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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诗”结合的创作
——论金性尧晚年的学术随笔

2019-02-22肖忆莲

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9年3期
关键词:夜阑诗话赏析

肖忆莲

(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福州 350007)

金性尧早期以“文载道”为笔名的散文创作,已得到了学界的重视,他对《鲁迅风》《古今》等杂志的贡献有目共睹,在上海“孤岛”与沦陷区文坛始终占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末渐渐退出沦陷区舞台后,金性尧便潜心于古典文学的研究,先后在古典文学出版社和上海古籍出版社任编辑,参与多套中国古典文学丛书的出版工作,身份逐步地从一位现代散文作家转向研究古典文学的学者。《炉边诗话》《闲坐说诗经》《夜阑话韩柳》是其学术随笔的牛刀初试,它们均是以品诗的形式进行的,其中融合了文学和历史笔法。其作品赏析的方式、学术随笔的文体和“闲话”的风格体现了文学手法的浸润;“史笔”的运用与史实的考证映现了历史学手法的参与;诗学形式与其中的审美韵味展现了其作品的知识性、趣味性与思想性,从中显示出金性尧深厚而自若的学养。此外,从这几部作品创作上的细微变化,能看出以文学家、散文家的身份站上现代文坛的金性尧,在新时期已经慢慢向学者的身份靠拢,文史大家的脚步也渐渐地向史学家的身份走近,其后一系列历史掌故作品的出现,便能很好地说明这一点。

一、文学赏析与文体风格

在金性尧创作的这些学术随笔中,文学性首先体现在“文学赏析”上。其选取的作品是文学诗歌,赏析的方式也是文学式的。对诗歌这一文学体裁进行解读,把文学鉴赏活动细化、深化是其采取的方式。而以诗歌鉴赏为中心,赏析的方式却不尽相同,这些作品大致被分为三类进行欣赏。一是以一首诗(作品)为中心展开论述。这类作品的特点是围绕作品,主分析而少议论。1979年9 月创刊的《书林》是一本具有书评性质的读书杂志,作为发表在《书林》杂志上的专栏文章而集成的《炉边诗话》,书评式的、传统文学鉴赏式的写作痕迹明显,因此,收入《炉边诗话》中的作品,很大一部分属于这第一种赏析方式。此时的金性尧尚未跳脱出散文写作的文笔特点,在作品分析中还掺杂着杂感与议论,但议论的内容较前期已明显减少。代表作品有《白头宫女》《井底引银瓶》《激流中的苏轼》《西门风巷》《女性美之歌》等。此类作品中,金性尧往往以一首诗为中心,围绕这首诗进行艺术上的赏析,如《井底引银瓶》,作者以白居易的诗《井底引银瓶》引入,先是分析诗意“全诗可分为五段……第一段,自‘井底’至‘似妾’句,象征故事的始末,等于一个序幕……第二段,自‘忆昔’至‘此时’句,描写了女主人的整个面貌,也吸收了乐府的特色。”接着赏析诗中的艺术特点,“从‘忆昔’到‘暗合’句,那种柔和的气氛,正和女主人的内心世界相配合,一个美好的愿望在召唤着她。‘暗合’一句是一个诗眼……‘暗’字本身就是一种暗示,暂时不向读者明说。”最后再以散文家的笔法写感想,“生活里一些常见的事件,它本身往往具有是非标准,诗人通过艺术的规律,诉诸自己的理性,真实地去表现它,并且把自己的对待是非的态度落实在这些形象上,作品的倾向性就不是硬紧塞给读者。”以传统的分析作品的方式:分析诗意—赏析艺术水平—评论为思路集成。二是以一个主题(问题)为中心的分析。在这类作品中,分析、议论对半,作品数量最多,能围绕问题进行探求,学术性强。如《黄庭坚与洞庭湖》《司马光其人其诗》《捣衣真相》《乌珠与逻娑》等作品及《夜阑话韩柳》中的大部分作品。这类作品最大的特点是擅引申与联想。如在集子《夜阑话韩柳》中的《两个滑稽人物》一文,抓住“滑稽”一词作为话题,继而引申到“滑稽人物”这个主题上,东方朔是作者想到的第一个称得上“滑稽人物”的人,围绕东方朔,将关注点拉回到“韩柳”上,分析韩愈写的关于东方朔的诗《读东方朔杂事》,接着,又“笔锋一滑”,转到了另一个“滑稽人物”淳于髡身上,围绕淳于髡,简单分析了刘禹锡的诗及柳宗元的诗,最后通过淳于髡的“放鸽”故事,来议论“说谎的技巧”,可谓擅引申擅联想,跑题跑得很远了,这一特点,颇有继承其在沦陷时期写下的《风土小记》等小品文作品的笔法意味。三是以说故事、讲历史为主,按照时间顺序、历史发展顺序进行作品分析。这类作品内容分析得少,陈述性的内容多。如《苏轼谪黄州》《吴中四才子唐寅》《胡中藻诗案》《申包胥哭秦庭》等。《苏轼谪黄州》中,以苏轼的《初到黄州》切入,赏析文本与交代背景相映生辉,史的论述与文的赏析自然成趣,“接着,就由御史台派皇甫撰往湖州拘捕。到了官署,两个狱卒将他缚住,立即出城登舟。”“‘幸有清溪三百曲,不辞相送到黄州。’(《梅花二首》)到了黄州,苏轼确是谨慎多了。”“元丰七年,他逢赦南归。次年五月,他经过扬州,作了《归宜兴留题竹西寺三首》,其三云:‘此生也觉都无事,今岁仍逢大有年。山寺归来闻好语,野花啼鸟亦欣然。’”讲史实与评作品自然地调和在一起,甚至以历史论述为主来品评作品,将“知人论世”的做法运用得十分自如。

