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藏传佛教女性出家原因探析
——以四川甘孜道孚县菜子坡觉姆寺为例
2019-02-18余琳
余 琳
觉姆作为藏传佛教中的比丘尼,在藏传佛教中有着独特的地位,她们有独立的觉姆寺,并且形成了具有区域特质的独特文化。目前对觉姆的研究中,影响比较大的是德吉卓玛的《藏传佛教出家女性研究》,作者指出:“藏族出家女性作为藏传佛教另一主要载体,为藏传佛教的继承和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功绩。她们创造的藏传佛教出家女性文化,为藏传佛教注入了新的文化元素,使之更具活力,为藏传佛教增添了光彩。”[1]作者通过大量在西藏、青海等地进行走访和考察的第一手资料,为我们展示了藏传佛教出家女性的真实情况,“据统计,国内有98座格鲁派尼姑寺和有尼僧的寺院,国外有15座格鲁派尼僧的寺院,目前国内较有影响的格鲁派尼姑寺,有西藏自治区境内的仓宫尼姑寺、曲桑尼姑寺、嘎日三丹林尼姑寺、敏穷尼姑寺、热振三丹林尼姑寺和甘肃省的格丹旦杰林尼姑寺、四川阿坝州的四哇尼姑寺等。”[1]
这些研究对我们进一步研究藏传佛教女性出家原因等问题提供了很好的基础。“藏传佛教出家女性在传播和传承藏传佛教和藏文化的过程中有着积极而关键的作用,然而学术界对于这一群体的关注和研究,与这一庞大的群体和丰富而灿烂的文化相比极不平衡。”[2]目前,藏传佛教出家女性人数不断增长,她们肯放弃世俗生活,与青灯古佛为伴,那么在这个现象背后,有怎样的力量支撑着她们,这其实是值得我们深入思考和研究的。
一、四川甘孜道孚县觉姆寺的基本情况
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是一个深受藏传佛教影响的地区,藏传佛教作为其精神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其社会产生了重要影响。“道孚原名道坞,其意为马驹,为四川取道康北通往西藏必经之路,也是茶马古道之门户。道孚县位于四川省甘孜州东北部,地处青藏高原东南缘鲜水河断裂带,东邻康定县,东北与丹巴县相邻,北与阿坝州金川县连界,西与炉霍县接壤,南与雅江县为邻,西南与新龙县毗邻。县内居住着藏、汉、彝等16个民族,其中藏族占总人口的78%。”[3]据《道孚县志》记载:“至2005年,道孚县有格鲁寺庙9座,宁玛寺庙18座,苯波寺庙4座,萨迦寺庙1座,共计32座寺庙。”[3]藏传佛教作为道孚县主要的社会意识形态,对于道孚县民众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菜子坡觉姆寺所在地麻孜乡,位于县城西10公里处,辖区总面积330平方公里,耕地面积为12075.15亩,辖14个行政村,36个自然村,749户,4046人。”[4]
据《道孚县志》记载:“觉姆寺是民国3年(1914)甘孜扎呷寺的扎呷活佛在麻孜乡下居日村附近创建,属格鲁派,隶甘孜扎呷寺。占地约40亩,四周围以高墙,仅有一道山门,建有可容百余人的大佛殿,殿前横列5排相互背向的觉姆房200余间。寺外设置值班室和供老师及扎呷活佛住处及经堂、来访家属住宿接待室,严禁外人进入寺内。觉姆倡苦行,住房简陋矮狭,皆土平房,高不过5尺,面积约10平方米,就地设铺,灶在其中,只能蜷曲而眠,晨昏叩首念经和储存食物尽在小房中。生活由家属和亲友供给,无依靠者,每年秋收准外出帮工或讨粮食备1年所需,平时严禁行乞。觉姆重戒律,入寺须剃发受戒、住寺礼佛,只能1人独居,不得2人同宿或同室念经;外出结伴而行,不得单独行动;遵守鸣石信号(击石为钟),上午鸣石齐集大殿诵经3小时,午后鸣石各在住房内诵经2小时,3次鸣石熄灯就寝。布施收入,除供集体念经时的茶水外,悉数上交甘孜扎呷寺。”[5]从以上记载,我们可大概了解到这个觉姆寺是民国时期兴建,虽然从其条件来说比较简陋,但整体而言规模还是很大的。同时我们也可看出此寺有着严格的寺院制度,觉姆们的确很注重戒律,基本是以苦行为主。
《道孚文史资料选辑》里记载了解放前觉姆寺分布的大体情况,如表1[6]:
表1 解放前喇嘛寺庙分布一览表
