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荣：中国为何不怕美国挑起的贸易战？

金灿荣

众所周知，2018年中美贸易摩擦的起点是3月22号，当日特朗普总统宣布要按照1974年贸易法的301条款惩罚中国，对中国的500到600亿美元的货物加征25%的关税，然后就启动了到目前为止的贸易战。其间中美其实一直在努力沟通，包括去年5月初，美国财政部长率团到北京沟通。然后5月15到19号，刘鹤副总理带领一个很大规模的中方代表团到美国去谈判。然后就有了5·19中美贸易问题的联合声明。后来呢？十天以后白宫出来宣布了仍然要对中国征税，中国当然对此相当不满。但是后来沟通并没有终止，6月2号，美国商务部长就来了，3号跟刘鹤副总理又进行了一天对话。6月15，美国还真宣布了1000多项货物制裁清单，涉及中国产品价值500亿美元吧，分两步征。7月6号宣布在对中国征收340亿美元的制裁清单之后再追加160亿，中国同时也回敬了一个制裁清单。随后特郎普又宣布他准备加征10%的2000亿美元中国输美货物关税，如果中国再报复他还要再征2000亿，引发了两国股市的波动。

美国跟中国打贸易战的原因

美国现在要跟我们打贸易战，原因挺复杂的，我个人看来是三方面原因，有经济的，有政治的，有战略的。第一是经济原因。前年中美贸易逆差差距太大了，真正的经济原因是感觉到中国竞争力的威胁，这个威胁和中国制造2025有关。第二是政治原因。特朗普当总统这一年也是磕磕撞撞。美国人统计过从去年执政到今年底特朗普一共赶走了30位正部级干部。总之就是一个奇怪的总统用了一群奇怪的人。第三是战略原因。美国整个战略对中国很敌视。输掉众议院特朗普未来两年在执政方面很困难。对特朗普来讲，帮助共和党提高人气，对他的政党、对他自己都很重要，所以他要跟中国打贸易牌从而提升支持率。

总之现在美国对我们的战略态度变了，这个变化是长期的。未来中美关系更要用心经营。从现实角度来讲我们很重视；从历史角度上讲我们很珍惜，中国希望未来的中美关系是某种伙伴关系或者叫有限的伙伴关系。

这里我还想讲一点，就是这一次中美贸易战还有一个背景，那就是美国认为过去的对华政策失败了，过去美国人有一个期待，就是通过跟中国交往，鼓励中国开放，引入外国资本，然后鼓励中国进行市场化改革。然后最后出现国内强大的资本和中产阶级，在政治上向美国靠拢，外交上向美国靠拢。但是近年来美国发现这个期待落空了，中国政治上走自己路，外交上走自己路，他就失望了，失望了以后，对中国的敌意就上来了。经过几年犹豫，2015年美国开始反思，反思两年多，到了2017年底、2018年初他们开始做结论了。这个结论体现在五份报告中，2017年12月18号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2018年1月19号的国防报告，2月初的核态势评估报告，1月30号特朗普总统本人交给国会的国情咨文，以及2月底美国国土安全部出的叫全球威胁评估报告。这五份报告有一个共同的结论，那就是恐怖主义不再是美国的主要威胁，大国竞争是主要威胁：即中国和俄罗斯，但是美国说长期看俄国经济不行，所以俄国的挑战会弱化，长期只有一个挑战就是中国。这个战略定位它意味着未来一段时间中美关系是非常麻烦的。

贸易战是美国认定中国是主要对手以后打出的第一张牌。

所以我国对于中美关系定位可能也要有所变化，过去30年我们很多人就老重复一句话，说中美关系好不到哪里去，也壞不到哪里去，现在这个话得改一改了。这个话要改成叫中美关系好不到哪里去，那是肯定的，坏不到哪里去，那是未见得的。

中美贸易战会打成啥样

中美贸易战小打还是会有的，这一点大家要做好准备，但是后面大打的可能性小。美国挑起贸易战，中国在有些领域要反击一下，显示中国也不好欺负，但是大方向我觉得中国政府还是寻求合作。美国现在气势比较凶，但是真打起来，美国有一定的损失以后，估计其立场也会有一些变化。美国可能认为贸易战自己胜算几率相对大一点，因为它现在块头大，产业等级比较高，它的谈判地位好一点，但是它不是压倒性的优势，中国也是有一些牌的。所以可以打一打，然后冷静下来再谈。最后结果可能是这样的，就是双方在贸易上冲突一下，而且都会有点疼痛，但是大的贸易战应该还是可以避免的。

