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特维尔德：立体化空间设计大师

里特维尔德，荷兰著名建筑师、设计师，“是1928年‘现代建筑学会’最初创始人之一”[2]，也是荷兰“风格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他是将“风格派”应用到建筑设计的首位建筑师[3]。他虽然没有接受过建筑学或者设计方面专业的系统训练，但他注重对生活实际的探索，并总有自己的独特见解，尤其喜欢用单纯的色彩和线条进行设计。他在设计方面的想法具有革命性，也可以说他是一位“设计构思”大师。

图1 里特维尔德

“结构应该服从于构件间的协调，以保证各个构件间的独立与完整，这样，整体就可以自由、清晰地竖立在空间中，形式就能从材料中抽象出来。”（图1）[1]——里特维尔德

当谈到里特维尔德，我们就不得不谈荷兰“风格派”。荷兰风格派兴起于20世纪20年代，代表人物有特奥·凡·杜斯堡、蒙德里安和里特维尔德等。荷兰风格派起初是由荷兰绘画艺术发展而来，随后与德国的包豪斯和俄罗斯构成主义一同成为现代主义设计运动的起源。从里特维尔德加入“风格派”后，创作了许多经典的作品。例如，1919年《风格》杂志刊登的 “婴儿椅”（图2）[4]。后来，他受到蒙德里安新造型主义设计思想的影响，将平面的艺术绘画延伸到立体空间的创作，并由此设计创作了全新的座椅形式——红蓝椅。红蓝椅的创作，表达了“风格派”的设计对简洁抽象的几何造型和色彩的追求，代表了一种全新的设计理念，也成为现代主义的经典之作，并且奠定了里特维尔德在“风格派”中的重要地位。1924年，在荷兰乌得勒支市设计的施罗德住宅（图3）[5]，在设计史和建筑史上都具有里程碑意义。他在1932年-1934年间设计的“Z”形椅（图4）[6]，当时在家具设计界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从空间设计规划上来讲，是家具设计史上的又一次革命。1955年，他在荷兰阿拉姆市为第三届世界雕塑展设计的展馆，被称为“里特维尔德展示馆”[7]（图5）[8]，该馆于2010年重建。

图2 婴儿椅

图3 施罗德住宅

成长经历

1888年6月25日，里特维尔德出生于荷兰乌特勒支市，他从7岁起就在父亲的木工作坊里当学徒，学习木匠手艺，并且有一段时间尤其热爱珠宝设计的工作。1911年，他开设了自己的第一间手工作坊，并开始学习建筑绘图。里特维尔德没有受过完整的大学教育，完全依靠自学成才。他热衷于观察生活，并总有自己独立的思考。事实上，里特维尔德几乎很少与同行业的设计师进行合作，在加入“风格派”之后，也对其他设计师与“风格派”艺术家紧密合作的行为示漠不关心。只是在1919年-1923年间，才与少部分建筑师和艺术家，如利斯顿（画家）、艾琳（建筑师）和乌特瓦（雕塑家）进行合作创作。

他在1917年至1918年间设计的红蓝椅成为“20世纪西方现代艺术设计史上最富创造性的经典作品之一”[9]。“红蓝椅”等系列家具在《风格》杂志上刚一刊登，就引起了设计界以及同行业之间的强烈反响，这是一次将“风格派”的平面造型设计向立体空间设计的完美跨越。这批家具设计产品在1923年的包豪斯展览中被展示出来，深深地影响了当时许多设计大师。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里特维尔德是一位设计导师,其设计更多的是在为同时代和后世设计师指明一种方向。”[10]

里特维尔德这些革命性的成就，并不仅仅局限于家具设计行业。1924年，他设计的施罗德住宅象征着“风格派”向建筑设计领域跨出了重要的一步，也进一步实践了蒙德里安以及杜斯伯格的“风格派”理念。2000年，施罗德住宅”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载入世界遗产名录。在现代设计运动刚刚萌芽的时候，可以说“红蓝椅”以及“施罗德住宅”的设计创作足以奠定里特维尔德现代设计大师的地位。

