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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发于踵:女教师成长之 “转向”

2019-02-20

师道(人文) 2019年3期
关键词:转向身体家庭

北 熹

从“家庭” 到“日常”

我们对教育的观察和陈述有许多不是理论驱动的,而常呈现几乎是直观的现实。比如在我的家乡粤东地区,很多人听说男方的对象是老师时,都会随即叹一句,“女的做老师好!”这里头其实有很多层意思,一是女教师工作稳定,并且有寒暑假,对照顾孩童和家庭十分有利,二是女性适宜做教师,三是可以成为教师的女性至少是为人师表,知书达理的。

人们但凡评价女性工作,先从家庭角度斟酌时间占比,甚至衡量工作可为家庭让度的时间,比如是否方便请假以应付家庭急事等。这是传统上认定的与女性角色紧密相联的任务,即是家庭和邻里社区之评价乃女性价值最重要的体现。许多人认为寄身家庭的女性,其主体性被严重忽视,其实,做主体性探讨需要先做观点进一步的区分,即分头阐发家庭之于女性的构成——“家庭是女性的 ‘所有格’”“家庭是女性的 ‘部分修辞格’”及“家庭绝非女性的 ‘修辞格’”。家庭是女性之全部的观念在中外历史上从不乏其例。如在柏拉图时代,孩子及家庭事务则由地位较低的女性承担。妇女不能胜任共和国士兵的工作,即便是挑选出来少量的女士兵,也被认为是具备男性能力特征的女性而已。而在中国漫长的古典语境,“女子无才便是德”之道德意识形态的笼罩上至达贵,下至草芥。家庭被规定为女性之“全世界”,但族谱无名,言语不张,她们竟是自己这 “全世界”身心匍匐的 “无痕”的路过者。妇女压迫史层累般地堆满了从身体限制、精神捆绑乃至身体凋残、精神寄生的伦理悲剧,饱受现代人道观念诟病。至五四的 “娜拉出走”之辩,则探讨女性从家庭彻底脱离是否为疗救妇女的良方。五四女性在 “要做自己”的意识冲动下,对传统决然反叛,是对附属立场的深恶痛绝。不过理想总是要落地,因为是负气的决裂,内心越紧张抗争,气息越动荡失和,又无法总是用过去的余情润泽自己,终至无所可归。这是不成熟的理想在非真空的现实必然遭遇的尴尬处境。不过,“家庭绝非女性修饰格”之观念的落地并不总是以招来讥笑,五四以降,仍有很多 “英雌”以不倦的独行姿态完成自我,助益他人。即便是完全投身家庭的妇女也因社会结构和技术的变更在主体性问题上有突围之机——族亲联结解落,小家庭各自为政,兴起的互联网积极弥补了孤岛式小家庭生态下妇女公共磨炼空缺的遗憾,家庭妇女通过社交软件、自媒体工具实现与社会的多关联。其实历史上未出闺阃的女性也有通过与男属亲密的关系对政治施加影响者,不过在男尊女卑的显文化比照下,算是笔墨浅淡的隐文化,自然比不得当今女性亲身之出场。

大众对操持家务和抚养孩童的复杂性与困难程度不断产生新的认识,家庭与妇女的关系随着这些观念和社会伦理结构的嬗变以及女性受教育程度的提高,而逐渐成为变动的活的话题空间。家庭不再是必然的平庸之地,不过是否有机会让主体出席则完全取决于操持者的精神质素。女教师与家庭的关系讨论自然也全部落在其间,不过因为自身与教育十分紧密的关联,在教养儿女和影响其他家庭成员上有更多的自觉性和一定的专业性。虽然社会包容度在不断提高,但女性在面对家庭与工作的选择上仍旧有相当的伦理压力,只要女性带着成长的渴求前行,她必定会继续感受历史遗留与现实裹挟的双重压力,但无论是斗争还是合作,女性之世界不仅应该作为历史文本得以审视,更期待破译为日常语言得以理解。正如女性主义研究中,“为了”女性的研究是在 “关于”女性的研究中岔出的新轨道,意味可能通向更明亮的精神成果,那么,我们把精力从家庭与工作的拉锯转化为成全自我与处理日常之间的问题,或许会提供更普泛更妥帖的帮助。即是可以邀请更多的选择类型进来,默认选择做出者自身乃是最优先最恰当的权利人,并不再对在两者之间选择的方案做优劣的评判,把家庭和工作从互相剥夺的紧张中松绑,而视为同时进行的交互过程。