从表1的数据可看出,解放前道孚县主要有尼措区麻孜乡的觉姆寺和瓦日区木茹乡的觉姆寺两座觉姆寺。麻孜乡觉姆寺的觉姆人数有着绝对的优势,据上述县志记载,道孚县觉姆寺是民国3年扎呷活佛在麻孜乡创建的,所以,估计木茹乡觉姆寺的觉姆可能是由麻孜乡觉姆寺的觉姆迁过来修行而逐渐形成规模的,但由于没有更多的材料为支撑,故还需要进一步的考证。
《道孚县志》里也记录了解放初期觉姆寺分布的大体情况情况,如表2[5]:
表2 解放初期各教派寺庙分布一览表
从表2的数据和表1的数据对比分析,麻孜乡的觉姆增加1人,而木茹乡的觉姆数量没有变化。可以看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后道孚县觉姆寺觉姆的数量总体相对稳定,变化不大。
《道孚县志》中记载的1990年觉姆寺的大体情况,如表3[5]:
表3 1990年寺庙情况一览表
从表3的数据可看出,1990年道孚县主要有麻孜乡觉姆寺和格西乡觉姆寺两座觉姆寺,且人数上有很大增长,木茹乡觉姆寺未见记载或已消失。从表3数据也可了解到,进入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麻孜乡觉姆寺的优势地位已被格西乡觉姆寺所取代。
《道孚县志》中记载的2005年觉姆寺的大体情况,如表4[3]。
表4 道孚县各寺庙基本情况统计表(2005年5月)
从表4和表1、表2、表3的数据对比分析可以猜测,表1、表2和表3中的麻孜乡觉姆寺可能就是表4中的麻孜乡菜子坡觉姆寺。表3中的格西乡觉姆寺可能就是表4中的格西乡铜佛山觉姆寺。表1和表2中的木茹乡觉姆寺可能就是表3中的木茹觉姆寺。从1990年到2005年,麻孜乡和格西乡觉姆寺的数量总体变化不大,木茹乡觉姆寺在新版的县志又出现了记载,说明这所寺院可能经历过恢复。
表5 2005年道孚县境内寺院分布一览表
《道孚县志》里记载:“‘斯阿贡觉姆寺’又叫‘居日觉姆寺’因其坐落在麻孜乡居日村附近而得名。‘斯阿贡’是真正的寺名,在道孚方言中读作‘斯阿贡’,按藏文书面语应读为‘阿贡’。有时也称为‘阿岗觉姆寺’,或‘阿岗寺’。据考察,该寺于1914年由甘孜扎呷活佛创建。属格鲁派,占地面积约40亩。”[3]从表3、表4及表5对觉姆所在地方和数量的对比分析,以及上述《道孚县志》里记载的民国时期道孚县觉姆寺的具体情况,还有上述对斯阿贡觉姆寺的介绍可以推断,表5中麻孜乡斯阿贡觉姆寺就是表4中的麻孜乡菜子坡觉姆寺,只是名称有所变化而已。
从表1、表2、表3、表4和表5我们可以看到,道孚县主要有菜子坡觉姆寺、铜佛山觉姆寺和木茹觉姆寺三座觉姆寺,并且都为格鲁派寺院。
二、道孚县信仰藏传佛教女性出家原因浅析
笔者于2014年7月初次到道孚县,途中经过道孚龙灯草原,远望雅拉雪山,参观了道孚藏族民居及格鲁派寺庙灵雀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2018年2月,笔者再次来到道孚县,对麻孜乡菜子坡觉姆寺进行调研,访谈了该寺的觉姆和附近的居民,在该县有关部门的帮助下,笔者查阅了道孚县志等资料,获得了有关菜子坡觉姆寺的珍贵资料。
笔者选择道孚三大格鲁派觉姆寺之一的菜子坡觉姆寺,是基于该寺是道孚县最早建立的觉姆寺,对该寺展开调研,能够进一步分析道孚县其他两座觉姆寺的相关情况,从而在整体上了解道孚县觉姆寺的发展情况。笔者在调研过程中,根据访谈材料,对觉姆出家的原因进行了总结和分析:
(一)家庭宗教信仰潜移默化的影响
家庭氛围对家庭成员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的影响非常深刻,藏族又几乎是全民信仰藏传佛教的民族,“就藏族地区的农牧民家庭而言,每个家庭都设有自己的佛堂或佛龛,供着佛、菩萨和经文法本等佛法依止物,是这个家庭用来烧香拜佛的基本宗教活动场所和最神圣的地方”[1]。藏民把佛堂已纳入他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他们家庭的佛堂俨然已成为他们心中的寺院,他们以此来构筑他们内心向往的纯而无杂的世界,在这个构筑的世界里,他们回到了最为本初的状态。