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文经纬》研究述评

史维国 潘 迪

（黑龙江大学文学院 黑龙江哈尔滨 150080）

一、国内研究现状

国内语言学者对《汉文经纬》研究是一个逐渐由浅入深的过程，根据国内学者对《汉文经纬》的认识程度，可以将《汉文经纬》的研究过程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认识阶段，自1881年德文版《汉文经纬》出版以来，由于成书时间较早和德语写作等因素，这部著作并没有引起中国汉语学界研究者的广泛关注，研究甲柏连孜的第一位中国学者是邢庆兰（邢公畹），而周法高《论中国语言学》（1980）则是国内第一部阐述《汉文经纬》的成果。第二阶段为发展阶段，直到20世纪末，国内语言学界才开始对甲柏连孜的语言观和《汉文经纬》的价值有更为深刻的认识，并且开始对《汉文经纬》的内容进行研究概括。第三阶段为深入发展阶段，以姚小平翻译的中文版《汉文经纬》（2015）为标志，此后《汉文经纬》受到越来越多的人关注。

国内语言学界主要从以下几个视角对《汉文经纬》进行研究：价值及重要性研究、语法系统的研究、比较研究、专题研究。

（一）价值及重要性研究。邢庆兰（邢公畹）《中国文法研究之进展：<马氏文通>成书第五十周年纪念》（1947）一文最早提到甲柏连孜，但只是简单提及，未作深入分析。周法高《论中国语言学》（1980）是国内第一篇谈及《汉文经纬》的成果，周法高指出，《汉文经纬》是一部在汉语语法研究史上举足轻重的著作，甲柏连孜的语言理论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著名语言学家叶斯柏森。李无未《从德国甲柏连孜<汉文经纬>（1881）到清末中日<汉文典>——近代东西方汉语语法学史“映射”之镜像》（2017）认为，《汉文经纬》本身是以中国语法作为根基的，事实是“中国语法的根基”在不断地“循环”中进行“辐射”。认识到这一点，就可以透过表面的“映射”现象，发现东西方之间在汉语语法学研究上的真实关联，更好地进行汉语语法研究。除此之外，莫东寅《汉学发达史》（1949）、王力《中国语言学史》（1981）、何九盈《中国现代语言学史》（1995）、张国刚《明清传教士与欧洲汉学》（2001）、李葆嘉《中国转型语法学：基于欧美模板与汉语类型的沉思》（2008）也都有提及。张国刚和李葆嘉认为，甲柏连孜的语言观点相较于其他西方汉语学者的研究更加独树一帜，《汉文经纬》是一部独具特色的汉语语法研究著作。陆俭明《汉语研究的“他山之石”值得重视》（2017）也因甲柏连孜对汉语语法的认识之深刻而惊叹。

（二）语法系统的研究。《汉文经纬》的语法系统进行分析讨论。姚小平《甲柏连孜与<汉文经纬>》（2015）认为《汉文经纬》中“纬”指分析系统，“经”指综合系统，二者分别对汉语语法进行结构分析和功能运用。甲柏连孜把句法和词序看作是研究汉语语法不可忽视的两部分，汉语是一个语言有机体。王馥芳《<汉文经纬>：世界第一部系统的古汉语语法》（2017）从方法论角度出发，认为甲柏连孜将“分析系统”和“综合系统”区分研究的方法开创了“语言内部研究法”，并且体现了丰富的现代语言学思想，他也指出要真正理解汉语必须有语言动态研究观。宋楠《加布伦兹及其<汉文经纬>研究》（2017）从汉语基本面貌（包括汉语的语音、文字和词源学）介绍《汉文经纬》的语言学理论和汉语构词法、词类的划分规则，又从分析系统和综合系统两个方面，即“从言语到语言”和“从语言到言语”对词序规则、虚词和句法结构进行阐述。柏寒夕《德国汉学家甲柏连孜（Georg von der Gabelentz）<汉文经纬>（Chinesische Grammatik）研究》（2013）主要凸显了“综合系统”对汉语语法研究的重要意义，对《汉文经纬》的部分实词、虚词、句法进行分析，认为甲柏连孜对虚词的认识水平已经十分接近现代汉语的研究水平，并证明了洪堡特所说的“句法在汉语语法中的影响举足轻重”。