“日常”是一切的交汇地,以广漠之貌收容所有人的理想和现实。降落日常并非毫无风险,平庸自是日常第一宗罪。然而日常者,缘分之最隐默者也,最是在这有赓续的平凡间,真正蕴藏着最大的可能。若可思及于此,在诸多事功的互参中,笃志于学、守神于心,把远境化作眼前,将良愿呈于晨昏,以恳切的“日课”成就“年业”,方可避绕耗散之果地。日常应视为延伸之土壤,非仅风化之悬片。履远者,履之乃远。与生活最广泛的联接上,女性也确有明媚的具体性,对经验的传承和教导上,有耐心进入具体而微的充满细节性的日常流程来实现,这是对上文女性适合从教进一步的阐释,这里面并没有神化的威信,但却有“要素主义”的影子,即对男女拥有不同的特质的首肯。要素主义当然是一个绕不开的理论土丘,越过它,也是本文的一个重要意旨——

从“规定” 到“个性”

我的观点是我们所认为的女性之特质诚然存在,但它们或许不是如要素主义所描述的天然如此、且变动不居的东西。虽然他们也力促一种平衡,比如对异性优点的学习,但是总体而言要素主义者大有混淆 “天然的”和 “社会的”之理论懒惰,他们所鲜明裁定的特质,是僵化的面孔勾勒,其加盖 “天然的”之印戳注定只有必然王国的迹痕,全然没有自由王国的气息,妄论那些性别特征的甄别与罗列是否中肯。虽然并不是说低劣的特质一定就是 “社会的”、是规制和教化的结果,从而撇清一切女性短板的“天然的”的可能性,从而把一切罪抛归 “社会”,而是说大而统的归类和指派,阉割了多少生灵,摧毁了多少生活。应该有新的女性理论,可不汲汲于推诿或斗争本身,而主动领有自身或潜或显的贫乏软懦,细索其隐秘的来路,对当下女性生存之风貌发出历史的诘问,凝练生之欲求,孵育灵之端倪,将生长的气息团结在身躯之上,涵养在意识之中,从而激励肉体不在日复一日繁琐的牵拉中沉沦,精神不再画地为牢。

不过,标签式的臆断仍沿袭至今,努力的越度和灵魂的赋予依然严重稀缺,那些认为女性只能在男性的羽翼下有限地存在、外出务工则为补贴家用的看法依然密集地穿行在古老的大地,层出不穷的负面新闻总是在提醒这一点。更有那些厌恶、排斥甚至诅咒的阴暗心理,不单在男子身上出现,更在女性自身讽刺性地存在;不单出现在未学之人,更出现在饱学之士。看看对“女公知”猥琐的批判就会明白,满纸是被她的知名和影响如芒针般刺戳着双眼的焦灼的宣泄,以断章取义矮化其智性,并最终以嘲弄她的身体为 “大气”之所出。自古有假学问家被人拆穿,纸上的公堂精彩纷呈,理辨的较量有时虽难免有些意气,但明眼人可以在其愈辩愈明中饱略义理,增强对伪劣思想的免疫。而对弄潮的女学者,公众便没有那么仁慈了,对践踏的围观取代对真知的兴致,对其身体的讨论取代对思想的评弹。学问被描述成她的遮羞布,她的努力在取笑中失效。人们期望她有不可告人的私事浮出水面,对她的 “秘密”的贪婪再一次发酵成历史常见的样式。至于那些以“专属”之诱惑献媚于人,并声称只是获得本来的权益,并没有觊觎不该归属于她的一切的人,你作何判定?目标正义而过程不正义?正义为何物?人的丰富性一旦遭受阉割,枷锁一经套牢,生活将在其造成的无知的规定性中朽钝。当奴役根深蒂固,面孔之扭曲势在必然。集体的束缚和具体的束缚早已经搅拌在一起,避之迎之,皆难出脱。