“就藏族地区的农牧民家庭而言,家庭的成员每天清晨要煨桑烧香、梵呗歌赞、供奉净水礼佛,祭祀与其相关的各路保护神和地方神祇等,这些简单的宗教活动,会使家庭的每个成员都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1]在这种影响下,家庭成员便会习惯性地按流程完整地进行每天的活动,可以说,藏民的生活是建构在佛教信仰基础上的。“虽然在经历民主改革后,但是藏传佛教以非主流文化的形态仍然存在于藏族社区,传统的宗教观念在民众中的地位挥之不去,而且根深蒂固,支配着民众的人生观和世界观。”[7]家庭宗教信仰以一种强大的力量深深影响着家庭成员,成为他们心中的绝对心理倾向。在笔者调研的相关觉姆中,有多位就是因家庭信仰的缘故出家为尼。
个案1,某某,藏族,在觉姆寺里已经待了十多年了。由于父亲很早就出家了,家庭也失去了顶梁柱,她和母亲一直生活在一起,所以生活比较拮据。但是她从小就以父亲为榜样,非常向往寺院生活,觉得在寺院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所以就坚持出家。母亲也能理解自己女儿的心思,也非常支持,并告诉女儿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所以她坚定地走上出家之路,成了一名觉姆。
个案2,某某,藏族,她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和她的表姐感情很好,她的表姐从小对她就很好,但是表姐很早就出家了,一直在寺院里修行,她经常跑到寺院里去看望她的表姐,每次和表姐谈话时,都能够感受到表姐的自在和舒适,她非常向往表姐的生活,所以在自我的强烈要求和表姐的帮助下出家。
个案3,某某,藏族,由于其父母对佛教极其虔信,她从小就深受父母的影响,并且自己喜欢学习有关藏传佛教的知识,她的父母也很支持。后来她逐渐有了出家的想法,本来她认为自己的父母肯定会反对,所以一直不敢告诉父母,可后来,父母有所察觉,并耐心地与她交谈,分享了他们的看法,表示理解女儿的想法。她非常感动,最后决定出家,绝不辜负父母的期望。
从个案1、2、3可了解到,家庭的宗教信仰对女性出家来说至关重要,在他们的心中,从小就培养起对出家僧人的无比尊敬和崇拜。对现代藏族家庭来说,仍然存在“户有喇嘛、尼姑为荣,如无为耻”的观念。[8]在这些观念的长期影响下,她们逐渐把这种对出家人的尊崇转变为自身主动出家的积极力量,并且在这种积极力量的驱使下,她们更为坚定自己出家的信念,认为唯有出家之路才是她们毕生的归宿。家庭信仰氛围的强烈熏陶和亲人的理解支持成为她们出家的强大动力和支撑。“家庭中的宗教行为使她们受到最初的宗教熏陶和宗教体验,产生了对佛教的最初印象。”[9]这种最初的印象以一种持久且深刻的力量鼓舞和影响着这些女性,最终选择了出家修持之路。
(二)不幸爱情婚姻的影响
在佛教女性出家众中,受到爱情婚姻打击而出家者甚多,藏传佛教也不例外。“由于传统观念的影响,一个女子成婚后,会把自己的一切献给婚姻家庭,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将自己的命运和家庭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婚姻家庭也由此而成为她们赖以生存的惟一场所 ,但是,一旦家庭破碎或婚姻变革,对这些全身心投入到婚姻家庭中的妇女打击和挫伤,往往是非常残酷甚至是致命的。”[1]面对不幸的婚姻,她们感到自己似乎失去了一切,没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所以毅然选择出家。失败的爱情婚姻对她们精神的打击是非常严重的,当她们把一切都倾注于对方乃至整个家庭,没有保留任何退路,没有自己独立的生活和世界,整天被家庭的琐事包围着。当家庭破碎时,她们逐步走向精神崩溃的边缘,然而此时宗教似乎是他们自我救赎的唯一选择,为她们提供了一条逃避残酷世界的道路。
个案4,某某,藏族,由于家庭收入不佳,很难维持生活开销,丈夫和自己经常吵架,于是在某一次争吵后,丈夫一气之下出远门打工,两人聚少离多,后来丈夫几乎都没有联系她了,她才知道丈夫已经有了外遇。得知真相的她难以接受现实,本来一直抱着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碎了,于是她果断和丈夫离婚,离婚后曾抑郁一段时间,但是逐渐明白和看清了许多事情,所以下决心出家。