作为金性尧写作学术随笔的开端,这三部作品的文体特征很值得探讨。究其根本,这些作品应是先拥有随笔的文体特征,而后才有学术的深入。首先,把这些作品定义为随笔,而不是其他散文文体的原因在于,这是一种极度自由的文体,它不仅取材多样,写法也没有一定的规章限制,它的范畴超过了议论性的杂文、闲适性的小品文。在作品中,可抒情、可议论、可叙事,是一个更大范围内的随笔概念。金性尧对于这一“随笔”的灵活写作,在诸如《王文公与韩文公》这样的篇目可以看出,以抄书为结尾:“下面抄录韩、王七绝各一首……”《国王茅屋与公主山庄》也是兴之所至便抄起了书,而不在意文章的行文规矩“这里还想再抄两首诗……”甚至还有将诗改写成散文的情况出现,“下面试把《辋川集二十首》中的十六首,用散文形式作一蛇足式的改写(原诗见附注)……”可见其行文完全不受文体制度的束缚,有“自由发挥”、“随意而谈”的意味。其次,把它们定义为学术随笔而不是其他类型的随笔在于,在这些作品里,始终存在着围绕一个问题进行追问与探究,为了说明这个问题,论证的过程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并且讨论的这个问题,既包括文学作品中出现的疑惑,也包含了史实方面的考证,是一个超越文学研究与历史研究框架外的学术探求,因此具有一定的学术精神。此外,这一文体虽然具有学术性,但却也称不上是正式的“论文”,因为,“学术随笔毕竟不是学术论文,它只要求有点知识性与趣味性。学术随笔可以不再引经据典地恪守学术规范,不用交代资料出处,也不强调学术史的回顾”。[1]这些学术随笔缺少学术论文的格式与要求,以“引经据典,宜适时适度,以说明问题、辅助议论为目的”[2],显然与学术论文不同,对于学术随笔是一种“以‘学术’冲淡‘随笔’”[2]的概括是很正确的,金性尧这三部作品便同时具备这样一种文学随笔与学术论文共同的文体特征。

