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中的坚守:《雅舍小品》的书写姿态
2019-02-21张文婷
张文婷
(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 重庆 401331)
梁实秋是一位有个性的作家。在纷扰的乱世之中,在以“抗战八股”为主流的文坛之上,他始终坚持着自己的艺术观念并将其付诸实践,书写了为人熟知的《雅舍小品》。那么,他为何做出这样的选择呢?因为要探讨这个问题,必然要研究梁实秋战时生活状态和思想情绪的反应,所以笔者最大限度地选取了梁实秋于抗战时期创作的作品,因为这样或许最能体现作者当时的实际生活状况与思想观念。
一、《雅舍小品》是何性质?
1937年至1945年,中华民族正陷入一场巨大的灾难。在中华大地上处处都是硝烟弥漫,处处都有血肉横飞。所以,这个时期的文人大部分都选择了拿起手中的笔,如实地记录下这出悲剧,也极力表现作家个人悲愤的情绪和对普通百姓、战士等等努力存活、顽强抗争的每一个人进行精神上的鼓舞。于是,这一时期,涌现出琳琅满目的抗战文学作品,这些极具史诗性和政治性的文学作品的存在是合乎情理的,但同时,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消解了文学作品的文学性,牺牲了其中一些纯粹的审美艺术性价值。于是,有这样一位学者在其所编的副刊的编者寄语中写下了这样一段话:“现在抗战高于一切,所以有人一下笔就忘不了抗战。我的意见稍微不同,与抗战有关的材料,我们最为欢迎,但是与抗战无关的材料,只要真实流畅,也是好的。不必勉强把抗战截搭上去。”[1]然而这几句话却被认为是大肆宣扬“与抗战无关论”,并由此展开一场大规模的论争。这位学者,正是梁实秋。其实细想,这着实是一场误会,因为梁实秋说了“与抗战有关的材料,我们最为欢迎”,所以这表明他并未号召大家背离主流,他又说“与抗战无关的材料,只要是真是流畅,也是好的”,我个人认为这句话并无错处,即便是放到当时的历史语境下也是客观的,追求的只是文学的多样性,或者说是还原文学作品本质上的文学性,对此产生误解的人未免有些反应过激。后来,梁实秋用实际行动坚持了自己的主张,写出了一部不同于抗战文艺主流的极具艺术价值和人生智慧的散文合集——《雅舍小品》。
《雅舍小品》是一部纯正的文学作品,与许多抗战主流的文学作品不同的是靠近现实的方式,抗战主流文学作品更倾向于在描写方式、语言及描述内容上贴近现实,而《雅舍小品》则是在选材上更靠近生活,但在表达方式上,它有更为鲜明的艺术风格特征。
台湾学者关国轩曾经评价《雅舍小品》说:“谑而不虐”。这确乎符合于梁实秋散文中那英国贵族绅士般的幽默气质。《雅舍小品》的幽默是显而易见的,只要读过的人,不免被其中单纯的某句话逗笑,抑或是经过一番思辨之后会心一笑。这就体现出其幽默表现的不同途径:语言的幽默,讽刺的幽默,态度的幽默,人性的幽默。语言的幽默自不必说,作者雅俗并用的语言总是引人发笑,如《狗》中“俗语说:‘打狗看主人’,我觉得不看主人还好,看了主人我倒要狠狠的再打狗几棍。”[2](P72)愤懑之情溢于言表。讽刺加幽默的行文模式也是贯穿始终的,如《结婚典礼》中写道:“客人对于新娘的种种行为,由品头论足以至大闹新房,其实在刑法上都可以构成诽谤、侮辱、伤害、侵入私宅和有伤风化等罪名的。”[2](P50)以一本正经之态控诉闹新娘的种种“暴行”,或许更有力度。至于态度的幽默,主要是源于对待生活以苦为乐的幽默姿态,这一点笔者将在后文进行详述。梁实秋其人,便担得起“幽默作家”这一称号,他所写下的《雅舍小品》,也非浅薄的谈笑之语,而是包含着无尽的人生智慧。“大概只有在旷野里我们才容易感觉到人与人是属于一门一类的动物,平常我们太注意人与人的差别了。”[2](P114)这岂非已然参透了人生?岂非包含着博大的人生智慧?
