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搞“断网工程”应对网络战

●本报驻俄罗斯特约记者 林杰 ●本报记者 李司坤 ●柳玉鹏 陈欣

俄罗斯考虑测试断开与全球互联网的连接，以检验其应对外部互联网威胁的能力。包含这一计划的法案12日在俄国家杜马一读通过。俄罗斯一直警惕，西方可能将“断网”作为对俄制裁。美国去年在国家安全战略中睚眦必报的威胁，似乎让人觉得这种可能性在增加。事实上，为维护“网络主权”，俄罗斯已经准备多年。但对于这项计划是否能够真正实施，外界有很多不同看法。有分析认为，互联网协议的复杂性和基础设施在全球的分散性，令切断与世界的联系比想象中难。但正因为如此，一些国家联合起来在互联网上“孤立”俄罗斯，也并不容易实现。

不是关闭互联网

“俄罗斯正在为网络战做准备”，美国“商业内幕”网站13日称，在防御外国网络威胁的斗争中，俄罗斯计划采取一项特殊措施。“断网”测试是“俄罗斯主权互联网”法案的一部分。该法案考虑创建一个国家网络系统，在遭到外部断网时，保证俄罗斯国内网络稳定运行。法案同时建议尽量不向外国转移俄罗斯互联网用户交换的数据，并创建国家域名系统（DNS）。当地时间12日，俄罗斯国家杜马以334票支持对47票反对，一读通过这项法案。

在该法案中，所谓的“断网”测试被单独列出：给予俄罗斯政府和互联网运营商进行定期网络演习，以应对外部互联网威胁的权力。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说，目前有十几家机构监管互联网域名根服务器，都位于俄罗斯境外。不过，俄境内已有根镜像服务器。这意味着即便西方采取惩罚性措施切断网络，俄罗斯的网络系统也能继续运作。测试将要求俄互联网服务提供商将数据流引向国内路由节点，而不经过境外服务器。

俄罗斯的这一计划被认为是对美国2018年《国家安全战略报告》的直接回应。英国《一周》杂志网站称，这份报告将美国近期遭受的网络攻击归罪于俄罗斯等国。报告出炉后不久，就有俄高级官员“加大警告”称，某种形式的断网可能“被强加于我们”。俄总统网络发展问题助理戈尔曼·里梅科去年曾说，西方国家只要简单地“按下按钮”，就能将俄罗斯挡在全球互联网之外。俄总统普京更是批评互联网就是“美国中情局项目”。

美国“连线”网站评论说，互联网是在美国发明的，现在美国公司控制着为其提供支持的大部分基础设施。俄罗斯可能希望获得更多“互联网自治权”。纽约大学教授尼克尔·斯塔罗塞尔斯基称，简而言之，俄罗斯需要做两件事：确保俄罗斯人寻求进入的内容实际上位于该国某个地方，以及确保路线和交换都在国内进行。

俄国家杜马主席沃洛金12日在议会强调，“俄罗斯主权互联网”法案的任务“不是关闭，也不是切断互联网，而是要确保互联网安全”。俄罗斯《商业咨询日报》报道称，俄通信和大众传媒部等政府部门均支持这一法案，但提出了各自的意见。沃洛金要求在二读通过前，对法案进行详细讨论和修改。

法案草案在国家杜马还需进行两轮投票，然后交至议会上院，最后经普京签署后才能成为法律。路透社称，虽然尚需修订，但其作为俄罗斯维护“网络主权”的努力，预计能获通过。俄《商业咨询日报》报道说，“断网”测试有望于今年4月1日前进行，具体日期尚未确定。俄政府计划为实施该法案拨款200亿卢布（约合21亿元人民币）。

“互联网独立”能做到吗？

事实上，俄罗斯多年来一直在为“互联网独立”做准备。台湾《科技新报》13日报道称，为解决过度依赖全球DNS问题，俄罗斯建立了DNS的单独备份系统。该系统不受国际组织控制，且只供金砖国家使用。2014年，俄通信部曾进行过一次大型演习，模拟“关闭”全球互联网服务。2018年，俄再次进行试验。当时，普京的新闻秘书说，“我们都知道全球网络的主要管理者是谁，我们必须考虑如何确保国家安全”。美国ZDnet网站说，DNS备份系统也将被用于今年的“断网”测试。俄政府还计划到2025年控制全国95%以上的网络流量。

但美国“连线”网站认为，一旦建立起一个有弹性的互联网基础设施，再想关闭与外界的联系，可能比想象中难得多，无论做了多少准备。研究计算机网络的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教授保罗·巴福德说，互联网服务提供商很难准确地了解他们对境外每个基础设施的依赖程度。由于互联网协议各个层面的复杂性，某些地方可能会出现灾难性故障。

该报道说，即使没有发生灾难——如银行、医院或航空器联网失败——许多网站也可能停止工作。因为大多数网页依赖于多个服务器来运行，这些服务器可能存在于世界不同的地方。比如，新闻网站可能依赖于亚马逊云服务器、谷歌跟踪软件和脸书评论插件，所有这些都位于俄罗斯境外。

除了讨论在技术上能否实现，这样做带来的现实影响也受到关注。BBC称，俄罗斯有9000万网民，政府实施“断网”测试，他们都将受到影响。俄前财长库德林则担心，仓促通过这一法律可能影响对俄IT领域的投资。俄塔社13日援引他的话说，通过这一法律需要与IT和工业界进行对话。这些行业正在全球发展。另外，这可能导致俄商品和服务成本增加。

不过，在“俄罗斯主权互联网”法案的起草者看来，采取措施提高俄互联网的安全性和可持续运行势在必行。卡塔尔半岛电视台报道称，美威胁任何攻击性和防御性的网络行动都将遭到报复。“这不是幼儿园！”俄法案起草者之一卢戈沃伊警告说，美国曾关掉过叙利亚所有网站。据斯诺登爆料，2012年11月，美国国家安全局在叙利亚制造了长达3天的断网。

无奈之举还是一种策略？

“这也许是俄罗斯无可奈何的选择”，德国新闻电视台13日评论说，在冷战结束后，俄罗斯仍被美国视作对手。即使进入新千年，俄罗斯也还在遭美国严厉制裁。互联网将是美国未来制裁俄罗斯的新领域。瘫痪俄罗斯的互联网，将严重影响其金融、军事等领域。美国彭博社称，去年11月，北约加大了针对俄罗斯的年度网络战演习力度。美欧都威胁对俄的网络攻击予以制裁。

复旦大学网络空间治理研究中心主任沈逸则认为，还有另一种可能。他13日对《环球时报》记者说，从俄罗斯的角度来说，这是一种“应急预案”。现在进行“断网”测试是要告诉美国，俄罗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某种程度上，这是以比较低的成本展示出一种姿态。

也有专家对西方能否在互联网“孤立”俄罗斯提出质疑。美国Axios新闻网称，曾在奥巴马政府担任网络安全协调员的迈克尔·丹尼尔说，技术上讲，很难想象一些国家联合起来完全孤立俄罗斯，互联网的分散性让这种想法很难实现。沈逸对《环球时报》记者说，尽管美国政府仍可管辖全球顶级根服务器，但这已从行政管辖变成司法管辖。从逻辑上说，在最极端的情况下，美国也许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对网络访问进行限制。但这样可能导致现有的互联网遭到弃用，因为没有人会容忍这样的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