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工时代的朴素与浪漫
2019-02-26唐宝民
唐宝民
在漫长的人类社会发展史中,各种文明的演进成为了催生各种人类文化的契机:尼罗河畔的古埃及文明成为阿拉伯文化的源头之一;爱琴海边的古希腊文明则成为西方文明的重要渊源;两河流域的美索不达亚文明则是人类城邦文明的雏形;历史悠久的中华文明则孕育出了丰富多彩的华夏文化。瓷器是华夏文化的一个重要分支,它是中华文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以巧夺天工的工艺和美轮美奂的形态在世界文明史中傲然挺立。哲学家李泽厚在《美的历程》中写道:“瓷器历来是中国工艺的代表,它在明清也确乎发展到了顶点。明中叶的‘青花,到‘斗彩‘五彩和清代的‘珐琅彩、‘粉彩等等,新瓷日益精细俗艳,它与唐瓷的华贵的异国风,宋瓷的一色纯净,迥然不同。也可以说它们是以另一种方式同样指向了近代资本主义,它们在风格上与明代市民文艺非常接近。”
中国是瓷器的故乡,瓷器是中国古代劳动人民的一个伟大创造。中国对瓷器技术的掌握,比欧洲早了1000多年。中华民族在瓷器技术与艺术上所取得的成就,对世界文明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推进作用。从公元八世纪开始,中国瓷器就开始向世界各地输出,这种对外贸易输出,不但提高了华夏文明古国的声望,也使瓷器成为世界性的商品,对人类的历史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中国瓷器的对外传播,是中国人民同世界各国人民友好往来的历史见证。
大约在商代中期,中国就出现了原始瓷器。原始瓷器的烧制工艺比较粗糙,烧制的温度也相对较低,因此没能获得精致细腻的成品。中国真正的瓷器,出现在东汉时期,史料中有这样的记载:“新平治陶,始于汉世。”浙江绍兴上虞县上浦小仙坛发现的东汉晚期瓷窑址和青瓷等,瓷片质地细腻、釉面有光泽、胎釉结合紧密牢固,无论在外貌上或是显微结构上,都已摆脱了原始青瓷的原始性,已符合真正的瓷器标准了。瓷器的烧制工艺较为复杂,成品瓷器的形成,必须同时具备三个条件:一是所用的原料必须是富含石英和绢云母等矿物质的瓷石、瓷土或高嶺土;二是温度需在1200摄氏度以上;三是在器表施有高温下烧成的釉面。由此可见瓷器的形成是一项难度相当高的工艺过程。但勤劳智慧的中国古代先民,拥有着不畏艰难、不怕失败的精神,在瓷器烧制工艺上进行了不懈的探索、钻研和反复试验,终于巧夺天工地创造出了人类艺术的瑰宝。釉质透明如水,胎体质薄轻巧,素雅清新、充满生机。匠心独具的创造,为人类社会带来了美轮美奂的瓷器艺术。中国古代先民的集体智慧孕育出了博大精深的中华工艺,创造出了手工时代的朴素与浪漫。
瓷器拥有一种安静典雅的文明气质,高贵华美、雍容大气,代表了人类手工文明的巅峰。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中国瓷器渊源流长,瓷器艺术以其独特之美,始终贯穿于华夏文明,是一部“变土为宝”的华丽篇章。雄浑大气、既厚重深沉又轻盈剔透的瓷器拥有着深远的文化意蕴,具有极高的艺术性、鉴赏性和审美价值。“它历史悠久、自成一体,脉络清晰地向人们传达着古代政治、经济、文化和人们的审美意识。无论是绚丽斑斓的唐三彩、‘千峰翠色般的唐代越窑青瓷、‘如冰似玉般的宋代官窑青瓷,色彩缤纷的明清御窑五彩瓷器、色泽优雅的元明清青花瓷器、雍容华贵的清代珐琅彩瓷器和粉彩瓷器,还是五光十色的元明清颜色釉瓷器,无不以其永恒的艺术魅力博得世界各国人民的钟爱和称赞。”洁白细腻,玲珑精致;青翠欲滴、温润如玉。汇集了大汉风流、孕育着盛唐之音。“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磐,滋养细媚有细纹。”这是一种沉静之美,笑傲风云、波澜不惊,历经岁月沧桑而不改本色。苍翠古朴的格调彰显出了一种泰然自若的理性精神。
任何一件瓷器艺术品都是劳动者智慧和汗水的结晶,都透露着美。吴冠中先生说:“技术是基础,意境最重要。”瓷器之美,体现出了一种庄重的意境之美,是一种意境的表达,将自然风韵之美发挥到极致。那种朴素无华而蕴含独特的气韵,是一种令人惊艳的生活美学,是一种独步千古的艺术风格,体现了华夏民间工艺与贵族文化的完美结合。巧夺天工的瓷器艺术,拥有着深刻的文化内涵,那种崇尚自然、含蓄内敛的审美意识,彰显了中华美学文化的极致,是一种与大自然生命融为一体的审美意境,凝聚了中华传统文化中那种超然物外、波澜不惊的美学精神。“唐代的陶瓷浑厚富丽、宋代的陶瓷简约典雅、元代陶瓷粗犷豪放、明代陶瓷雄浑大气,清代陶瓷精细富贵……”诚如邵大箴先生在《艺术格调》艺术中所说的那样“艺术品精神内涵的容量和深度,往往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一件作品的优劣。”
古代的诗歌中,有很多赞美瓷器艺术的诗句,陆龟蒙这样赞叹越窑瓷器:“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刘祁对定窑瓷器的赞美,突出了它纯白的色彩:“定窑花瓷瓯,颜色天下白。”宋徽宗这样称颂汝窑瓷器:“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作将来。”对于建窑瓷器,宋徽宗也情有独钟:“兔毫连盏烹云液,能解红颜入醉乡。”乾隆皇帝也不甘落后,他在《咏白玉金边素瓷胎》中写道:“玲珑剔透万般好,静中见动青山来。”景德镇是中国瓷器生产的重镇,素有“瓷都”的美誉,有一首关于景德镇的《陶阳竹枝词》,诗中生动地记录了当时以瓷器生产为主的景德镇:“土物音操土俗余,官窑原起大观初。漫言须辨瓷磁字,不釉何从考字书。……”
“配料调色细且精,塑形绘影艺超群;方知日用寻常品,曾费劳工无限心。”文明,“是有史以来沉淀下来的、有益增强人类对客观世界的适应和认知、符合人类精神追求、能被绝大多数人认可和接受的人文精神、发明创造以及公序良俗的总和。”当以理性精神著称的古希腊文明走向世界之时,以精致工艺著称的中华瓷器文明也以另一种方式开始征服世界。这是人类工艺发展史上一次质的飞跃,是灿烂中华文化的一次原始图腾。古老的瓷器,见证了远古的东方文明,孕育着华夏手工艺人的理念和智慧。瓷器艺术沟通着远古和现代,是一种久远的文化传承。素白玉胚素面无华,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集天地之精华,呈现了中华陶瓷文化的雄伟壮观。淡泊宁静,波澜不惊。阅尽人间沧桑事,也无风雨也无晴。歌哉美哉,中华陶瓷!工匠们数千年的心血,凝聚成了超群绝伦的艺术结晶;他们的劳动中闪耀着智慧的灵光,具有创造性和开拓性。他们融朴素与浪漫于一体的高超技艺,永远被铭记在了世界文明的史册中!
编辑/林青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