《炉边诗话》《闲坐说诗经》《夜阑话韩柳》这三部学术随笔集的命名颇有学问,从中也能看出这些学术随笔的风格特点。扬之水在《关于〈闲坐说诗经〉》中说道:“在用来点醒篇意的五十九个小标题下,解题、释义,诗旨和作义的阐发打并作一片,夹叙夹议,且议且评,乃尽以一个‘说’字来贯穿……以‘说’者的学养之深厚,从容可得既在《诗》中、又在《诗》外的往返穿越。不求融通圆满,却自有精义纷呈。”[3]的确,不仅是“说”,“炉边”“闲”“夜阑”“话”这些在标题里的关键字不管是对写作环境的概括还是对动作的刻画,都传递出了一种放松的、闲适的兴味,显示出其整体的写作风格。《闲坐说诗经》与《夜阑话韩柳》作为“诗词坊”丛书之后的一种,更多的是作为一种普及性的读本存在,而《炉边诗话》集结的是在《书林》杂志下开辟的专栏作品,所面向的读者依然是普罗大众,它们注定是一种雅俗共赏的艺术,而这一点也决定了金性尧晚年时期的学术随笔虽然学术性加强了,但在文意的理解上并没有更深奥更艰涩,反而在语言文句上精辟又通俗。“他用闲话的笔法,向读者介绍了许多古典文学的知识,娓娓道来,写得有情有趣,把深奥的传统文化加以通俗化,为传统文化的普及工作,做了不少贡献”[4]。一步步地提出问题、解决问题,循循善诱、娓娓道来的文笔在文学风格上明朗又细腻。

二、“史笔”与史的考证

作为一个深受且只受到古典文学熏陶的学者来说,金性尧的随笔写作十分传统,中国古代不讲究学科间的分类和区隔,文史哲的知识常常是融会贯通的,受此文化影响下的金性尧诗歌赏析类学术随笔,其中也不仅有文学手法的参与,更有历史笔法的融合。陈子善介绍《夜阑话韩柳》是:“作者因题生染,厚积薄发,出入古今,旁及史哲……不失为集评鉴、考释、阐微于一体的学术散文。”[5]将这一学术随笔的学科交融特点点了出来,其中,历史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包括“史笔”的手法与历史的考证。

“史笔”是指根据事实客观记述历史的笔法。后人称据事直书的撰修史书的方法为“史笔”。[6]司马迁的《史记》被班固父子称赞道“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便是这种“史笔”的运用。在金性尧的学术随笔中,一方面,随处可见到这样直书历史史实的、“文直事核”的“实录”。《齐鲁的宫闱丑行》即以史的笔触记录了文姜与襄公丑行这一历史故事并分析了涉及的文学作品《南山》《载驱》《猗嗟》,整个分析的过程主要基于文学作品,辅之以历史资料的考证,将发生在战国时期的这一历史轶事的来龙去脉介绍得清晰而详细,历史事实在金性尧的笔下以一种较为严谨的、不添油加醋的方式呈现了出来。另一方面,如同黄秋耘所认为的“史笔”的要求“不仅仅限于忠突地记录下来大量的历史事件,写出了各色各样的历史人物,而更重要的是,作者要表明他对那些事件和人物的态度,寓褒贬、别善恶于叙事之中”[7]。金性尧同样在“实录”的基础上,在作品的分析中蕴藏着自己深刻的褒贬与爱憎,并通过作品评论适时地传达出来。如《生离死别》,从《诗经》中写妇女“生离死别”这个话题入手,通过分析作品与举例其他作品中的离别,结尾感慨道“从春秋到杜甫时代,妇女一直处于葛藤、菟丝的依附地位,有了战争,便有不少春闺梦里人。这中间,固然有卫国御暴,令人崇敬的忠勇国殇,更多的是为帝国将相穷兵黩武而牺牲于刀光剑影中”。抒发自己对战争、征兵的看法,表达的感情与态度是非分明。《周公恐惧留言日》以白居易《放言五言》中的诗句命名,论说了周公所受到的管蔡流言的纷扰,剖析了隐喻这一事件的《国风·豳风·鸱鸮 》这首寓言诗,继而又分析了与周公有关的、写的是反战争题材的《国风·豳风·东山》,自然地将“流言”的话题转向“战争”的话题,全文直书历史事实,直到末尾感慨道:“千百年来,多少诗人为和平呼吁,为黩武而诅咒,但愿今后不再成为诗人笔下的架空的祈望。”鲜明表达着自己对“好战”的基本态度,阐发带主观情感。可以说,其学术随笔中能依据历史事实客观论述的史家品格是不言而喻的。

