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的抗生素危机

2019-02-25劳拉·查帕罗刘梦

海外文摘 2019年2期

劳拉·查帕罗　刘梦　译

抗生素消耗大国。在西班牙，人们就像吃糖丸一样无所顾忌地吃药。专家担心，过度使用抗生素会使其功效快速衰减，治疗效果越来越不明显，以至于一次普通的感染都可能致人于死地。

儿科医生哈维尔·迪亚兹·多明戈对他的小患者进行诊断后，为他开了一些抗生素类药物。为此，孩子的母亲不安地向医生确认：“您确定孩子可以服用抗生素吗？”在得到医生的肯定答复之后，她才终于放心。然而，人们对于使用抗生素的这种谨慎态度，在西班牙并不常见。

据欧洲药品管理局在2016年的调查显示，在整个欧洲中，数西班牙的抗生素滥用程度最为严重。在过去一年里，有47%的西班牙人曾使用过抗生素，相比2013年的数据增长了9%，而作为参考，瑞士过去一年中仅有18%的人使用过抗生素。与此同时，在欧盟主要成员国的农场中，都存在对牲畜频繁使用强力抗生素的情况，而西班牙牲畜摄入抗生素的单位剂量，远远超过瑞典、冰岛、挪威等国。

专家担忧，过度使用抗生素，将导致某些致命细菌的抗药性增强，用以治疗细菌感染的药物也越来越不起作用。如果抗生素的滥用情况得不到控制，预计到2050年，全世界将有1000万人因抗生素耐药问题死亡，可怕程度远远大于我们谈之而色变的癌症。

病人主动要求抗生素

自20世纪40年代抗生素问世后，在治疗严重细菌感染性疾病和一些传染病方面取得了显著效果，拯救了数百万人的生命。人们都知道抗生素能消炎，于是把它当作万能药来使用，却不知抗生素主要用于抗细菌性的感染，对于病毒这类结构简单的病原体所引起的疾病并没有效用。

根据“欧洲指数”机构统计，在被调查的西班牙人中，有48%的人认为抗生素可以治疗病毒性疾病，有45%的人认为抗生素对治疗伤风感冒和流行性感冒有效。但事实上，这两种认识都是错误的，抗生素不能对抗病毒，病毒最终还是要依靠人体自身的免疫系统来消除。很多人得了病毒性感冒，在服用抗生素类药后之所以会感到好转，不是因為抗生素能对抗病毒，而是抗生素对病毒造成的继发细菌感染有效，能减轻患者一部分不适的症状。

西班牙疾控中心的帕斯托·桑切斯医生表示，有很多感冒发烧的病人来门诊时，通常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求开抗生素。当医生在向病人解释抗生素对病毒缺乏疗效后，一部分病人能够接受，但也有部分病人会质疑医生的诊断，坚持要求使用抗生素治疗，这给医生和药剂师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使用抗生素需谨慎

专家建议，对民众进行合理使用抗生素的科普十分重要，应该在学校教育中加入一些常识性抗生素使用指南，并在大众媒体上普及相关知识。因为患者擅自使用抗生素不仅延误治疗，过度使用抗生素还会导致细菌耐药性增强，让一些过去对药物极其敏感的细菌变得对药物无感，加大了后续治疗的难度。据2016年发布的《西班牙国民健康调查报告》显示，西班牙人体内细菌的耐药性，已经比2012年增长了8.99%。

从左到右：鲍曼不动杆菌、肺炎克雷伯菌、铜绿假单胞菌

敲响警钟图中是一场反对禽畜使用抗生素的游行活动，据《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上的报告，预计到2030年，畜牧养殖业中使用抗生素的情况将增加67%，如不尽早采取措施，后果将不堪设想。

除了成年人以外，对未成年人使用抗生素更要慎之又慎，因为未成年人体内的器官组织还未发育成熟，如果不慎重用药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比如神经受损、肝脏受损或破坏体内菌群平衡等等。

意大利、挪威、韩国和美国等国0～18岁的 7400万名未成年人，在2008-2012年间使用抗生素的情况进行调查，结果显示，在0～2岁的儿童病历中，韩国出现抗生素类药的比例为3. 41%，意大利为1. 62%，西班牙为1. 38%，在所有调查国家中比例最低的是挪威，仅为0. 45%。