我们只有对标签式的挟持有所针砭,有所干预,在二元的观点之外重开天地,敢于走出历史留存的封闭,全力投入到人类共在的处境,才不会再以乏味的设定的普遍性揶揄甚至填埋鲜活的真实的特殊性。当女性试着设想生命潜伏的恢弘,从原始的混沌即事物是其所是的位置中找寻力量,以 “母体”之实躯建构精神的饱满,硅积力量以如其所愿承载岁月的风霜,人类之母性方可得到宝贵的遥应。是的,我们以卑微之身呼应那人类思想根系之壮阔,点燃自己的火焰以在“人化”之路烛照脚下。人之求索舒展地生存以确证尊严,不如说是一种更加渺远的期望,尊严的寻见需要先行落实于自己“碰上的生活” (哈扎拉尔语)而非 “期望的生活”,正是在艰难地对 “碰上的”痛苦的排解和执着地对灵感的维护中,我们保有尊严。

西蒙娜·德·波伏娃曾言:“在每个时代,每种情况下,社会和个人都根据各自需要做出决定。它们往往将制度和所依附的价值投射到所采用的神话中。”时至今日,我们也必须以生长的渴求采纳有利于“超越性”伸张的神话,包括其他文化的遗产。我们有必要认识到“一切生存者同时是内在性和超越性” (波伏娃语),为了避免重新陷入内在性,就必须向生存提出目标,以拯救被指定了太久的命运。

在平凡之日常中建立存在风格者,必定有过与社会习俗难以尽述的纠葛和冲突,其精神图景必定有过深刻的擦痕,但是她终将在人生暗地里的担负和发愿中解禁这样的符咒。

解禁,意味着打破。但打破不是全盘砸烂,打破其实意味着知道守护的边界,不然那叫“乱砸一通”。如若没有 “认识你自己!”在周身慷慨敷布,所有的打破可能都无甚意义或为伪命题,而且所有的思想都可能意味着禁锢。

人们难以逃避面对两种基本的生命场态,一是止于浅显,二是个性折损。首先是稳当琐碎的生活并没有给出太多启蒙的礼包,危机潜藏在迎来送往的平顺之中,终日乏善可陈。其二是个性在周围的不解中磨损,在碾压中破碎。对于此二种,平庸以及出逃平庸而又折羽,“和而不同”是在尊重人之世俗性生存认同之需要和发展自我之需要之间,可以发现的良径,它是在和解与标新之间的一种圆融,是在认识自我和拓展自我之间的往返,是凡人能够通过争取达到的境地,其生机正待精神成长的推促而获致。总是要一点点地变化,审视疏离,并期待在个性的跋涉之中,发现生当其时的感觉。

但当我们试图在警醒中保持着自我山峦的显廓时,却又容易变得过于紧张和坚硬,由此滋生出另外一种残欠,于是必须再度 “修饰”——以加上流水的蔼然——

从“控制” 到“生成”

自我日常之腹地,以一己为中心,成长常常通过自我控制而达成,这种惯性容易 “波及”与他人的相处,哪怕公认地,女性与儿童在情感上更加容易共鸣,亦难以轻易逃脱成人制模的教育通病——自我形塑之力在女性教育者身上也容易造成自我蒙蔽,以为有高明的模具、有高超的关爱,可以不论强力控制之害及罔顾弱小者选择的权利。

女子较男子,力弱;儿童较成人,亦力弱。妇女儿童,在力气纤弱上,可结成天然的同盟。童弱需人以情柔守其心,以意厚养其知,女性向来也乐于领受、承认的体贴、细腻、耐心……便被看为是蒙润儿童的最佳品质。不过 “慈幼”并不是简单的爱,更是在岁月中融入光阴的河流,越发关联的爱。

某位教育叙事者以细微的理解记录进入彼此命运的某位儿童,没有谈论 “我”变得更加慷慨的爱,而让人看到为新的 “这一个”更加敞开的准备,以及对于 “这一个”将为善的关系贡献出色价值的耐心期待。“这一个”不是为 “我”的观点所收集的一套定格了的事实,而将以其旺盛的生长性与 “我”稳健的生长性交互为一片意义的丛林。这是一个关怀者的勇敢,“我”允许并诚邀“这一个”进来到 “我”的动态中,“我”正低调地把正在遭遇的事不断纳入到教育中来,既勇于尊重 “这一个”,更勇于让“我”的人生进程出列以“招引”“这一个”的目光。爱的目光必有教师的与学生的,没有融进 “我”的教育是空泛的,没有学生的凝眸也没法令“我”真正愉悦。好的关怀关系,有自我与他者的双边审视,就不再是控制支配的单边施行。对那种闪耀着 “特权”光影的行为,似乎没有谁有着天然的警惕,它的确太容易在最流行的效率至上的夹逼下产生,却又须在最稀缺的自我批判的坚持中习得。不过,一旦有了这层审思,并令之与平等的对话和耐心的倾听互为交织,在一遍一遍,一重一重的交流的叠加中,深入彼此个性的内部,则会在微妙中渐感生成的丰沛样态,从而更加果断离弃表象性的服膺。