梁实秋的文艺观有两点:一是反对以功利的眼光看待文学,二是文学应该表达亘古不变的人性。对于人性的书写,是《雅舍小品》中最大的也是最难的文学性的展现。写匿名信的人——“除了发泄愤怒怨恨之外还表现了人性的另一面——怯懦。”[2](P60);看热闹的人——“他就像是在罗马剧场里看基督徒被猛兽扑食似的作壁上观。”“别人的狼狈永远是一件可笑的事,被狗所困的人是和踏在香蕉皮上面跌交的人同样的可笑。”[2](P72)对于困顿之人,只要还没到要命的地步,总是以看热闹、幸灾乐祸为先;不懂谦让之人——“利之所在,可以使人忘形,谦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2](P49)古之不存,古礼中的谦让之风如今已经演变成为一种虚伪、客套、违心的交际手段;爱好讲价之人——在交易时本能地为自己谋求最大的利益的过程已然丧失了君子之风,甚而叫车之时为自己得利不惜耍心机,剥削压榨迫使别人放弃自己应得的部分利益,这样的行为充分表现出人性的残忍。
二、《雅舍小品》的书写内容
《雅舍小品》并非是一部完全与抗战无关的作品。它的巧妙之处在于以另外一种更具智慧的方式从侧面体现了战时人们的生活和思想,这样既保持了自身的文学性,又使读者读来妙趣横生,从而更容易为读者所接受并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雅舍小品》中体现的战时人们的生活和思想主要可分为普通人的生活和思想以及以作者自身为代表的知识分子的生活和思想。
(一)普通人的生活和思想。战乱年代的国内环境我们可想而知,这从《诗人》一文即可见一斑:“这位西班牙的诗人还算是幸运的,被人当作特务,在另一个国度里,这样一个形迹可疑的诗人可能成为特务的对象。”[2](P126)“另一个国度”很有可能就是指中国,战时的中国人心惶惶,出现一个行为举止异于常人的人难免惹人疑心,说明当时的局势紧张,不管是普通人还是知识分子抑或党派人士都生活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中。大的局势如此,普通人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就拿重庆来说,梁实秋在《狗》一文中写道:“雅舍无围墙,而盗风炽,于是添置了一只狗。”[2](P72)可见世道不太平,偷盗之风猖獗,普通人家里养狗是起着安保的重要作用的。不仅如此,养狗还有其他更日常化的用处:“主人从来没有扫过地,每餐的残羹剩饭,骨屑稀粥,以及小儿便溺,全都在地上星罗棋布着,由那只大狗来舔得一干二净……在这一家里,狗完全担负了‘洒扫应对’的责任。”[2](P72)重庆很多居民,尤其是在农村,可能都是这样,惯于在家中养狗,日常生活为图便利,狗完全充当了清洁工的角色,但这毕竟不大卫生,然而由于无力真地去请一个清洁工或保姆在家里常驻,也就只有这样将就着,索性大多人家都是如此,也就习以为常了。