（三）比较研究。《汉文经纬》与《马氏文通》进行对比研究。姚小平的《<汉文经纬>与<马氏文通>--<马氏文通>历史功绩重议》（1999）从体系的完整性、古汉语语法的特点和材料三个方面来比较将《马氏文通》和《汉文经纬》的异同，在重新确定《马氏文通》的历史地位的同时，对《汉文经纬》的内容进行总体概述。并指出《马氏文通》并不是世界上第一部具有完备的、系统的汉语语法著作，也不是第一次成体系的归纳出古汉语语法特征的语法书，而是在《马氏文通》之前的西方汉语研究者开创了这些研究成果，肯定了《汉文经纬》在汉语语法史上的地位。李开《<汉文经纬>和<马氏文通>比较研究》（2018）认为两部著作有着相同的形而上逻辑和相同的语用思想。在汉语词类划分的问题上，二者都认同词本位的观点，认为“词有定类”，只是在对词类的分类标准上的出发点不同，马建忠对词类的理解主要从概念出发，而甲柏连孜主要从语法功能出发。总之，对比之下二者的观点同大于异。

（四）专题研究。李佐丰《<汉文经纬>的尾助词》（2018）将尾助词分为句类助词和终句助词分别介绍二者的特点，认为古代汉语的语法系统应该由句法和词法两个部分组成，对古代汉语语法的研究应该从句法着手，同时结合词法，循序渐进的进行研究。李保平《加贝伦茨<汉文经纬>（ChinesischeGrammatikvonHansGeorgCononvonderGabelentz）汉文引例校笺——以<书>、<诗>、<论语>、为中心》（2010）对《汉文经纬》中所有的例子进行了校对，按照引例的出处书目将引例归纳为《尚书》《诗经》《论语》，并且进行纠正。

二、国外研究现状

德文版《汉文经纬》（1881）被莱比锡大学汉学家何可思称为19世纪下半叶西方汉语语法方面最高水平的研究成果之一，在西方汉语语法研究史上具有一定独创性。近年来，甲柏连孜的语言学观点在西方语言学界也越来越受到重视。2010年，世界语言类型学大会设立以甲柏连孜命名的奖项，在柏林大学成立了以甲柏连孜的研究为主要内容的“东西方语言文化研究会”，于2010年举行了首次国家甲柏连孜研讨会。许多关于甲柏连孜生平和家族史的研究成果陆续出版，但对于《汉文经纬》的研究并不多见，主要有两方面的研究角度：语言理论研究、《汉文经纬》内容整理。

（一）语言理论研究。虽然这部著作具有很高的学术水平，但相比之下，甲柏连孜在普通语言学理论方面的成就更受西方语言学者的关注。对甲柏连孜及《汉文经纬》语言学理论进行研究的成果主要有：德国语言学家艾文·扎赫《加布伦兹语法解析》（1944）、罗马尼亚语言学家柯索里欧《加布伦兹与共时语言学》(1984)、罗马尼亚语言学家柯索里欧、日本语言学家江沢建之助和德国语言学家库尔什纳共同创作的《语言的形式与语言的形成：洪堡特、加布伦兹、关口次男》(1996)、法国语言学家奥卢克斯《语言学史》(2001)、德国语言学家萨宾娜·曼高尔德《一门“世界公民”的科学——19世纪德国东方学》(2004)。

（二）《汉文经纬》内容整理。甲柏连孜的学生顾路柏对甲柏连孜的研究成果进行了整理，出版了《<汉文经纬>评论》（1882）和《<汉文经纬>文集》。德国语言学家爱德华·艾尔克斯《增补<汉文经纬>》(1956)对《汉文经纬》的内容作了补充。

三、目前研究存在的问题

首先，《汉文经纬》专题研究深度不够。比如，《汉文经纬》对词类划分标准未作说明，词类划分类型有待进一步系统化。书中多次提及中性动词、中性及物动词、中性不及物动词、主动动词等术语的概念未没有进行界定。系词所指范围边界不清。

其次，分析系统与综合系统的关系问题认识不够深入，需要进行比较和说明。同一研究对象在两个系统会有不同的阐释，比如副词和副词位置、副词与其他词类之间的语法关系、对某个虚词分析的角度等。

再次，《汉文经纬》原著中存在问题的研究不足。由于该书作者甲柏连孜是德国人，语言文化上的障碍使得他对汉语语法的分析和引例上有诸多谬误。如，“赵挺之以为福建、蔡京之乡里、故免焉。”作者译文为“据赵挺认为是福建，而因为那是蔡京的故乡，所以就免除了。”事实上，“赵挺之”为北宋大臣。而甲柏连孜认为“赵挺”是人名，“之”是主谓之间的用法。

最后，作者习惯从德语的语言系统出发看待汉语，缺少对汉语自身特点的认识，把印欧语法框架强加给汉语，就会造成不尽符合语言事实的情况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