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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产主义世界观对人的本质及其发展的阐释

2019-02-20王国坛

关键词:共产主义异化本质

王国坛,高 跃

(辽宁大学 哲学与公共管理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6)

人的本质及其发展规律是马克思恩格斯在阐述共产主义世界观和揭示人类社会发展规律进程中密切关注的主题。在马克思的诸多理论著作中都将“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看作是共产主义社会的基本特征之一,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就是人自身获得解放和全面发展的历史。

一、对人的本质的理解

人的本质作为自我意识的最高境界,是人对自己内在本质的自我诉说,费尔巴哈将其称之为是“哲学上的最高的东西”[1]。从苏格拉底提出“认识你自己”开始对人的本质的问题的追寻从未间断,对人的本质的理解也经历了不断深化的发展过程,从人的类本质发展到社会关系的总和,体现出越来越向现实靠拢的趋势。

马克思指出:“人不是抽象的蛰居于世界之外的存在物。人就是人的世界,就是国家,社会。”[2]人无法脱离尘世而单独存在,人生活的世界即人的世界,人的本质即人本身,离不开国家、社会,这一观点凸显了人的社会性,把人从神的奴役统治下解放出来,区别于费尔巴哈单纯强调人的自然本质的观点,但在此期间,马克思正处于转向共产主义的进程中,对人的本质理解并没有超出费尔巴哈意义上的人,只是潜藏了丰富内涵的总体性的人本身。马克思的共产主义世界观与人的发展问题紧密相连,尤其在早期著作中大都从哲学视域下探寻人的本质,寻找人类解放之路。但这些探讨由于受科学发展的限制几乎都只停留在对人本身的哲学思考上,无法完整呈现人的本质,伴随着实践的发展马克思才意识到劳动工具的使用激发了人的内在本质,将人的本质对象化,创造出复杂的外部世界。这时马克思的研究重点也从哲学转向经济学领域,通过人所创造的对象化世界来揭示人的本质力量。

至此,马克思开启了全新的探索之路,他深入到经济活动中,考察现实的、活生生的人的存在状态。人的“类本质”即自由自觉的活动,人不仅可以按照自身的需要进行对象性的活动,还可以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第一次从人的生命需求视域下把人的类本质视为改造外部世界、展现人的生命的总体性活动,使其同动物区别开来,人把外部世界当作自身认识的对象,还把自身及其“类”也当作同样的对象,这是动物不可能具有的,人比动物更具普遍性,虽然都靠自然界生活,但人赖以生活的无机界要比动物广泛得多,动物是依附和受制于自然界的,并不是自由的存在物,人却不同,人是将自然界作为自身精神食粮,将劳动作为人的生命活动,将实践作为人的类特性,划清了人与动物的界限,人通过实践肯定自身。实践观点的提出,标志着马克思的类本质同费尔巴哈的人本质的“类”分道扬镳,马克思开始转向对人自身的本质探究,向具体的人靠拢,人作为类存在物在生活目标和质量上的诉求超越了动物,人在满足生命需要的基础上产生了新的需要,他把需要看作人的本质力量的确证。人的需要越丰富,他的本质力量越能得到体现,人自身也就越能够发展。在原始社会生产力水平较低,生产的产品刚好满足自身的需要,这种需要是简单的,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也是平等的关系,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人们在满足自身需要的基础上开始出现了剩余产品和剩余劳动,为私人占有提供了条件。在私有制条件下,人的需要的复杂性导致了人的异化,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关系衍变为物与物之间的利益关系,人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在维持生命需求的底线上生存,要想改变这种现状,马克思认为,只有发展到共产主义社会,人的需要才能重新生成人的本质,人才能开始享受自己的劳动过程,人的劳动才是自由的、积极的、主动的。在获得自身生产的劳动产品以外,还可以享受他人的劳动产品,可以使自己和他人同时获得满足。这时,人的本质是人能够实现自己本质和需要的真正共同体,“只有在共同体中,个人才能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说,只有在共同体中才可能有个人自由。”[2]199因此,人要面向现实生活本身,要实现解放,实现人向自身本质的复归,必须使每一个个人的本质在共同体中实现,“共同体的功能就在于它能够创造条件,去充分展示个人的独立、自由和才能”[3],能把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同超越生命需求的本质得以相互关联,“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2]135不能简单地从脱离历史进程的单个人理解人的本质,必须将其置于一定的社会关系里,人只能存在于社会之中,社会性不仅是人的实践的先天基础,同时也是其根本特征。人作为社会关系总和的承载者,肩负着特殊的历史使命,生产关系作为最基础的社会关系,对其他社会关系起着决定作用,人的任何生命活动都不是单个人所进行的,只有以生产实践为基础,把人置于特定历史条件下的具体社会关系中,才能实现对人的本质的真正把握。社会关系的总和达到了对人的社会本质的深层次理解,只有把人的本质与社会本质相统一,才能形成对人的本质的科学认识。