20世纪30年代世界经济萧条，里特维尔德选取廉价而又普通的板材作为其家具设计材料的主体，并且着重于设计属于“大众艺术”的家具。在之后的几十年里，里特维尔德家具设计的选材都主要采用普通的材料，如胶合板、普通板材以及普通的钢管等，成为“家具设计史上第一件现代家具的设计人。[11]。1964年，这位经典设计大师在他的出生地溘然长逝。

设计哲学

里特维尔德是一位关注生活、关注社会的设计大师。他个人风格的形成主要来自“风格派”的影响。“风格派绘画追求艺术的抽象和简化，反对个性，排除一切表现成分而致力于探索一种人类共通的纯精神性表达，即纯粹抽象。因此，要简化物象直至本身的艺术元素，平面、直线、矩形就成为了表现的手段。”[12]因此，抽象、简洁、纯粹的“风格派”设计思想也在他日后的家具和建筑作品中得以体现。他设计的家具都致力于为社会大多数人服务，体现出了浓厚的现代主义色彩，将新造型主义的二维艺术美感，提升、转换到了三维立体化的空间层面，抛弃了原有繁琐的装饰，转而去表达一种功能性、实用性、简洁性以及几何化的抽象美感。

建筑设计是理性与民主的表达

里特维尔德自从加入了“风格派”之后，一直都是“风格派”的拥护者。当时的欧洲由于受到俄国十月革命的影响，在艺术层面上充满了许多理想主义的激情。在当时工业化进步、机器批量化生产的时代背景下，“风格派”这种理性的审美越来越受到关注，并被大量应用在实际设计中。“风格派”的几何形态以及平面绘画艺术上的红黄蓝色块，给人一种强烈的抽象简洁的空间感受。“他们的探索成果至今仍影响着设计师的造型和风格”。[13]他1919年在《风格》杂志上刊登家具作品——婴儿椅，同一年又刊登了“扶手椅”也就是“红蓝椅”的雏形（图6[14]-图7[15]）。“最大的好处是布置板条时更自由，这给予物体更多的空间表现，使它从结构束缚的平面中解放出来。”[16]这是里特维尔德对于“红蓝椅”的结构以及空间表现的描述，这也从侧面表达出了他理性的设计思想——结构上需要一种开放性的延伸，空间上要能获得更大的效果。

“风格派”的纯粹理性的新造型观念打破了以往传统艺术中对于形体、空间和结构认识的习惯”，使得里特维尔德在家具和建筑方面完美地将蒙德里安式平面构图表达成为一幅绝妙的立体三维“画作”（图8[17]-图9[18]），蒙德里安的艺术思想也被更加广泛地应用到日后的建筑设计中。特别是蒙德里安对于颜色和几何图形富有美感和均衡的表达，让里特维尔德的家具设计和建筑设计作品成为具有节奏和韵律的立体空间组合。但这种空间上的延伸并不是冷酷、机械的，而是一种视觉上动态的极富热情的体验，从而形成空间上的层次感，突破了原有设计思维的定势，引导现代建筑追求实用的功能以及简洁的结构形式，为现代建筑设计带来更加理性的思考。理性主义的结构和立体主义的形态被作为“国际主义风格”标准符号，同时“对设计中的现代性本体在形式、结构和功能方面的卓越理解力，为日后现代主义的正式到来提供了设计本体上的理性认知和实践验证。”[19]

图 4“Z”形椅

图5 里特维尔德展馆

图6“红蓝椅”雏形

图7 红蓝椅

由于受到蒙德里安绘画中新造型主义美学的影响，里特维尔德在家具和建筑上的设计形成了新的设计构图风格，之后诞生了两件伟大的作品，“红蓝椅”和“施罗德住宅”。他的建筑作品更像是一幅抽象式的绘画，不仅引发了人们对空间设计的思考，在空间的划分中直接采用矩形将空间划分为两块不同的区域，带来了一种新的立体化空间设计思路。色彩上用简单的几何形式、纯色色块、中性色块进行搭配，正如“平常所说的红、黄、蓝三原色其实是颜料色的三种颜色。”[20]“里特维尔德对于空间的理解、色彩的处理都使他的设计作品充满了优雅的节奏和迷人的空间组合。”[21]为了实现和谐纯粹的理想主义状态，他将基本的几何形式、简洁的色块进行了抽象式的穿插组合，以此来营造整个世界的“法则”。可以说，他更像是一位革命家，他的设计思想为现代主义设计开辟了新的道路，创造了新的模式。从他的代表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出空间的设计是从形式、材料、结构、颜色以及功能5个要素来进行标准化的组合搭配，由此来创造理性的空间，满足社会的需要。

