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长安十二时辰》的艺术特色探析

2019-02-20辛虎英

视听 2019年12期

□ 辛虎英

《长安十二时辰》于2019年6月27日在优酷低调上线，没有过多的前期宣传，却在播出第一天就斩获了优酷高达8.9 的评分，豆瓣评分稳居8.6。从7月1日起，该剧除了在新加坡、日本、马来西亚、越南等亚洲国家上线外，还以付费观看的方式上线Viki、Amazon 和youtube 等北美地区。这是出海国产剧首次进入包月付费期。电视剧融入了大量的唐朝文化作为底色，打破了我国当前以后宫争斗戏为主的古装剧局面，大胆以悬疑、破案作为古装剧的切入口，开辟了以男性角色为主的IP 网剧新形态。《长安十二时辰》的横空出世为古装电视剧的走向提供了新的方向，并且漂洋过海极大地提振了中国文化的自信。面对如此多的认可，对其成功的元素加以分析和学习便显得极为重要。

一、电视剧《长安十二时辰》的叙事策略

（一）微观叙事：矛盾下悲剧的诞生

1.不同阶级矛盾下的“悲”

唐朝的阶级矛盾归根结底是上层腐败和底层民间疾苦之间的矛盾。徐宾满腹经纶、精通算术，自诩为有宰相之才。变卖田产，让妻子做婢女赚钱，以及自己五年的潜心研究，为的就是研发出不费料省时省力的纸张。但他始于微末，人到中年还是八品文吏。李必得知事情的真相后，痛斥他为了造纸小事沾沾自喜；徐宾却依然在坚持，造纸亦是大唐的将来。他有聚集蚍蜉的能力，完全可以推翻朝政，但是他没有，在地窖口反复排练见到圣人该说什么话，见到圣人后的卑躬屈膝，让观众觉得他可悲可叹，在圣人面前慷慨激昂的毛遂自荐，却只换来圣人的一句：大唐不埋没人才，你没有出类拔萃就不是真的人才。在底层阶级眼里的大事情，在上流社会显得一文不值，从来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感同身受，大鹏展翅九千里，它看不到地上的蝼蚁。

2.不同立场矛盾下的“悲”

张小敬的敌人是他并肩作战的兄弟，而他拼命要守护的那些人，正在千方百计想办法把他捉拿归案邀功请赏，这无疑是一种讽刺。张小敬选择了心里的“大义”，萧规却选择“以暴制暴”。张小敬知道并且经历着长安城的“恶”，但他选择只看美的东西，在他要守护的这座城里，人们不管处于何种境地，都在努力地活着。萧规在长安城的压榨下，渐渐地把对长安城的失望积攒为痛恨，可以说萧规是在听说闻无忌和张小敬在长安城的遭遇后更坚定了报复朝廷的心，但在他拼死报复朝廷的同时，他的兄弟张小敬与他针锋相对，不仅破坏了他报复了计划，还欺骗了他的感情。黑格尔说世界上最深刻的悲剧冲突，双方不存在对错，只是两个都有充分理由的片面撞到了一起。双方都很伟大和高尚，但为了自己的伟大和高尚，又都无法后退。所以我们才会看到：萧规想杀的人很多，但最终，他一个也没能杀；张小敬想救的人很多，但最终，他一个也没能救。

（二）中观叙事：叙事技巧的创新

1.摒弃“伟光正”，聚焦“小人物”

《长安十二时辰》跳出了以往影视剧大人物无所不能的桎梏，聚焦在生活中日常的小人物身上。没有侧重地表现主角，而是花大量的笔墨来展现配角在破案中的重要作用，每个小人物都有着自己的高光时刻。剧中对每个小人物的刻画都栩栩如生，充满烟火气息。崔器因想升迁背叛了靖安司，但当靖安司有难的时候，他选择了遵从内心，这一战，决死不为功名，舍命不图利禄。这才是真实的人性，有犹豫、有彷徨、有胆怯也有自己要坚守的底线。妓女丁瞳儿、暗装小乙、小吏安柱国、景僧伊斯……每个小人物都有血有肉。

2.耳目一新的现代元素融入

《长安十二时辰》带来了一股唐朝文化的流行风，让传统文化在一个现代话语体系中发挥作用，做到“用古人之规矩，开自己之生面”。

望楼是靖安司办案的秘密联络系统，主要是用独特的鼓声和不同形式的蓝白格子最准确和迅速地传递消息，监控人们的一举一动，在张小敬破案时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望楼的存在犹如现代生活中的摄像头，公安局可以根据摄像头记录的画面快速有效地捕捉证据。大案牍术的存在相当于现在的大数据，是靖安司办案的高级手段，发明大案牍术的徐宾能够熟记明档和暗档，快速有效地找到破案所需的各种资料。在没有电脑检索的情况下，体现出古人文档的归类意识和大数据思维。一方面望楼和大案牍术的设置可以推动电视剧的情节发展，另一方面对徐宾满腹经纶的人物设置也更立体。