二、人在自己的物质生产劳动中实现发展

马克思对人的本质的理解是一个由浅入深的发展过程,人随着劳动的发展而发展,劳动是人实现自我发展的根本途径。人的发展建立在社会劳动的基础之上,在社会劳动中,人作为自然存在物,有自己的感性需要,需要自然界作为自己生存的前提,人的感性需要同对象世界之间的这种关系就决定了人是一个对象化的存在物,人是自然界的产物,人的自然属性也就具有了社会属性的意义。与此同时,人又是一个有生命的能动创造者,通过物质生产劳动创造出维系自身生存的生活资料,以此实现并确证自己的本质力量。人在改造外部世界的活动过程中,以社会为载体,所有的自然本质都通过人在物质生产劳动中创造,人的自由自觉的劳动也在这一过程中出现。所以,人在自己的物质生产劳动中实现自身的发展,对人的发展的理解也就表现为对劳动所创造的劳动产物的理解。

人的生存本身决定着人必须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人是现实的、从事活动的人。“现实中的个人,也就是说,这些个人是从事活动的,进行物质生产的,因而是在一定的物质的、不受他们的任意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条件下活动着的。”[2]151黑格尔将人归结为抽象的无人身理性,将人活动的方式理解为抽象的精神活动;而马克思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思维方式,他将黑格尔的抽象无人身理性还原为现实的具体的人,而人的活动的基本方式是感性的物质生产劳动;此外,费尔巴哈虽然也将人还原为现实具体的人,超越了黑格尔的唯心主义立场,但他却仅从商业活动形式中去理解实践,不了解“革命的”活动的意义。人的感性活动是连续不断地,从事物质生产活动的人受到自己的生产力以及与之相适应的交往的制约,作为现实的具体的人,想要生存,首先要解决自己的吃、穿、住等最基本的感性需求,这些需求的满足只能通过物质生产劳动,没有另外的方式,人一刻也不能停止劳动,劳动是人的须臾不可或缺的存在方式,如果一旦停止劳动可能引发的后果将是人不堪设想的。人们利用前人遗留下来的生产资料从事生产活动,通过自己的物质生产劳动改变旧的环境,物质资料的生产劳动作为人的实践活动的“基底样式”,伴随社会分工的发展促进了人的活动形式的多样性,总体上可以归结为两大类:精神劳动、物质劳动。精神劳动在社会生活和发展中作用越来越大时,它便从物质劳动中分化出来,成为了社会生活中独立的发展领域,但马克思认为精神是劳动的技能,劳动才是人与动物相区别的最高标志,一旦人们自己开始生产他们所需的物质生活资料时,人就和动物区别开来,不是思想产生劳动而是劳动产生思想。思想在进入劳动之前至多只能具有某种现实的可能性并不能真正实现什么,劳动预先设定了认识的目的,现实的人的认识活动不可能具有劳动以外的前提。

物质生产劳动是现实的具体的人赖以生存的基本条件,劳动作为人的感性活动,成为现实人的首要的活动方式,人要想确证自身思维的本质力量、要想现实地实现人的本质,唯一的途径就是物质生产劳动。只有当劳动作为感性物质活动,才能克服抽象的绝对的主体的统治,使人摆脱预定的形上本质的奴役,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创造活动不能表明自身的主体性,任何本质力量都不是绝对独立的力量,而是被对象化的存在物,事物的本质在作为自身对象的他物中得以映现。人对世界的关系关注的是人的主体意志,作为实践存在的对象物承载人的本质力量,成为“属人的现实”。在这个过程中,人在物质生产劳动中创造世界价值的同时也就实现了人的价值,人的本质力量也就获得了对象性的存在。在马克思看来,黑格尔所强调的精神本能恰好是对现实的具体的人的劳动的本质映现。他发现物质资料的生产方式不单决定着生产关系,还决定着社会政治、经济乃至意识形态,从事物质生产劳动的人,创造对象世界的同时也改造着人自身,人在改造自然界的同时也变成了自然界的产物,人的本质蕴藏着自然的本质。作为社会的产物的人生活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中,社会关系决定着一个人发展到什么程度,只有将人的本质放置于社会关系中去解读,人的本质才会有运动才会有历史,人们才能在批判旧世界的活动中得以发现新世界。