图8 蒙德里安艺术绘画

图9 蒙德里安艺术绘画

项目名称：施罗德住宅（Rietveld Schroderhuis）

建成时间：1924年

地址：荷兰乌德勒支

代表作品评析

项目概述

施罗德住宅是里特维尔德1924年在荷兰乌德勒支市设计建造的，是现代主义建筑的先驱作品。“施罗德住宅用轻灵的手法表现出明晰的建筑主题,是荷兰‘风格派’艺术在建筑领域最典型的表现。”[22]这个项目由里特维尔德与施罗德的夫人共同规划设计。施罗德夫人经常参加一些先锋派的艺术活动，接触到了一些更加开放性的思想，对现代哲学和艺术内容充满兴趣。她对同时代的资本家们所做的繁琐的装修风格极其厌恶。在她的丈夫去世之后，为了让子女能够得到更好的教育，她接受了里特维尔德新的迁居建议，并邀请里特维尔德选择地址和进行建筑设计。住宅最终依照“光线、空气 、空间和自由” 4个选址特点，在乌德勒支市郊区找到了一块景色优美的空地，并在此开始了施罗德住宅的初期设计。整栋别墅的设计建造过程共耗时6个月，采用砖木结构。施罗德住宅周边是一排低层住宅，它与周边的建筑在一起显得格外醒目。与它连接的红色砖砌墙面，将施罗德住宅的孤傲气质凸显出来。住宅共两层，一层作为办公空间，二层作为起居空间。从外立面来看，整个建筑全部由几何形的线条、水平和垂直的分布以及纯色色块构成，是典型的“风格派”产物。建筑外观简洁，颜色朴素，加上大面积几何形玻璃，充分表达了“风格派”的要素化、简洁化的特点（图10-图12[23]）。里特维尔德在室内设计上大胆采用“活动隔断”的设计手法，进行空间的分割，室内采用红、黄、蓝这3种颜色进行搭配。这些简单的色块与线条的组合看似没有规则可循，实际从整体上来看，却是一种对立统一的组织形式，使得整栋住宅焕发出新的活力。这种简洁的设计语言，巧妙运用了蒙德里安的新造型主义理论，体现了凡杜斯堡的“要素性、经济性、功能性、非纪念性、动态性、形式上的反立体性和色彩上的反装饰”[24]的“风格派”建筑特征。

动态空间的组合

施罗德住宅和红蓝椅设计手法类似，都是里特维尔德将新造型主义美学思想向立体空间演变的结果。“对里特维尔德来说，这是他的第一个建筑项目，可以将它从家具设计中获得的美学理念延伸到建筑创作中。”[25]整个建筑的立面及建筑内部各个空间互不干扰，相对独立，每个空间的功能划分明确。里特维尔德“活动隔断”的设计构思，增加了空间的划分方式，丰富了内部空间的结构，但是地面不同的色块又给予了空间特定的语态。“他创造设计的‘活动隔断墙’以及简洁的设计风格,直接影响了追求功能合理、结构简洁和造型纯粹的现代建筑。”[26]整栋建筑上下两层空间，是以稍微偏向中心的旋转楼梯展开布局，建筑顶部的天窗将阳光直接照射在旋转楼梯上，使得内部空间更加富有动感：根据空间的条件及功能的需要，通过运用支柱、栏杆、屋檐、阳台、窗框、门框等要素，将外部空间与室内联系起来。