个案5,某某,藏族,她和丈夫结婚后逐渐发现丈夫有暴力倾向,她的丈夫特别爱喝酒,经常在酒后对她施加暴力,她长期生活在丈夫的阴影下。后来由于实在忍受不了丈夫的暴力,对生活感到绝望,认为自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下决心出家。
个案6,某某,藏族,她和他的男朋友感情一直很稳定,并且准备结婚。可是后来她发现原来男朋友早已背叛自己,和别人在一起了,她对这段恋情感到失望甚至绝望,对未来的婚姻生活感到怀疑和恐惧,和男朋友分手后曾一度抑郁,很难走出这段感情的阴影。某天,她突然感到豁然开朗,想清楚许多事情,所以下定决心出家。
从个案4、5、6可看出,“宗教具有神奇的力量,能使人的心灵最难以忍受的痛苦变成最深厚和最持久的幸福。”[10]不幸的爱情婚姻对她们的打击是非常沉重的,特别是她们原则性的问题受到玷污或伤害,在她们内心深处,这些都是不能原谅的,她们选择宗教的方式进行自我救赎,获得心灵深处的修复,她们也相信宗教能驱散一切阴影和对这个世界的怀疑。
(三)自然与社会环境的影响
藏区自然条件比较恶劣,稀薄的空气,封闭的地域,使人们的生活更加艰辛。在藏区,大多数妇女为主要的劳动力,承担着养护家庭的重任。“一个农业区的已婚年轻妇女,每天一早起来要烧茶、烙饼做早饭、喂猪、喂狗、放家畜,收拾房屋,打扫院子,早饭后,春、夏季要下地干农活,如除草、割麦等,秋、冬要积肥,还要为全家人做午饭和晚饭,这是一个藏族农村妇女一天所承担的最基本的家务和生产劳动。”[1]女性相对于男性是处于弱势地位,“藏族自纪元七世纪以来即受佛教影响,他们追溯自己的起源是猴子和妖魔,男祖宗是猴子,是菩萨观世音化身,女祖宗是妖魔,是男祖宗的配偶,一切优点都来自男祖,一切缺点都来自女祖。”[11]在社会生活中,许多重要抉择都由男主人说了算,妇女们虽然也表达自己的观点和意见,但往往很难被采纳。久而久之,某些妇女们便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当他们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和不可摆脱的家庭负担,现实生活中往往感到失望甚至绝望,这促使她们勇敢做出另一种选择。“她们对贤妻良母式的女性传统的人生过程有所质疑,对生命的意义有所疑问与追寻,进而理性而热情的走上出家路,并且为自己的生命负责,和培养独立自主的人格。”[12]出家,无疑是藏区妇女培养独立人格和规避恶劣自然与社会环境的一项选择。
个案7,某某,藏族,和丈夫、女儿及婆婆住在一起,女儿在读书,丈夫没有正当的职业,比较游手好闲。她既要照顾婆婆和女儿,整天还担心他的丈夫,更要忙活牧场的事,相当于已经代替丈夫成为了家庭的顶梁柱,所以,有时候在牧场忙活,面对着恶劣的自然环境,再想到家庭的沉重负担,她感到失望,甚至是绝望,她认为这样的生活是毫无意义的,所以产生了想出家的念头。
个案8,某某,藏族,她在家庭中主要负责日常料理和牧场农活,由于长期从事牧业重体力劳动,落下了许多病根,她的丈夫对她不满,经常发生争吵。逐渐地,她意识到这样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她认为出家修行才能真正解救她,才能安定自在地生活,所以后来下定决心出家。
个案9,某某,藏族,她和丈夫及婆婆生活在一起。她主要负责农事,虽然全身心地投入农事,但收入却一直不理想,不足以支撑整个家庭的开支。后来,她逐渐产生了出家的念头,刚开始,她的家人都不同意,但在她的再三恳求下,她的家人终于答应了,她自述感到从未有过的舒适和踏实。
“牧民们的基本生活方式是游牧,逐水草而居,游牧的生产极大地受制于自然生态环境,有时,雪灾、风暴、牲畜瘟疫等自然灾害,会使牛羊成群死亡,一夜间则一无所有。”[1]从个案7、8、9可看出,恶劣的自然与社会环境不仅对妇女们的身体健康造成影响,有时家庭收入的负担也让她们感到绝望。环境的压抑使她们鼓起勇气做出出家修行的选择。
(四)对宗教的特殊感情
