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引进问题之我见

黄菘华

中央提出“扩大开放”后，许多地方按过去“请进来、走出去”的思路进行落實，但内涵有了不少变化。过去引进项目、资金较为侧重，由于知识经济的发展，知识社会已来叩门，引进人才成为热门，2017年演变成抢夺人才大战。本来储存知识最大量的是书本，可是书本只能记录知识，既不能同实践相联系，也不能对知识融会贯通，并运用已有知识去创作新的知识，只有掌握知识的人才能做到，因此抢夺人才之风迅猛兴起。

人才引进的历史经验

笔者工作期间曾接触过多种引进人才的做法，其中一些有一定参考价值。比如改开初期，广州引进了几个大酒店，目的明确，主要是为了外商来投资时有一个较为舒适的生活条件。那时回到广州投资的以港商为主，他们中有不少是四邑（台山、新会、开平等地）人，而众多的华侨也是这些地区居民的亲友，他们不习惯蹲厕，对家乡厕所的简陋和臭气熏天意见很大，因而需要建较高级的酒店。

继中国大酒店后，广州又建了花园酒店、白天鹅宾馆等。这些酒店由外商出资，多是在香港外资银行贷款，由外方聘总经理，经营若干年后，产业归我方。在议定的外方经营期间，外商不仅收回成本，而且有丰厚的盈利。酒店的主要工作是经营，主要人才是总经理，我方派一副总经理在经营中努力领会经营的“秘笈”，以便日后由自己经营时能保持优势。这种做法其后被许多地方采用，而且出现不少新的创造，如“三来一补”（来料加工、来料装配、来样加工和补偿贸易），产品归外商所有，我方按合同收取工缴费；又如“筑巢引凤”，营造好的投资环境，甚至按国际标准建好厂房，吸引投资者前来，能最大限度赢取时间；还有后来力争引进“三百强”五百强”的投资等，盈利分配也有变化。

当然，上述做法未必适用于所有企业。有些企业产品单一，要解决的关键问题非常明显，只有引进的人才有能力解决。如国有的珠江钢琴厂，该厂在改革开放前夕几乎濒临倒闭，之所以能艰难维持，是因为有些较富裕的人家无法买到进口钢琴，而又要小孩学琴，不得已才买一部珠江钢琴，使该厂还有一点生意，但这也改变不了生意惨淡的局面。

改革开放之风吹进该厂时，被戏称“黎大胆”的董事长黎氏改革决心很大，经过某些渠道结识了一个德国钢琴师傅，并了解到这个师傅能做出世界一流的钢琴。于是黎氏千方百计与这位师傅打交道，多次请他一家三口来广州旅游，住白天鹅酒店，租高级轿车供他使用，所费不菲，甚至受到了上级批评。双方友情密切后，黎氏便提出想请师傅来珠江钢琴厂工作，师傅直言自己要的报酬很高，经过洽谈，双方签下合同。从此，珠江钢琴便成了世界一流的钢琴品牌，国内外销量大增，盈利早已远超引进成本。

笔者多年前曾考察过新加坡的国立医院，当年该院希望攻克心脏手术技术，于是便引进了一位世界顶级的心脏专家。专家在医院工作一年，报酬100万美元，另提供住地（海滨别墅）和一部小轿车。这些专家在国外有自己的实验室和研究团队，因而是无法“调”来的，只能来一段时间。

专家来到医院后，先了解情况，然后提出改进方案，双方意见一致后，便着手推进。这一年里，专家完成了三件事：一是通过查房、讲课和做手术培养了10个左右的医生，他们能做各种心脏手术；二是建立了一个展览室，把各种心脏病人致死时的心脏制成标本，这对教学和治疗的作用甚大；三是建立了一个大冰库，专门储存人体各种器官、病毒、细菌、药品，使之在温度不同的房间里保存不坏或继续生长。就这样，只用了一年时间，该医院便成为了东南亚的最佳医院，并进入世界知名医院的行列，吸引了许多周边国家的患者前来就医，盈利大大增加。

在这个例子中，虽然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医院的情况，但却能领会到整个国家有计划地引进顶端人才的作用。1964年才建国的新加坡，每年引进六七个世界顶级专家，解决急须解决而自己又无法解决的问题，只用了十年左右便成了“亚洲四小龙”之一。这说明人才引进措施肯定是有贡献的。

2017年以来的抢夺人才大战，在挑选人才时首先看的是学历，其次看年龄。这种抢人才的做法是对人才的储备，对于建立一个地区各个层次的人才团队是有作用的，各个层次的团队各有功能，但要发挥作用就要把团队组织起来后，根据需要逐步安排。这又是一种引进人才的做法。

市场更了解人们的需要

综合以往的实践经验，不难看出，要把引进人才工作做好，需要注意几个问题：

引进人才必须从实际需要出发，抓住要解决的关键，目标明确，做法同目标相吻合才能不走弯路，取得较好的效益。一个地区需要有计划、有组织地进行，一个厂必须抓住关键，如上述的珠江钢琴厂，虽然钢琴的种类不少，但关键是一样的，只要解决这个关键，各种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而重金请来的钢琴师傅，可以在工作期间把技术传授给该厂后再回德国；但有些单位，例如新加坡国立医院，部门、科目繁多，要解决的问题各不相同，因而要讲究步骤，先重点突破一个科目，不宜多管齐下、齐头并进。此外，有些问题不一定要引进顶端人才，只要别的医院有所长，也可设法把他们的长处学到手。这就需要加强信息工作，掌握国外、国内、本地人才的信息，并逐步建立信息库。

引进人才需同改革相结合，使人才引进成为倒逼改革的有利因素。当年广州有一家中型国营酒家，按计划经济的经营办法，规定雇佣一个大厨，待遇不得超过800元，而别的酒家早已不惜用两三千元雇用好的大厨，因而该酒家只能在竞争中败下阵来。珠江钢琴厂在引进人才的过程中，新旧管理体制之间的矛盾也很严峻，改革者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冲破了矛盾。引进人才后如果不改革，后续也可能会抵消掉引进的作用，因此即便开创了新局面，还需注意把改革的步伐跟上。

与此同时，必须加快把引进人才的权力下放给市场，中央已多次指示配置资源的权力必须下放给市场，人才也属于资源，市场比政府更了解人们的需要，更清楚引进前后的经济核算，政府往往更倾向于从GDP或政绩的角度出发来考虑引进人才的问题，这种思维需要改变。

引进人才的方式方法可以灵活多样，不拘一格，引进的人才可以是搞管理的，也可以是搞技术的；可以是当厂长的，也可以是在某个关键领域攻关的；可以是长期的，也可以是短期的；可以是在职的，也可以是退休的；可以是通过外交途径的，也可以是通过民间组织或私人关系的；可以“请进来”老师，也可以“走出去”学生；可以引进合作设厂，也可出去合作办企业，从中提高技术……总之是多渠道、多层次、多方式把知识学到手，只要思想重视，就会根据实际情况创造出更多的方式方法。

（作者系广州市委原常委、市委宣传部原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