近日那位因 “惩罚告密者”被网友激赏的女教师,正是不把控制的关系当作是师生关系的终点或者平常,将 “己之不欲”合理地转释为 “勿施于人”的禁令,为恶唱响流放之歌,在善与恶的角力中,为恶投去明枪,不亦快哉!

女性并非天生的故步自封者,其突围之机正建构在其德性之张上,而此既赖于学识的增广,更系于能量的团聚。即是当我们不断为自己的思想裹上见解的新衣,努力“更新”的同时,又须保留清零和重置之“功能”,“一键恢复”,不断自觉地回到 “承载者”质朴的力量之上——

从“封闭” 到“大地”

说到底没有人替我们领取箴言,也没有人替我们打破自身的禁锢,禁锢表现在上文所论及的家庭、世俗、教条、自己之欲力 (物质欲望,控制他人之欲望等等),也表现在身体的牵绊上。关于女性身体的讨论,实在有必要越过神化、贬化等大而统的褒贬揣度,而是在生理和心理、内在和环境、共性和个别等客观维度上重新构建对身体的了解,既可摆脱历史遗留的屈辱经验,又不在骄纵或堕落中屈从于身体消费;既不把身体当成精神的牢笼,又不把它当成可无限汲取的生命之井。总之,绝对不可把身体简单归为生物学的新陈代谢,身体之哲学乃是一套人格生态系统。换言之,身体之堂奥,须于人与自然,以及身体与精神的谐生中窥得。女子于身体之看护,不应久耽于善感耗生,而应多期待敏悟生根。

女人心思细腻,易为外物所动,感于春花秋月,伤于飞短流长。情易起心易感则常令心动,心动肝旺,震惊众脉,耗损阳元——最长处恰遭逢最短处,是万物最朴素的辩证法。女性于此必有提气的自督,提颅引颈,自我暗示,引渡正气。然正气弥满非简常可至,非潜心养护不能,可暂先养恬。恬,乃和气,合度的欢乐。女性可爱处在情绪,可恶也在情绪。这是精神和身体一体的功课。教者做好此番功课,将为儿童生命底色增益明亮。

青春的躯壳终将褪去,身体或许总要先于精神面对老化的挑战。我们担忧的不只是身体本身,更有因身体的衰老带来的生命激情的陨落和精神的亏空。女性之身体,较之男性更易在岁月更迭中 “折旧”,尤其要经历生育带来的巨变,更早且更强烈感到身体的消损和变形,加之客观存在的社会对女性容貌和身材的苛刻,更易在今不如昔的慨叹下伤心委顿。她越是在青春时为容貌和身体感到飞扬的喜悦,更容易为日后秋意泛起的身躯感到痛苦。女教师当然不例外,繁重细碎的职业劳作也会提早透支身体,很多人还表现在嗓音的损伤和腰腿的不支上。无论是年岁增加还是职业劳累带来的衰老,都逼迫我们心灵作出积极的调整。一是更加善待身体,积极调整和提高养护、维护身体的技巧;二是回守内视,有所取舍,不过多稀释离散精力;三是认识到一切须由心明扶持,心明可助气清血贵。总之,身体的潮汛必将涌向我们的心头,其盛其殇最终将置入生命体验,这便是那些只能经由身体去发现的东西。在时间的飞逝中,身体的确在朝向废墟,身体不能仅当成手段,同样它似乎也无法被视为目的。它是我们的居所,却轻易变得荒凉。然而身体有它的荣光,这是我们在必然的失败中不觉又高举起的风帆——在它的“有生之年”,它的启示肯定不止于宿命的难逃,更有在脆弱不牢中滋生的一种敏感的应对,一方面咀嚼甘苦,坚韧涵泳,一方面卸除挂碍,轻松上阵,不然,“幸存者”何以应对岁月?

