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德天天像过年

文/巴 娄

◎兔日打糍粑

◎祭祀食品摆在地上

贵州省雷山县郎德寨是苗岭山区雷公山麓一个规模不大的苗寨，但其名声却不小，这主要得益于“上郎德民族村寨博物馆”。

郎德苗族村民与附近苗寨一样，至今保留“以十月为岁首”的周代纪年法。每年农历十月，开展辞旧迎新活动，他们叫“农念”，直译为“吃年”，意译即“过年”。因与汉族地区过年不同，便有了“过苗年”的称谓。“过苗年”已被公布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改革开放以来，笔者数十次前往郎德“过苗年”。1984 年贵州省文化厅发出《关于调查民族村寨的通知》后，更是多次到郎德调查。1985 年，郎德被贵州省文化厅当作典型民族村寨保护，经过整治，于1987 年作为“民族村寨博物馆”对外开放，至今30 余年矣。

其间，郎德不断“加冕”：1995 年，被贵州省文化厅和文化部分别授予“贵州民族歌舞之乡”“中国民间艺术之乡”称号；1998 年，被国家文物局列为“全国百座特色博物馆”；2001年，“郎德上寨古建筑群”被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06 年，被国家文物局列为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2007 年，跻身于“中国景观村落”；2008 年，成为“奥运圣火走过的地方”；2010 年，被公布为“中国历史文化名村”。

如今在郎德，悬挂“苗家乐”“芦笙手之家”“非遗传承人”等标牌的吊脚楼鳞次栉比，观众游人络绎不绝，铜鼓声芦笙声声声入耳。人说“郎德天天像过年”。

2018 年，笔者又到郎德“过苗年”。“过苗年”流程繁多，记述如下。

宰杀年猪吃庖汤苗胞认为，虎克猪，虎日是杀猪的好日子。因此，农历十月的第一个虎场天，家家户户杀年猪。猪的每个部位都割一点，放在一锅煮，叫做“吃庖汤”。

打糯米粑堵鼠洞翌日属兔，家家户户蒸糯米饭、打糍粑，全天以其为主食。此日被视为旧年的最后一天，相当于汉族地区的除夕。苗俗认为，兔日吃糍粑，可以堵鼠洞，能防耗子糟蹋粮食。

男人做饭女人休息除夕晚上不守夜。鸡叫过后，男人起床，杀鸡做饭，并用钱纸贴在吊脚楼内的门楣、炉灶和猪圈、牛圈、农具、碓磨，还有村寨内外的岩菩萨、保寨树、保爷桥、保爷凳等部位上。苗胞认为，虔诚祭祀，可以消灾。

祭祀果树牵牲口在五花八门的祭祀活动中，祭祀果树十分有趣。时间在龙日凌晨。天亮之前，户主带一男孩，悄悄出门，让男孩爬到果树上喂饭、贴纸、挂鞋，大人在树下以刀背敲击树干大声问：“结不结？”孩子在树上大声答：“结!”“大不大?”“大!”“甜不甜?”“甜!”“落不落?”“不落!不落!”问答完毕，孩子跳下树，就地拣颗鹅卵石，用草绳捆绑好，当作牲口“牵”回家，放在堂屋东壁下，祝愿六畜兴旺。

◎吹奏召唤祖先的芦笙

爬上楼梯梳新头男人们做完上述祭祀仪典，已蒙蒙亮，遂将妇女们唤醒。姑娘及年轻媳妇起床后，爬上楼梯梳头。她们认为，梳了新年头，头发才肯长，便于插银角。

◎咏唱缅怀祖先的古歌

◎隆重迎客

◎铜鼓坪上踩铜鼓

不摆桌子不用筷年饭在龙日早上吃，食品特别丰盛，吃法也很特殊。鸡鸭鱼肉一应俱全。其中鲤鱼必不可少。为了适应祖宗的习惯，所有食品摆在地上，不用桌子。餐具也尽量使用土陶、葫芦、蚌壳之类老古董。早年不用筷子，徒手抓吃。如若不然，祖宗享受不了。祭祖之前先祭祀耕牛，让耕牛吃饱家人才能用餐。

不泡菜汤不吹气吃年饭时，饭再干也不准泡汤，菜再热也不能吹气，否则怕山洪冲垮田坎，山风吹倒庄稼。除了干饭还有稀饭。喝了稀饭，雨水包好。

不唱酒歌不嬉戏家人吃年饭，不唱敬酒歌，家人之间互不嬉戏。对外开放后有所变化。苗年期间，中外游人纷至沓来，常被村民请上吊脚楼，共饮苗年酒。此时少不了要唱敬酒歌。苗宴席间敬酒，宾主一视同仁。但在敬客人和家人中的婶婶、嫂嫂等人时，要比敬父母和叔侄兄妹更热烈。

不倒脏水不扫地龙日是新年的第一天，犹如汉族大年初一，不倒水、不扫地，以避免财富外流。

彼此串门闹寨子吃过年饭，彼此串门，互祝新年，饮酒作乐，称为“闹寨”。一般是男人出门闹寨，女人在家接待来者。女人也可外出，但必须走在男人后面。从龙日至羊日，接连四天。

喜办婚宴娶媳妇闹寨期间是办婚宴、娶媳妇的黄金时刻。有些新娘是背着父母“私奔”的，同样受人尊重，毫无歧视之意。

脚踏鼓点跳芦笙第七天属猴。猴子敏捷，象征健康。村民于猴日将室内吃喝闹寨转为室外踩铜鼓、跳芦笙。是日下午，保管铜鼓的文化寨老用香蜡纸蜡、鸡鸭鱼肉、鞭炮米酒祭铜鼓，称为“醒鼓”，将其“请”到铜鼓坪，挂在牛角形状的架子上，率先围着铜鼓跳三圈。之后，其余村民及来客陆续入场，踩着鼓点跳舞，称为“刍几刍略”，意为“踩鼓跳笙”。

◎宾客如织

赠送花带结连理从猴日到鼠日，接连五天在铜鼓坪上踩铜鼓、跳芦笙。鼠日下午，举行讨花带仪式。客寨后生吹着芦笙向主寨姑娘讨花带。姑娘落落大方地将亲手织绣的花腰带拴在意中人的芦笙上。然后在欢歌笑语中互换信物。

游方场上寻友谊在“刍几刍略”的五天中，白天，男女老少在铜鼓坪上踩铜鼓、跳芦笙，晚上，青年男女在游方场上唱情歌、交朋友，通宵达旦。

半夜鸡叫祭田地前来游方的外寨青年须在鼠日晚上鸡叫前离开。鸡叫过后，寨中当家男子，端上少许油盐、葱蒜、牛粪以及枫香树枝、细毛竹、芭茅草摸黑出门祭祀田地。其间不能遇见生人或妇女。同是祭田人，最好别相遇。万一相遇，别打招呼，以免得罪田神。用油盐葱蒜祭田，意为田地有灵，同样要打牙祭。以竹子、枫香树枝及茅草等祭田，则是祝愿庄稼像竹子、枫香树一样高，谷穗跟茅穗一般长。

漱口酒后可耕田男人祭罢田地，回家做饭，如同龙日凌晨。这天属牛，祭了田地就可下地干活了。事实上，最后还要喝杯漱口酒。喝罢漱口酒便进入了新的一个生产年度。至于春节，他们不过，因为那是“客家年”。

改革开放40 年来，贵州民族文化遗产保护、利用工作，硕果累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民族文化遗产保护、利用、传承工作，受到了全社会的关注，致使郎德天天像过年，是改革开放带来的喜人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