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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小学的路

2019-02-14徐平林

参花(上) 2019年2期
关键词:庄稼地柳条柳枝

五岁半那年,母亲就把我送到了小学。从我家房后那座果园出发,路过一片片庄稼地、沙枣林、弯弯曲曲的河沟……走个六七里地,便是我的学校。

那时的六七里地,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是那么地漫长、那么地遥远!我们几个小伙伴各自从家出发,会合到果园后面结伴上学。一个冬天下来,我们硬是从庄稼地里踩出了一条小路,远远看去,小路就像一条柔弱的白飘带,弯弯曲曲,宽宽窄窄。到了春天,庄稼地里种上了小麦,那条小路便不见了,我们便只能踩着刚出土的青苗去上学。

那时,老师对迟到学生的惩罚还是比较严厉的,要么罚站在教室外或教室最后面——这算是最幸运的。最痛苦的便是老师拿着柳树条劈头盖脸地抽我们。我就经常挨抽,以至于头一天紫红色的抽痕上又落上了新的疤痕。

于是,我便发动几个经常被抽的小伙伴想办法。经过几次商议,我们决定将学校门口的那两棵柳树枝条全部折断、砍掉!我还提出了火烧这样狠毒的招数,更有甚者提出了将这两棵柳树偷偷用铁锯放倒——他可是铁匠的儿子。总之一句话:让这往我们身上、头上、手上、腿上抽的柳枝条统统消失!甚至让这两棵可恨的柳树彻底消失!

树是公家的树,火烧、锯掉这样的法子显然不行,也不敢。商量来商量去,伙伴们觉得折断一部分、砍去一部分还是可行的。于是,我们几个就在好几个风清月明、星光灿烂的夜晚,上树的上树,刀砍的刀砍,手折的手折。几个夜晚下来,那些细软却坚韧轻便的柳枝便失去了往日风姿绰约的身影,只剩下树干和粗枝光秃秃孤零零地在春天里哀哀哭诉。

就算没了柳枝,我们那些亲爱的老師也有的是办法和智慧。他们把目光投向了那条被我们踩出来的上学小路上。那条小路穿过的小河——就是父辈们用来浇地的沟渠,边沿上到处长着矮小的柳树、沙枣树、白杨树……那些小枝条随手可以折到。就这样,被我们踩出来、通往小学路上的树枝条,伴着我、抽着我,直到小学毕业。

母亲在我上学这件事上非常严肃。我常常逃学或迟到早退。于是,母亲便在我逃学的路上——也就是我们踩出的那条小道上等着我。好像能掐会算似的,母亲总是极其准确地等在我经过的地方,虽然我每次走的时间和路程都不一样。当然,母亲手里还拿着一根甚至几根同样柔软坚韧的柳条。

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回到老家,特意又从房后的果园出发,想重新走一下那条被踩出来的小路,想再在回来的路上遇见手里拿着柳条的母亲,想让最爱抽我的老师(听说后来他得了重病)再抽我几下……但我怎么就找不到那条小路了呢?那条柔软、委婉、含蓄得像白飘带一样的小路和小河两边那些小树如今早已被各色各样的水泥柱、路灯柱或是电线杆取代了。

我的身上忽然隐隐作痛,仿佛小时候的柳条疼又复发了,而那两棵柳树——被我们刀砍手折,历经苦难的老柳树,在某一年,早就不记得是哪一年,被当做柴火烧了——真的烧掉了!这两棵老柳树最终还是没有逃脱被火烧掉的命运——那可是我这辈子想出的最狠的招数啊!

作者简介:徐平林,男,满族,1989年毕业于中央民族学院中文系。现为甘肃省武威市文化馆馆长。主要进行书法、绘画、摄影、民间文学创作。

(责任编辑 葛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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