一家国际研究机构曾对西班牙、德国、意大利、挪威、韩国和美国等国0～18岁的7400万名未成年人，在2008-2012年间使用抗生素的情况进行调查，结果显示，在0～2岁的儿童病历中，韩国出现抗生素类药的比例为3.41%，意大利为1.62%，西班牙为1.38%，在所有调查国家中比例最低的是挪威，仅为0.45%。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抗生素是阿莫西林，这种半合成抗生素常被用于治疗小儿细菌感染等疾病。

参与此项研究的儿科医生迪亚兹·多明戈表示，出于健康考虑，他们不建议1岁以内的新生儿接受任何抗生素治疗，因为不当使用抗生素会对新生儿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如大脑神经化学物质发生变化，肠道菌群失衡，免疫力下降等等。

家中常备药阿莫西林是一种半合成广谱抗生素（右图为它的显微绘图），也是人们家中的常备药，常被用于治疗小儿细菌感染等疾病。在使用阿莫西林时，请一定要谨遵医嘱，根据儿童的体重服用相应的剂量。

给牲畜滥用抗生素也影响人类健康

在人们的生活中，摄入抗生素的来源除了处方药，还可能来自一些日常食用的肉类和乳制品。据欧洲药品管理局从欧盟成员国收集的数据显示，2014年，西班牙牲畜注入抗生素的单位剂量为418.8毫克（每公斤体重对应的抗生素用量），比2011年增长了25%，是欧盟成员国中最高的。成员国中牲畜摄入抗生素单位剂量最低的是挪威，仅为3.1毫克。欧盟成员国家畜摄入抗生素的平均剂量为152毫克，而欧洲药品管理局建议对家畜使用抗生素的单位剂量是不超过50毫克。

专家表示，近几十年来，世界各地的农场都在给牲畜大量使用抗生素，这不仅是为了减少感染，还是一种促进牲畜生长的方法。农场对牲畜过度使用抗生素的做法，同样会导致某些致命细菌的抗药性增强，而这些在动物体内产生免疫力的细菌，最后很可能会传播给人类。

为此，欧洲药品管理局已经建议各成员国政府，将兽医用抗生素限制于治疗使用，逐步采取强制措施，限制农场在大规模饲养中普遍使用抗生素。但从目前来看，结果还是收效甚微，仅靠自觉并不能让农场停止对牲畜大规模地用药，还需要各国政府实施强制性的抗生素禁令，才能有效改善这一现状。

可怕的抗生素耐药性

自发现以来，抗生素已经在世界上广泛使用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也导致部分常用抗生素的靶向细菌，在长期的斗争中进化出了对抗生素的適应性，使原有的抗生素失去了效果。

这些细菌可以进化出更厚的细胞壁，进化出能够分泌消灭抗生素活性的酶，进化出通过自我牺牲帮助其他细菌躲避抗生素的本领，而当这些具有耐药性的超级细菌散播到自然环境中，整个大环境中的细菌具有抗药性的比例也会越来越高，使得后来被感染者的治疗难度越来越大。

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像器官移植、癌症化疗、早产儿护理、更换关节这些医疗行为都将变得越来越困难，甚至一次小小的细菌感染就可能致人于死地。这并不是危言耸听，据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统计，仅在美国每年就有大约3万人死于有耐药性的细菌感染。世界卫生组织估计，如果现在不采取任何措施，到2050年，全世界死于抗生素耐药性的人数可能将达到1000万。

也许有人会问，既然抗生素耐药性如此可怕，那为什么不持续开发新的抗生素，用以治疗有耐药性细菌的感染呢？世界卫生组织抗生素项目负责人斯普林格博士表示，已经近30年没有新抗生素药物上市了。通常制药公司研发出一种新的抗生素大约需要几十年的时间，开发药物所需投入的经费又极其昂贵，而任何一种新抗生素上市后，都会被全世界过度使用，按目前的使用程度，一种新抗生素在市场上只要使用超过2年，细菌就会对其产生耐药性。

那么，在这样严重的全球性问题面前，人们又能做些什么呢？斯普林格博士对此解释道，抗生素耐药性问题的本质其实就像一个数字游戏：当人们越试图用抗生素杀死细菌，使用的抗生素种类越多，细菌就有越多的机会来产生新基因抵抗这些抗生素。相反，人们对抗生素使用得越少，细菌产生并分享耐药性的机会也就越少。所以，只要全世界都能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不再过度使用抗生素，我们就能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

[译自西班牙《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