人类历史就是实践的历史,通过劳动创造社会物质生活条件的同时也创造了人自身。人在自己的物质生产劳动中认识自然、改造自然,不断丰富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关系,人越来越深入自然的本质,人本身的自然力也不断的通过生产工具得到放大。黑格尔将劳动的这一创造性称之为“劳动的陶冶”,客观对象在劳动的陶冶中改变其原有状态成为“属人的对象”,人在显示自身创造力量的同时使自身得以升华,马克思正是在这一意义上指出“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或自我改变的一致”[2]134,人创造环境的同时环境也创造着人。人的物质生产劳动本来就是为了满足人的需要,作为实现人的价值的手段,其目的是为了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但在资本主义条件下,这种“原初”意义却被“资本的逻辑”所取代了,资本家进行生产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工人获得财富,而是通过“交换”实现资本的增殖,甚至为了加速增殖连资本家本人的需要也被限制了。人们尽可能的争取劳动但是又在一切可能的条件下躲避劳动,原本是“为而利他”的生产实践,却造成了人的产物同人的对立和疏远,对人的生存构成了威胁。

三、对资本主义人的异化的批判与分析

资本主义私有制条件下人的主体地位受到挑战,尊严被践踏,理智被扭曲,人格被蔑视,生存状况令人忧心,面对这“非人”现实生存状况,马克思意识到资本主义社会人对金钱的追求所导致的异化,进而开始深入经济领域从人的劳动出发直击异化现象及其产生的根源,进一步论证人的本质,客观上为科学共产主义的产生奠定了基础。

在马克思看来,劳动是人所固有的感性机能,劳动的现实化即劳动的对象化,是实现和确证自己的本质力量的基本方式,劳动及劳动对象必然地具有“属人性”。但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劳动所创造出来的产品却成了人的对立力量,这种劳动就转变成为外化、异化的劳动,劳动异化进而导致人的本质随之异化,结合人的本质考察异化的根源我们可以得出:一方面,人类历史发展进程中劳动异化本身是不可避免的;另一方面,异化劳动并不是人类社会发展中的永恒现象,它具有走向自身对立面的否定性。在马克思看来,人类历史就是建立在劳动基础上的不断运动发展的过程,劳动在尚未获得解放之前始终是不自由的,资本出现以前劳动的异化形式未得到充分显现,资本出现后异化劳动才在资本与劳动的尖锐对立中得以显现,异化劳动是资本主义社会阶段的特殊历史现象,终将会因劳动自身的发展而被扬弃。

马克思所批判的异化劳动,是指发生在资本主义私有制条件下的雇佣劳动,资本主义统治下雇佣劳动一方面表现为劳动者有完全的人身自由,不再隶属于某个主人;另一方面,劳动者自由的一无所有,不出卖自己的劳动就无法维持自身生存。劳动仅是人们谋生的手段,一种强迫性的活动,一种被片面化为动物式的活动,肉体备受折磨,精神饱经摧残,人变成非人的异己的对象,难以实现更无法确证人的本质力量,劳动不再是劳动者主体意识的表现,而是处于被压迫状态下,受他人的意志和智力支配,人只有在运用自身吃、喝、生殖等活动的时候才方知自己是人,劳动对象、劳动产品奴役和压迫人,人成为了劳动对象的奴隶。在资本主义的雇佣劳动中,资本家唯一关心的问题就是如何使资本增殖,资本家千方百计地发展生产力,这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历史的物质条件,但在此过程中资本家看似主人,决定着一切生产,但他的这些决定都是根据资本是否能够增殖而做出的,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资本家也是资本的奴仆。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资本是最高的统治者,是资本主义拜物教的“上帝”,资本的本性就是唯利是图,是人的利己主义本性的最高表现。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私有制使人变得愚蠢和片面,每个人都竭力地引起别人虚假的需要用以满足自身利己需要,异化劳动掠夺了劳动者的生产对象,剥夺了人类活动领域的自然界,使人失去了他的类生活,而造成资本主义人的异化的根源就在于私有财产本身。