一些藏区女性在学习了佛教知识后,对佛教的理论有了更深的认识,逐渐认为宗教是她们心灵的归宿,平衡着她们的内心世界,让她们的精神世界变得丰富,获得自我救赎。鉴于个人对宗教信仰的这种热爱和追求,他们选择了出家。
个案10,某某,藏族,从小就非常崇拜僧人,并且喜欢看书和到寺庙里去,相当于把寺庙当成了自己的另一个家,并且下定决心长大后要到寺庙里修行。她的父母开始很不理解她的想法,等她逐渐长大后,父母也就慢慢理解女儿的愿望了,所以后来,她出家成了一名觉姆。
个案11,某某,藏族,她一直都非常羡慕男性比丘,并且认为他们出家后非常自由舒适,无拘无束,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在这个因素的影响下,她下决心出家。
个案12,某某,藏族,父母从小就被父母给她指了婚配,但她认为这一切不过是毫无意义的联姻捆绑,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根本不能实现自己的价值。她认为只有宗教才能给她带来真正的意义,在宗教的世界里才能体现存在的价值。所以她不顾父母的反对,毅然选择出家当觉姆。
从个案11、12、13可了解到,对宗教的热爱和对僧人的崇拜是驱使她们出家的强大动力。她们从小就生出在这样的环境中,并且已经把自己编织进了“出家”这样的观念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认识变得更加深刻。于是,在这种长期的自我认定的背景下,他们最终选择了出家。
(五)理想与现实的矛盾
藏区的教育比较落后,一部分人由于学业中断只能回乡待业。回家后不仅要面对父母亲人的压力,而且还要面对邻居乡人的压力。“于是在劳动、就业与个人理想冲突的这种情况下,宗教为她们提供了一种解脱的方式,使她们可以通过自我选择而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1]
个案14,某某,藏族,初中文化程度,由于当年没能考上中专,自己的梦想化为泡影,内心感到十分绝望。回到家后面对着家庭和邻里的压力,内心十分痛苦无奈。她感到宗教是她最好的选择,可以逃避为其带来郁闷和痛苦的因素,所以毅然选择出家当觉姆。
个案15,某某,藏族,小学文化程度,由于学习成绩很差,一直也没有进步,父母觉得她没有提升的空间,所以决定让她回家帮着分担家庭工作,让她放牧。她每天放牧时,很怀念读书的日子,并感到自己可能永远都要埋没在放牧的生涯中了,所以非常彷徨和无奈。后来她听到邻居谈话,谈到关于觉姆的事情,她瞬间觉得那就是她应该走的路,所以暗暗下定决心要出家。她的父母迫于无奈,勉强同意她出家。于是不久,她毅然走上了出家之路。
个案16,某某,藏族,初中文化程度,当时她已经考上了较好的中专,但是家里负担较重,父母希望她帮着照顾弟弟和妹妹,所以她也就放弃了读中专的好机会,回到家里照顾弟弟和妹妹。但与其他觉姆相似的是,她觉得这也不是她想要的生活,最终选择出家。
从上面三个案例能看出,当他们人生中,唯一能改变自己命运的道路被封锁后,她们不仅要面对各种压力,同时还会感到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所以她们能够放下一切,毅然选择出家。在她们心中,这也许代表着逃避和拒绝,但更多的是她们新生后的另一种选择,对于新生活、新未来的渴望和憧憬,这也许很漫长,但足以让她们感觉到踏实和温暖。
余 论
以上案例所采访的样本,都来源于甘孜道孚县菜子坡觉姆寺的觉姆访谈记录,这些案例虽然局限在一个寺院,但由于藏文化具有比较强的统一性,故对整个藏传佛教出家女性来说,也是非常有代表性的。从这些案例可以看出,在这些觉姆中,家庭、感情、环境、个人信仰等因素,是促使他们出家的主要原因。单就这些访谈来说,出家为觉姆者几乎都是因在人生中遇到了一些非常现实的问题,可以说,虽然他们的出家行为是人生完全沉浸到宗教信仰中的体现,但其实却是非常现实的社会问题。无论是藏传佛教还是汉传佛教,这些比丘尼的出家因素,也几乎是相通的。这也反映出女性在社会生活中,有一些因素几乎成了他们要面对的共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