与美国的关系,“要打太极拳,不要搞拳击”,“该斗则斗,该谈则谈,斗而不破,谈而不厌”,目的在于要把握好整个进程的大方向。中国倡导与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当然也包括美国,引导两国相向而行。
关于发展之变,可以说,世界处在一个新的发展时期。我们可以把大趋势归结为两个“新”:一是新技术革命发展。新技术革命以智能化为核心,全面提升信息技术、基因技术、通信技术、空间技术,不仅推动生产方式的变革,也会推动生活方式的变革。新一轮技术革命是超领域、超国家、超地缘的,具有综合性、立体性、空间性、全球性的特征。二是新兴国家引领发展。新兴国家不是几个,而是很多,形成发展中国家的“群体性崛起”。“群体性崛起”带来两个重要变化:一是改变世界经济和权势结构,拉动未来世界经济总量增长的力量主要来自发展中国家;二是这些国家成为推动世界市场开放、构建国际新经济链的主要力量,同时是推动未来国际关系与国际体系调整重构的重要力量。
其实,发展之变,最重要的是“发展范式”之变。所谓发展范式,是指源自发达国家的工业化创造的一套模式。二战以后,绝大多数国家基于开放的世界市场加入了追赶进程,模仿和借鉴西方工业化模式,形成了雷同的群体追赶。结果导致了越来越多的问题,如出现了气候危机、资源危机等,再继续下去,难以为继,必须创新方式,另谋出路。為此,世界进入一个以新发展观为引领的新发展时期。
关于安全之变,主要是指有关安全与安全观的认识与定位出现大的转变。从安全的性质来看,可以分为传统安全和非传统安全。从国家的角度来看,传统安全原本是主要的,主要体现在国家受到的军事威胁,个人的安全主要依附在国家安全之内。如今,非传统安全也成为国家安全的重要因素。所谓非传统安全,主要指军事之外的安全威胁,涉及领域广,既有国家之间的,也有国家内部的,还有跨国的。事实上,在新安全观的认知与定位中,非传统安全的重要性大大提升。非传统安全涉及越来越多的领域,且基于多种原因,变化迅速,形式多样,防不胜防。
还有,在安全大变化中,公共安全,即社会安全与人的安全问题凸显,受到多领域、多渠道安全问题的威胁。对人的安全关注,从人权保障扩展到生存保障。在公共安全威胁中,恐怖、极端势力影响巨大,出于多种原因,极端势力以多种形式快速发展,其目标不同,方式多样,且利用互联网拓展其跨国活动网络,策划与协调行动,危及社会与公众安全。
合作安全与共同安全观是安全领域的重要发展。传统的共同安全是依赖结盟共同对付敌人,新安全观则强调协商、合作、结伴(伙伴)而不结盟。传统的安全维护主角是国家,新形势下安全维护的承担者多样,社会(民间)承担越来越多的、日益重要的职能。
东北亚地区处在世界大变局的中心。这里的力量格局之变、发展之变和安全之变,不仅影响该地区,也对世界产生重要的影响。
(本文摘自《东亚评论2018年第2辑》主编笔记,本刊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