马克思的共产主义世界观揭示出共产主义同私有财产之间注定无法共存,“共产主义是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4]从根本上摆脱了粗陋共产主义的局限性,指出只有共产主义才能完成人的本质的复归,实现了人的解放,这是最近的将来的必然形式和有效原则。作为人的本质特征的社会性,是通过批判市民社会利己主义的存在基础以实现人的解放之路,在没有实现这种性质之前,人还不是真正的人,只有从利己主义中解放出来,这种性质才能复归于人自身。劳动创造了社会财富,同时也决定着人的本质力量,人的真正本质即自由自觉的活动。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人的发展实质上就是人的劳动的发展,马克思将劳动异化之根源归结为资本主义的社会制度本身,而且这一制度是特定历史条件下才有的产物,异化劳动仅是劳动在其自身发展过程中的一种必然形式,是一种过渡性的存在,必将随着劳动发生变化。人类发展过程必然是人的本质的异化及扬弃异化的否定之否定过程,共产主义世界观就是要实现这一肯定。

四、人的发展的完成形态

马克思在对资本主义人的异化的批判基础之上设想了人的发展的完成形态,“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就是说,作为一个总体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4]84人从物欲的束缚中得以解脱,不被单纯的物质占有所累,劳动成为人的内在需要,成为真正的自由自觉的活动,每个人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自己喜欢的事,可以自由地支配自己的劳动时间,可以在任何领域发展自己。

人的解放依赖于劳动的解放,使劳动摆脱外在必然性的束缚,使人达到自由自觉的劳动,而自由自觉的活动恰好就是人的类的特性,人作为类存在物是人类解放的前提,自由自觉的劳动正是人类解放完成时的劳动特征。在共产主义社会,劳动是一种不为外在力量所驱迫的活动,一种展现人的主体性的活动,即自由劳动。“自由劳动,就是一种主体劳动,就是一种反映和表现了劳动主体的自觉性、自主性和自为性的活动。”[5]人能够按照自然禀赋自主选择,自主参与到可以充分发挥天赋的活动中,人的主体性通过人的主体能力展现出来,主体能力越强,人的自由度越高,人通过劳动改变自然的同时也改变着自身。在扬弃资本主义社会“异化的人”的基础上,人的体力、脑力、实践以及认识能力都得到最大限度地发展,“人终于成为自己的社会结合的主人,从而也就成为自然界的主人,成为自身的主人——自由的人。”[6]人确定了作为个人的独立性,摆脱了对物的依赖,从被奴役、被遗弃的社会关系中解放出来,满足一定的、自己真正体验到的需要。人的感觉和特性无论是从主体还是客体都成为人的,人的对象是人的本质力量的确证,对象性的现实成为人的本质力量的现实,人的个性充分自由的发展。共产主义社会条件下,人能够不被虚假的需要所左右,呈现出丰富的真实的人的需要,人的需要越丰富,满足人的需要的活动也就越丰富,人也越自由,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程度也就越高。

共产主义社会的人的发展问题有着坚实的历史基础,是以现实的个人为出发点,使人真正成为人,致力于实现每一个个人自由全面的发展。马克思设想未来社会将是“以每一个个人的全面而自由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形式。”[7]马克思目睹了底层民众的苦难、不幸,意识到只有通过无产阶级的解放才能实现全人类的解放,这两者是相互统一的。马克思既关注无产阶级也关注有产阶级,他的根本宗旨是使所有的人都能够获得解放,人的解放根源于人的发展,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共产主义条件下无法发生不依赖于个人而存在的状况,一切人是由每一个个人所组成。他预示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中,人的发展既是自由发展的个人与此同时又将是全面发展的个人,个人的全面发展也是个人的自由发展。每个人根据自身禀赋和个性才能的要求,可以自由选择职业,自由地从一个行业跨到另一个行业,从一个部门转到另一个部门。人可以按照自己的个性去自由自觉的劳动,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个性和潜能。

每一个个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自由个性的理想状态虽然不是凭空臆想的,但由于其是在资本主义异化人的基础上生成的,导致了这必将是长期的历史过程。国家阶级的消亡使社会成为劳动者联合而成的自由人联合体,以每个人的自由发展为条件最终使一切人得到自由发展。因为自由人联合体保障着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掌握着所有人的生存条件、占有着全部生产力的总和,人能够成为社会真正的主人。由此可见,马克思的共产主义世界观不仅揭示了人的本质及其发展规律,还为人们指明了为之奋斗的价值目标——一切人自由全面发展,这既是每个人的理想愿望,也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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