如若我们放眼全国,就会发现,全国人民在那时几乎都处在一种贫穷的状态之中:“人都穷了,心都硬了,耳都聋了。”[2](P160)连乞丐都越来越讨不着东西了,大家都穷,也就少有富余的物资来接济他们了。这足以说明当时的社会生活条件确实是每况愈下。当然,也不乏某些地区由于多元化的因素在战乱之时涌入,从而产生了貌似向好的形势。例如《衣裳》中写道衣饰在人们眼中的地位逐渐升高,旧的服饰慢慢在融入世界的多元化因素之中从而进行着不断的翻新,人们的穿衣习惯也在不停改变,男士的西服,女士的旗袍,都在这股潮流之中。而这种物质生活的改变,除了体现出外国物什对本国的影响以外,也体现了这些地区这些人生活水平的提高,毕竟解决了温饱,才能有余力追逐潮流。但是总的来说,全国人民的生活状况不容乐观,不管是出于战火的影响,还是外国的侵袭,抑或传统旧物的残留,仍然有一些陋习根深蒂固地寄生在当时的人们身上。
当时的人们实际上还是受着两重禁锢,一重来自于本国“顽固的礼教”、“愚昧陋俗”和“野蛮的禁忌”,另一重则来自于为了追赶潮流而故意遵从国外流传进来的风俗习惯,例如数字的禁忌,喝酒碰杯,过愚人节等。其实本国的风气已然很不好来,如欺骗之风盛行,但是国人却对此视而不见,也不思改变,只一味崇洋媚外,肆无忌惮地伤害本国人,阿谀奉承地讨好外邦人,其实这是一种自降身份的表现,而这种行为在当时竟蔚然成风。
在思想上,很多人也略显陈腐。梁实秋说:“我们中国人是最怕旅行的一个民族。”[2](P114)中国人怕旅行,可能出于安土重迁的思想,可能因为犯懒,也可能因为经济条件不允许。这就是普通中国民众的生活,出门游玩,似乎就是有钱有权的大人物和闲云野鹤的诗人的专利。这种对中国人生活习惯的洞察力是跨越时代的,直到如今,旅游变得早已不再那么困难,但出国也还是少部分人才会做出的选择。不得不说,这是一种“遗传”的观念和限制。所以,对于那些安于自身生活环境的人来说,在战争年代被迫不停逃转,这就是一个极大的痛苦过程了。
(二)知识分子的生活和思想。如果说抗战时期普通民众的生活景况不佳,那么以梁实秋为代表的知识分子的生活也并不会比其他人好上一分。且看梁实秋在重庆的居住环境:“到四川来,觉得此地人建造房屋最是经济。火烧过到砖,常常用来做柱子,孤另另的砌起四根砖柱,上面盖上一个木头架子,看上去瘦骨嶙嶙,单薄得可怜;但是顶上铺了瓦,四面编了竹蓖墙,墙上敷了泥灰,远远的看过去,没有人能说不像是座房子。我现在住的‘雅舍’正是这样一座典型的房子。”[2](P2)这正是重庆独特的建筑风格,也是为当时战乱年代的形式所逼。战时物资紧缺,所以房屋只能用简单易得的材料。可见知识分子住处与普通民众一般无二,而且知识分子在那个年代和环境下更像是一群流浪者。若非要究其不同的话,只能说他们对待生活的态度上有所差异。
“这‘雅舍’,我初来时仅求其能避风雨,并不敢存奢望,现在住了两个多月,我的好感油然而生。虽然我已渐渐感觉它并不能避风雨,因为有窗而无玻璃,风来则洞若凉亭,有瓦而空隙不少,雨来则渗如滴漏。”[2](P2)作者对陋室依然有着依恋之情,足见其乐观豁达,善于在恶劣的环境中发现美好的东西。“我初到重庆,住在一间湫溢的小室里,窗外还有三两窠肥硕的芭蕉,屋里益发显得阴森森的,每逢夜雨,凄惨欲绝。但凄凉中毕竟有些诗意,旅中得此,尚复何求?”[2](P156)“我开始欣赏鸟,是在四川。黎明时,窗外是一片鸟啭……简直是一派和谐的交响乐,不知有多少个春天的早晨,这样的鸟声把我从梦境唤起。”[2](P156)重庆气候潮湿,居住环境不佳。但好在作者自己比较乐观,能于困顿之中自行寻觅出诗意来聊以自慰,而且他在重庆时,依然保持着敏感的天性,对周围事物的感知能力依然不减,每日清晨清新悦耳的鸟鸣,都为作者的生活增添了一点诗意。