建筑一层的平面主要由5个主要空间构成，分别是书房、工作室、画室、女仆卧室、餐饮空间，每个空间划分布局明确（图13）[27]。建筑外立面的几何体块的穿插，以及不规则的窗户的设计，打破了以往固定的室内空间结构。各个空间围绕楼梯有序排布，各个空间划分犹如一个个矩形块面，契合整体建筑环境。建筑二层主要作为施罗德夫人的起居室和3个子女的活动室（图14）[28]，是设计的主要内容。灵活的墙体，可以根据不同时间的需要，划分出不同的空间，使整个空间的流动性更强。整个二层空间包括一个起居室、三个卧室和一个封闭的卫洗浴间，白天可以给三个子女充足的活动空间，到了晚上三个孩子又会有各自独立的休息空间，并且每个卧室都有自己的阳台。二楼主要采用大面积开窗，增加空间的光照，整个空间也显得更加明亮（图15）[29]。在房屋东面位于转角处的窗户，去除了原有的结构墙体，改为玻璃材质的转角，使得封闭的室内空间得以向外延伸，与室外的雨棚、挑出的屋顶相互呼应，整栋住宅的空间动态变化明显（图16）[30]。“在光线的作用下，在建筑外墙上形成投影，赋予建筑生命力。在功能上，悬挑结构的阴影正好打在建筑入口或窗沿上方，也起到隐藏建筑入口、遮蔽强光的作用。”[31]

图10 施罗德住宅东南立面

图11 施罗德住宅东北立面

图12 施罗德住宅西南立面

施罗德住宅从每一个立面看过去，都像是“蒙德里安式”的平面抽象绘画。建筑立面由几何形体、色块和水平垂直的线条构成，形成一个非对称式的、对立统一的立体空间，犹如一幅平面画作。各个结构之间互相影响且相互独立，每个建筑结构或者元素都不能单独作为空间的支撑，任何细节都不是孤立存在的。整体住宅的承重并不在四周的立柱上，因此整体建筑的空间布局更加灵活。不管是立面几何形式的穿插还是平面上明快色彩的搭配，都展示了一种空间结构和装饰性的突破，是对传统的一次革新。这种由二维空间组合成的三维空间造型也为建筑设计提供了新的模式，为建筑空间设计提供了一种更加广阔的设计思维方式。

抽象、简洁的设计思想

图13 施罗德住宅一层平面

图14 施罗德住宅二层平面

图15 施罗德住宅SU模型1

图16 施罗德住宅SU 模型2

无论是“红蓝椅”还是施罗德住宅的设计，都是对蒙德里安新造型主义的立体三维化表现。“简洁的平面构成具有较强的抽象性，细部处理上表现出许多生活细节。”[32]施罗德住宅的大面积玻璃门窗和几何形颜色的墙体之间形成了鲜明对比，给人一种活泼有趣的视觉体验。室内家具，除了椅子之外都是固定的，空间陈设上也没有多余的装饰，每一细节都体现出里特维尔德设计的独具匠心。建筑内部空间各具特色，几何形体的穿插并不对称，却因简洁明快的色块而显得统一、简洁。平面大胆的用色和里面独立穿插的几何构件按照一定的规则秩序被组合起来，更像是一幅抽象的二维绘画。简洁的几何形体、平滑的墙体、水平垂直的线条、大面积玻璃开窗等，这些施罗德住宅所用到的设计要素，与蒙德里安的艺术绘画相映成趣。

简洁明快的色彩、抽象的立体主义造型，形成了施罗德住宅特定的造型语言。 “施罗德住宅出现在现代建筑探索之路的特定时期，具有开创性的地位，从设计理念到建筑形式都为现代建筑提供了一种新的范式”[33]。

结语

里特维尔德继承了蒙德里安的新造型主义美学，并将其从二维的平面空间扩展到三维的立体空间。他将空间结构划分为各个构件，每个构件之间既相互独立又相互制约，却又按照特定的规则秩序统一协调在一起，以及运用简洁、明快的设计风格，在当时都是具有“革命性”的设计创作。他的设计作品在今天来看，也不失为一件时尚的作品。他所设计的家具作品和建筑项目不仅成为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设计大作，对日后许多设计师也具有很大的启示，意义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