历史考证的例子在其中比比皆是。如《天人大变》,以周朝时期的天灾人祸为探究主题,分析了《十月之交》这首诗的内容与艺术手法,但对“天灾”问题的考证,却是全文的中心。“日食并非天灾,不像水旱、地震那样会造成灾难,陈高傭《中国历代天灾人祸表》即未列日蚀……这首诗有一个时代上的问题:有人说是周厉王时作的(前856),有人说是周幽王时作的(前781)。两说分歧……现代天文学家陈遵妫说:“就日食的纪事来说,中国有世界上最早最多的记录。”将考证的笔墨拉到了古今天文领域,思维缜密,言必有据。《刘郎浦与蟂矶》通过三国时期的这两个地点考证,评析孙尚香的一生,“孙夫人的事迹,在《三国志·蜀书》中提到的共四处,都很简略,且没有为她正式立传,只有在《法正传》中,略可见到她的才性……孙夫人后来还吴,原因之一可能是刘备又想娶穆皇后。穆后姓吴,谥穆,本是刘瑁遗孀……《三国志集解》引王昙曰:‘舟船之迎(指孙权遣舟船迎妹),实夫人见几之哲。’这中间,自然有些负气,而将吴氏进之于刘备宫中的正是法正。所以清人严遂成《孱陵吊孙夫人》有‘中宫正位吴夫人,妹乃徘徊中断绝。阿兄误我母则亡,刘郎薄幸心如铁’语。”历史考证的过程严肃谨慎,说的每一个观点都能引用不同时代的史料进行论证,由两个地点的故事考证出关于孙尚香的史事,言之凿凿,可以从中管窥出其丰富的古典知识储备、深厚的史学修养与严谨的考证精神。

三、诗学形式与审美韵味

《炉边诗话》《闲坐说诗经》《夜阑话韩柳》皆是以漫话式的评介为主要内容,以赏诗的形式完成的随笔作品。《炉边诗话》以上至上古时期下至晚清时期的文学诗歌为素材进行解读和评析,注重作品的创作心理与审美分析[5],《闲坐说诗经》与《夜阑话韩柳》两部作品,一是取材《诗经》,一是以韩愈、柳宗元创作的诗歌为主,是金性尧作为《诗词坊》丛书的主编创作下的作品,也都是以诗歌赏析为模式的写作,显然,谈诗论诗是文章主体,诗学批评是其行文的方式,诗歌是这三部随笔作品的核心。

作为《诗词坊》的主编,金性尧对诗歌的独特喜爱早就有所显露,其在《诗词坊》“主编的话”中说道:“诗的世界便是和庸俗的、低级的世界相对立的。”能看出他对“诗学”这一形式的看重。1980年出版的《唐诗三百首新注》及1986 年出版的《宋诗三百首》则为这类诗歌赏析类学术随笔带来了丰富的灵感,促成了其首批学术随笔的成形,之所以选择诗歌这一形式作为写作主轴,便是来自这种启发,“唐宋诗话多了一些,因为我在完成《唐诗三百首新注》后,选注了《宋诗三百首》,利用接触过的资料,写下了自己的看法、感想”[8]。不仅如此,这一时期,作者也写下了较以往来说数量更为庞大的旧体诗,并且在其后的诸如《六宫幽灵》《奸佞春秋》《清宫掌故》等掌故作品中,也时常能找到其频繁引用诗歌的例子。作者以散文而诗的文学步伐在新时期一步步展现得更为鲜明。散文与诗是作者最熟悉的、最了若指掌的文体,因此,选取诗歌这一形式作为晚年这批学术随笔的主要写作对象是必然的,而这样一种诗学、诗话的散文书写方式也是其文学道路上的首次尝试。