知识分子的生活当然会有异于常人之处,因为往往文学创作的灵感就来自于某些特立独行的生活体验。例如诗人,“诗人没有常光顾理发店的,他的头发作飞蓬状,作狮子狗状,作艺术家状。他如果是穿中装的,一定像是算命瞎子,两脚泥;他如果是穿西装的,一定是像买毛毯子的白俄,一身灰。他游手好闲,他白昼做梦,他无病呻吟,他有时深居简出,闭门谢客,他有时终年流浪,到处为家,他哭笑无常,他饮食无度,他有时贫无立锥,他有时挥金似土。如果是个女诗人,她口里可以衔支大雪茄;如果是男的,他向各形各色的女人去膜拜。他喜欢烟、酒、小孩、花草、小动物——他看见一只老鼠可以作一首诗,他在胸口上摸出一只虱子也会作成一首诗。他的生活习惯有许多与人不同的地方。”[2](P126)其实作家某种程度上也类似于诗人。所以作者这一段直观的描写直接告知了大众至少某一部分知识分子的生活状态,无论是外表,还是行为举止,还是爱好,抑或是对生活的敏感程度,都与普通人有一定的差异。虽然异于常人,但文人与文人之间总是惺惺相惜的,“月明之夕,或风雨之日,亦常有客到。”[2](P2)知识分子之间,闲暇时还是时常走动的,这种走动可能类似于平常老百姓之间家长里短的互动,只不过更体现为一种精神和知识上的交流,而这种交流是不可或缺的,当然其中还有私交的情谊在,而这种情谊是风雨无阻的。
三、《雅舍小品》因何而生?
前文提到,梁实秋的文艺观中有一点是反对以功利的眼光看待文学,这一点从其所谓的“与抗战无关论”的观念不谋而合。梁实秋虽未全然否定抗战文学的主流,但确实提倡以其他更具文学性的书写方式创作文学作品,并最终以实际行动交出《雅舍小品》这样的答卷,毫无疑问,这是其对自身文艺观念的坚守。那么,《雅舍小品》因何而生?这大致体现了其作为一名知识分子在三个方面的思想选择。
(一)关于战争的思想选择。但凡有爱国之心、悲天悯人之情的文人都不会喜欢战争,梁实秋也同样如此,他以下棋为例表达了自己的这一观点:“下棋只是为了消遣,其所以能使这样多人嗜此不疲者,是因为它颇合于人类好斗的本能,这是一种‘斗智不斗力’的游戏……人总是要斗的,总是要勾心斗角的和人争逐的。与其和人争权夺利,还不如在棋盘上多占几个官,与其招摇撞骗,还不如在棋盘上抽上一车。”[2](P84)看似对日常生活中的活动聊发感悟,实际上能体现出作者对战争的态度。战争的爆发总的来说也是出自人类好斗的本能,外邦人与我争抢地盘,本民族之间的人互相争抢权力。可是来自作者的建议是,把多余的精力发泄在不造成实际伤害的事情上去,或许可以转移一部分好斗的、野蛮的天性。总的来说,作者身为当时战乱之中的一员,当然是渴望和平的,而《雅舍小品》可以使作者选择以这样艺术的、类比的方式将自身的观念表达出来,不可谓不睿智。
(二)关于文学的思想选择。梁实秋的文艺观念在当时可谓“标新立异”,这使他成为一个“特别”的人,而他自身并不因为这种“特别”感到惶恐,相反,他一直标榜“个性”,无论是个人的个性还是生活的个性或是文学的个性,总之在他看来,有个性的就是有价值的。例如他的“雅舍”——“‘雅舍’所有,毫无新奇,但一物一事之安排布置具不从俗。人入我室,即知此是我室。”[2](P2)从对暂居的“陋室”的布置可以看出作者是一个无论在何地,是何处境,都对生活有一定要求的人,并且从思想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要求个性,要与众不同,有自己独特的辨识度。“纵然不能避风雨,‘雅舍’还是自有它的个性。有个性就可爱。”[2](P2)让作者对这“陋室”萌发感情的正是它的个性,作者认为“有个性就可爱”,就是在强调个性的重要性。