目前中国可以做的一是通过谈判，合理让步。另外是要在有些方面坚持对抗一下。美国这个国家对于没有实力的国家会猛欺负，但对于显示出实力的国家，它反倒会很尊敬。所以对美国还真是这么一句话，就是以斗争求团结，但是要掌握这个分寸，要做到斗而不破。

自1894年美国GDP成为世界第一以后，他首先就是把加勒比国家，还有中美洲国家打了一个遍。1898年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把西班牙帝国打了，然后就在一战小试牛刀，在二战中大规模参与，然后最终就获得了稳稳当当的世界第一的位置。它成为世界第一后，基本上就是谁的综合国力世界第二，他就整谁。德国、前苏联、日本都被它整趴下了。中国到了第二，它也肯定不会客气。所以就是一旦美国认定中国是世界第二，他肯定是要出手的，而且软硬都有。

中国自身的实力决定美国赢不了

但是我为什么说中国不用怕美国呢？就是我认为中国综合实力比前面那三个都要强。中国的块头要比德国、日本大很多，经济效率又比前苏联高很多。中国其实是糅合了各家特长的。特别重要的是中国的制造业上来了，我的观点是这样，就是我们现在人类文明叫工业文明，工业文明的核心是现代制造业。我理解的现代制造业就是所谓的大机器时代，这个能力不是一般国家所有的。全世界重要的国际经济机构，他们的研究结果是差不多的，就是人类现代制造业85%，或者有的数字90%集中在北温带三个地区。中国比较幸运的是已经掌握了现代制造业。我认为这是当今最重的事实。欧洲为什么能崛起？然后西方横霸天下500年，因为他率先掌握了大机器生产，也就是现代制造业。日本为什么崛起？因为它掌握了现代制造业。今天中国为什么崛起？因为新中国也掌握了现代制造业。那么咱们现代制造业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我是这么形容的，1949年以前的中国在现代制造业方面和西方的差距是文盲和大学生的差距，那是质的差距。今天是什么？今天是我们是大学毕业，他们是博士毕业，现在是量的差距。而中国的优势就在量。英国工业化1000万人，美国工业化1亿人，今天中国工业化10亿人。一个国家的工业能力是由它的工业人口决定。那么现在中国厉害的就是我们的工业人口。新中国成立以后，普及现代教育，中国现在拥有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工业人口，后果就是今天中国制造业的规模世界第一。我们10年制造业总产值超过美国，到了2017年是美国的165%，165%是什么概念？基本上美国日本德国三个国家的制造业加起来比我们略超过一点。

其次，中国的工业体系特别完整。工业门类按照划分标准大概530多个，中国是世界上唯一的一个国家，所有的小门类全部齐全，百分之百。美国是75%排第二，其他国家基本上是不到一半。所谓的工业强国，德国、日本都是不到一半。另外就是中国学习能力特别强。所以这些基本的事实使得我们有信心，就算美国像以前整经济排名第二的国家那样整中国，但其实还是无用功。现在美国很傲慢，对我们很有优越感，所以会和我们闹。但是我估计闹一段时间以后，它会发现其实是没有意义的。这之后估计美国还是应该会冷静下来，然后想办法和中国建立某种比较平等的关系。

美国现在对中国的态度变化有长期敌意的成分，也有短期算计的成分。这个就是有那种结构性的很难改的部分，也有一些可以改的部分。就可以改的部分，我先讲一下，特朗普及其身边的顾问，现在有这么一个看法，觉得中国经济现在困难，所以这个时候他们觉得整中国机会挺好的。然而，就中国经济跟以前比是要慢一些，但是中国经济克服困难的能力是非常强的。另一方面，他们现在觉得美国经济相当好，然后中国经济很困难，所以这个时候可以整中国，这是一种投机心理！但是我估计随着贸易战的逐渐展开，他会发现中国经济虽然不如以前那么强劲，但是中国经济的韧性很好，相反美国经济倒有它内在的不确定性。所以这属于短期的算计。

长期敌意的成分是这样的，就是这次贸易战后面就是有长期定位的调查，中国就是对手了。但是如果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有斗争有沟通，最后美国认识到中国崛起其实还是没有办法改变的，除非美国现在就彻底跟中国同归于尽，但这又不可能。结果，美国最后就只好接受中国崛起。所以我估计虽然美国现在对中国有一种战略敌意，然后也尝试着把这个原来竞争又合作的关系转变成一个竞争为主的关系，但是我估计美国磨合一段时间以后，会发现中国这个国家的力量其实挺大，比它想象的大，它对此无能为力。然后它最后转向合作为主，或者接受中国，这个可能性我觉得还是挺大。但是这得有几年的过程，所以这几年中美经贸关系的稳定性就比较差，势必要经受不少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