诗歌是我国古老的文学形式之一,有着丰硕且灿烂的文化积淀。金性尧作为一位通晓古今文化的学者,对诗歌的喜爱,对诗歌审美的挖掘与对中华文化的热爱是紧密相连的。早在“鲁迅风”时期,金性尧就表露出对复苏中华文化的期待:“我们始终认为只要中华民族能够达到独立解放的坦途以后,一切的文学遗产,与我们民族的优秀文化,都有重新地加以整理和接受的必要,而且还应该从遗老文章之类的手中夺取过来,使中国的学术界来一个廓清的运动。”[9]上海“沦陷时期”,金性尧在《谈关公》《谈刘邦》《重读〈论语〉》《魏晋人物志》《魏晋人物续志》等篇目中对中国古代文学作品、古典文学知识侃侃而谈;新时期以来,金性尧始终未对中华文化的热爱有丝毫的退减,相反地,他醉心于挖掘诗歌的内涵和审美意蕴,致力于将诗歌的魅力尽情展现与发扬:“我只是随手举了这两点,说明中国古典诗歌在技巧上的成就。当然,对仗、平仄这些技巧,也因汉字本身与外文不同之故,但不管怎么说,总是独具的一种特色……我们应当有勇气揭露家中的酱缸,但更有责任将先人积累的、挣置的智慧遗产一五一十地经之营之。”[5]显然,金性尧内心早已存在着这一正确的观念,且也尽自己所能真正做到了,在这些学术随笔中,诗歌的凝练与散文的自如很好地交融在了一起,古典“诗话”的魅力再一次得到彰显,毫无疑问,金成功地将这些诗歌艺术的丰厚底蕴以散文家的笔端写了出来。

纵观这三部学术随笔,被引用最高的几部作品几乎涵盖了各朝各代的诗歌赏析读本,方玉润的《诗经原始》、朱熹的《诗集传》、沈德潜的《唐诗别裁集》、赵翼的《瓯北诗话》、陈衍的《宋诗精华录》、钱钟书的《宋诗选注》……足以见得其广阔而深刻的古典诗话阅读量,在《闺思成病》一文中,他将《诗经》中写闺思的《伯兮》《君子于役》分析过后,信手拈来一系列古代诗歌中写闺思的例子:“李白《子夜吴歌》的‘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关山月》的‘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已婉露怨意。沈 佺期《杂诗》的‘可怜闺里月,长在汉家营’……陈陶《陇西行》的‘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以梦境而暗示存殁之分,梦中所见者实已是魂兮归来。金昌绪《春怨》的‘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则唯恐黄莺将她春梦惊醒,使她不能与丈夫相见……王昌龄的《闺怨》,又是另一种类型……”频繁的引用显得如此轻而易举,且三言两语便能将引用的内容做一番高度的概括,点出诗句特征,可谓处处有生花之笔,可见其对古代诗歌的熟练把握程度和厚重夯实的诗歌鉴赏水平。同时,也正是从此时开始,金性尧渐渐褪去了三四十年代的锐气,不再是那个“有着切肤之痛的批评者”[10],而是慢慢开始埋首旧纸堆中,往“古”深掘,而少有“谈古论今”了,古诗这一形式便是他由作家走向学者的首选。

四、结语

金性尧新时期的散文作品,以《炉边诗话》《闲坐说诗经》《夜阑话韩柳》这几部诗歌鉴赏类的学术随笔为开端,这些作品既具备了学术上的价值,又兼具趣味性、思想性、知识性,是其由纯粹的散文作家转向学术研究者的代表作。这些作品既有文学手法,如文学赏析方法与文体风格的表现,也包括了“史笔”与历史考证等历史学知识的运用,所选取的呈现形式是诗学批评,诗歌的底蕴与深藏的审美韵味得到了进一步的挖掘,是集合了“文”“史”“诗”于一体的创作。从中也可以看出,在其一步步创作的过程中,学术性、历史性在不断增强,文学因素的参与已不是唯一,金性尧作为一个古典文学学者的学术探究步伐也越走越坚定、越走越稳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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