（三）宏观叙事：荧屏外思想的传递

1.传统文化的价值体现

导演曹盾表示：“文化是一种生活方式，生活方式自信了，文化才能自信。”优质影片应该像一幅余韵悠长的国画，大气而醇厚，一笔一画都能激发观众对美的诉求，也能彰显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

非遗方面包括造纸术和打铁花。徐宾研制的新竹造纸术，省时省力又省料，对人类文明起着重要的推动作用，电视剧浓墨重彩地介绍了新竹造纸术的制作过程，让观众对古代造纸术有了更深层次的见地，更能体会当时社会特有的这种行为艺术。打铁花历史悠久又被誉为“民间烟火之最”，影片把这个场景安排在晁分大师铸造器械的日常中，把传承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大命题投放在影视剧人物生活的小场景中。

2.家国情怀的精神诉求

无论是什么题材的影视剧，归根结底都要透过感官层次的享受，把思想传递给观众。烽燧宝战役虽然苦，但第八团的勇士们依然九死无悔；张小敬对长安虽有不满，但当有人要破坏它时，他依然选择舍生相助；众人虽处在不同的阶级、站在不同的立场，但他们坚守着同一个长安，《长安十二时辰》传递出来的价值观更侧重于宏大的家国主义情怀。

该剧也透露出居安思危的民族忧患意识。悲剧的根源在于圣人被表面文章蒙蔽了双眼，殊不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隐藏现状。这场暴乱的发生告诫我们：不论是个人还是统治者，即便我们生活在祥和的时代里，也要时刻具有居安思危的忧患意识，只有做到“三省吾身”，才能尽早地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不可只图表面文章，不再自勉长进。

二、电视剧《长安十二时辰》的视听艺术

（一）《长安十二时辰》的视觉艺术

1.精细的服化道设计

影视剧中服化道的呈现不能只停留在追求商业价值的层面，更应该担任起文化价值传播的重任。

在服装方面，剧中军人、庶人和长安的官吏着装是胡汉杂糅风格的“缺胯袍”；士兵的穿着是实战时用的龟甲背；唐代织锦胡服是吸收了西域胡服和中原袍服的特点，改良而来的官员服饰，提花纹样和服饰颜色均能体现官员等级。据了解，李必穿的那套青色道士服饰是经过中国道教协会指导后最终才确认下来。

在妆容方面，剧中每个重要的角色在出镜之前都需要近乎3 个小时的化妆时间。眉形都严格依照壁画考究的“十眉图”进行设计。浓郁的妆容是那个时代特有的一种流行之美，脸上的粉底要用肤白打上三四层，再用胭脂从局部修饰，并注重胭脂和粉底的过渡。上元节的发饰也十分讲究，每一个出镜演员头上都会佩戴一个闹蛾，用来体现过节的热闹气氛。

道具和布景方面，剧组不惜投入70%的资金用于制作道具和服饰，实际搭建场地占地70 亩。剧中出现了唐代壁画里经常出现的细犬，据说这种陕西细犬每小时可以跑60 公里，是中国最古老的犬种之一，全世界只有十只。剧组还邀请了专业的糕点制作师，还原了28 种唐朝用于各种宴会的点心。

2.唯美的色彩与构图展现

色彩方面，色彩语言可以为叙事语境增添魅力。唐朝是一个色彩最浓郁的时期，电视剧开始，朱红色的窗格显得艳丽非常，红色像是刚被油漆刷上去似的，崭新的阁楼在古代的日常生活中并不多见，用色彩语言侧面交代了故事发生的时间。大环境整体的颜色严格遵循色彩搭配原则，冷暖色调进行对比，整体饱和度偏低，明度较为接近，整体看上去更协调。

构图方面，对繁华的集市拍摄运用纵深构图法，使画面呈现出延伸的效果，纵深感勾起了观众对盛世大唐的无尽想象。远景采用了黄金分割构图法，把长安城的全景展现得一览无遗，符合大众对建筑的审美观。李必和张小敬对话的画面采用对称构图法，具有稳定、互相呼应的效果，画面略显呆板，但在两个人物对峙的场景下，给人一种严肃感。

3.长镜头的运用

电视剧一开篇就运用了一个长达127 秒的长镜头，盛世唐朝的生活画卷徐徐展开，展现了万国来朝的宏达气象：画楼佳人奏琵琶，坊外花灯初悬挂，循声望美人，烛火引灯燃，一场虚惊；新烙胡饼香飘散，胡商络绎入西市，行云流水般地交待了长安的繁华。另一个经典的长镜头是姚汝能跟着张小敬进入平康坊的地下长安，把妓院和为生活所迫的社会底层人员的生活展现得一览无遗，甚至稚童把赌博当作日常的娱乐，从东宫右卫率姚汝能的反应中得知，他竟不知道盛世长安下还有这样一幅景象，把不同阶级背景下人们的生活描述得淋漓尽致。两组长镜头的运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长安城的真实生活状况尽收眼底，也更好地交代了长安城这场暴乱发生的必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