进退应对,身求其安。安,字源为女处室屋,出则女非女,安亦非安。是否文字在最初便规定了女子的封闭性?如果我们于此惯念毫无挣脱,则非常容易陷入一种自我框束的模式化。我们会在安全感的强调中下意识地寻找外加的庇护。而且这样的庇护一旦得而复失,极容易掉进万劫不复的境地。至后面“此心安处是吾乡”,亦人心求安之延继,不过已使 “安”之义有了极大的拓展,身之安非仅处原室原乡而得,身可因心而安。伍尔夫的《一间自己的房间》自然是看到了即便身有家可容,没有专属的房间,女子性灵依然没有舒放之场域。将不被打扰、自由自主的存在渴求抒发在对一个房间的可能性的描述中。对于家中一个独立房间的渴望,看上去是退而求其次,毕竟不是奢求一整个家的空间,但虽然仅是一个房间,或仅是容膝之地,但有门可关,便又是主权的一种郑重的宣示,因此它不可能轻易而求得。在伍尔夫的“房间”中,“安”更多不是体现在“不出户”,而是体现身心皆可暂不被打扰的状态,且其意义更多体现在心游万里上。如果我们延循祖先造字之先义,放眼于天地,或许也可再造新意,统合心安是家的民族调性和现代女性创造性存在之述求——

“此刻,我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跳跃,电脑正安置在一块硕大的石头之上,因春蕊的骚动而惊落的叶子在眼前纷纷飘落,鸟在头顶繁密的树梢间用力地鸣啾,天空一如往昔,高而开阔……我的眼睛不再局限在窄瘦的屏幕,而是在丰富的景深中,尽情地饕餮这自然的摇荡和安定。城居的生活诚然是憋仄,但是走出蜗居,切入自然的场域并不是毫无可能。四方上下既包围又敞开,造物衍化在身体之外进行,又莫不是在身体之内进行。找寻我们在天地间的 ‘房间’,追仿天地之运行,让自然不断给生存和教育以开启的照亮,方能去局促、去盲目、去俗艳。而生命自然、自主的点击,才是再度复活天地这台 ‘电脑’的凭借。”(拙文 《寻找大地》)

放养雕琢,自循道径;包容抗拒,自出心矩。孕育创造,别有洞天。顺势而为,自造天地。终不会在娇弱疲惫中,陷于自怜;或于声嘶力竭之中,陷于乖张。

家庭和工作不断在瓜分我们的精力,他人的评论正在瓦解我们对个性的坚持,我们的付出成为他人所抱怨之桎梏,身体的沉重分离我们对自由的向往……其实都意味着我们已经为 “此在”探求良久、沉思良久,若止步于此,何其可惜!问题正是整全的通盘的超越性的思考不易获得。活色生香者,乃见生命深沉之黛、自由起兴之橙、关怀体恤之蓝、体素储洁之白,相参会通、淬厉播扬,力求不滞于零散碎片的生存,方能不断走出困境,迎来新一轮顽强的生长。丰富性需要培育,世界性更需要精诚感修。生机正蕴藏在自己足下。

或许我们又不觉会带着一种女子特有的地理学式的远望,这样的身影是旧的,腐朽的,但是毫无疑问它也可以是新的,创造的,它曾经是女子在漂泊的人世间对男子为她提供一块小小的可倚靠的陆地的守候,如今她俯仰眺望,只为大地,只为远意。正是在大地之上吊古的远眺使我们获得不断转释的热情:体味天地生命的根源,感悟生存,以新的言辞诠释脚下,为精神描画更动人的风致。

行文至此,不免感叹:女性、教育之女性、女性之教育是多么有必要放在一起审视观照。一方面,将女性成长作为女教师成长的内在的基本的视角,乃是尊重女教师作为女性的基本事实与独特价值;另一方面,我们也期望女教师成长可为女性成长提供某种独特的思想资源。再者,女性之教育也好,教育之女性也好,在历史的今天,无不鼓动着一种走出男性世界的遮蔽的渴求,这两者其实都赖于充分意义上的人的价值以及教育的价值的体现,所以对它们的讨论,必须基于性别同时超越性别,基于职业同时超越职业,因为女性和教育最终都是在个体的生命体验而获得的人性的深度上呈现其价值。我认为这种深度,便是成长的朝向。而当我们讨论成长的饥渴,它既是女性的饥渴,也是教育的饥渴。而教育与女性,便可在化育的意义上,共同建基于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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