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惜与杀戮

姚广

风雨里的树叶铺了一地，世界像是一下糟糕了起来。没法收拾。

让我想象不到的是，《林中水滴》书中也有那些杀戮。看样子他们并没有痛惜。

就像今天傍晚的时候，我收拾了那些小柳根，足足有一二百条吧。大一些的柳根，肚子同样大，它们竟然像老头鱼一样。它们肚子干净，里面除了有一些像肺叶的东西，一根肠子，近乎透明的鱼泡，便全是长条形的卵，有青色的，有黄色的。小盆里的鱼十之八九都是母鱼，我不知道他们在什么时候甩籽。但现在他们都在我的盆里了。柳根这种鱼没有鱼鳞，是生长在大河里的小型冷水鱼，油炸或者是酱焖，都好吃。我注意到连同这些鱼，夹带一些黑色的小段木棍，大致要比铅笔细一点，有一寸长左右。哦，原来那是芦苇，也就是说这些鱼是从芦苇荡里捞出来的。那些网鱼的人，一定是真的从深秋里放松看管的保护区里弄来的吧。那网眼一定很小。

竟然还有几根小老头鱼，一根小泥鳅。即使死去，一条小小的老头鱼，也足够让你感受到凶悍。牙齿尖利，浑身像带着刺一样，毫不屈服。那个小小的泥鳅，像条黑色的小蛇，令人不敢去捉。它有时连蹦带跳，有时往鱼里钻，极其活跃。我想着，怎么弄它？小时候捉泥鳅，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最后就只剩下它了。我看了看旁边的剪刀，顿时有了个主意。关注很长时间的孩子，尤其注意它。他甚至要捉它。我鼓励他，别怕，捉住它！几次之后，他有些疑惑，抬起小脸儿对我说：爸爸，你怎么不去捉？继而又说，你敢吗？

当然敢。我回答道。

那你怎么不去捉呀？他问。

你快去吧，到了最后，这条泥鳅留给你。

他好不容易走开了。

最后了，我扭过头去问他：你是要死还是要活？

啥？

那条泥鳅。

他想了一下：活。

活？

活！

好。我放下了那把锋利的家伙。现在那个令人可怕的小泥鳅，已经在水里了。它已经在我的想象里被剪成了两段。（现在我无意中翻开了一个微信。那是一个屠户。红彤彤一片，都是牛羊肉。很血腥。）

我想起，孩子昨天捡松塔玩的时候，听见了一声模糊的狗叫。他就转身跑回来了。当我再鼓励他去的时候，他犹豫了。最后他还是去寻松塔，但脚步又小又轻，那背影像是一个林中的小猎人。

這孩子的胆和我一样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