而作者自身就是一个极具个性的人,在“抗战八股”横行的时期,他如一股清流,坚持着自己的个性。再如他对旅行的剖析:“旅行是一种逃避,——逃避人间的丑恶。”[2](P114)“在旅行中,少不了风吹雨打,然后倦飞知还,觉得‘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这样便可以把那不可容忍的家变成为暂时可以容忍的了。下次忍耐不住的时候,再出去旅行一次。如此的折腾几回,这一生也就差不多了。”[2](P114)作者认为人间是充满丑恶的,甚至可以说,身边的习惯了的生活环境是充满丑恶的,所以需要旅行,需要短暂的逃离。可能对于作者来说,当时的文坛氛围也是令其不悦的,所以他选择跳出那个圈子,另辟蹊径,追求自我的艺术。梁实秋在《诗人》一文中表达了他对文学、对生活、对自己的美好愿望:“一个人如果达到相当年龄,还不失赤子之心,经风吹雨打,方寸间还能诗意盎然,他是得天独厚,他是诗人。”[2](P126)研究并创作文学的人,无论经历怎样的残酷的环境的磨难,无论经过多少岁月的洗礼,都应该保持对文学的“赤子之心”,坚持文学作品的文学性,这才是文学正统。
(三)特立独行的思想选择。在历史的任何年代,一旦遇到涉及国家的大事,比如战争,文人们总是自觉地就划分了派别,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中国抗战时期的知识分子也是如此。比如胡适,他的抗战观念经历了从低调到抗战的转变,不管其思想的挣扎过程如何,他终是不愿意成为“亡国文人”,所以他最终成为了一名为救国奔走呼号的“爱国文人”,以实际的投身抗战活动的行为践行自己的抗战观念,将自己的选择进行到底;老舍,作为“文协”主任,旗帜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抗战观念,即对内保守,对外暴力,以文学和教育启蒙人民。这样的观念几乎代表了当时绝大多数知识分子的选择。并且,老舍在此期间的文学创作也经历了巨大的转轨,将重心转移到对“抗战文艺”的创作上来,并且号召其他知识分子都以笔为枪,并对未响应号召的知识分子进行无情的批判。他说:“今天的一个艺术家必须以他的国民的资格去效劳于国家,否则他既已不算是个国民,还说什么艺术不艺术呢?最高伟的艺术家也往往是英雄,翻开历史,便能看到。艺术家的心是时代的心,把时代忘了的,那心便是一块顽石。”[3](P244)“在抗战期间已无个人可言,个人写作的荣誉应当改作服从——服从时代与社会的紧急命令——与服务——供给目前所需——的荣誉,证明我们是千万战士中的一员,而不是单单给自己找什么利益。”[4](P102)可见其要将文艺服务于国难的决心。还有一种选择来自于战国策派,他们所提倡的民族意识和文学上的“悲剧精神”也是对战时人心的极大鼓舞,类似于老舍号召文人或者说号召全民奋起,但不同的是他们所用的力度更大,以至到后来林同济、陈铨的思想有些极端化发展,逐渐走向了新权威主义。梁实秋是不同于他们所有人的,他没有能成为人们交口称赞的“爱国文人”,甚至得不到大多数人的理解和支持,他不曾作为“抗战文艺”的中流砥柱,但是他其实没有脱离抗战主流,只是在文学形式上更愿意坚守自己内心审美的一方净土,以更纯文学的方式描写生活,表述思想,这便是《雅舍小品》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