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釉陶连枝灯的保护与修复

王秀玲,高 海

（1.山西大同大学历史与旅游文化学院,山西 大同 037009；2.山西大同大学物理与电子科学学院，山西 大同 037009）

连枝灯是一种在主灯柱上环立多个分支灯盏的灯具，这种灯具最早在我国的战国时期就已经出现，材质多种多样，有陶质、青铜、铁质等。汉代制灯工艺愈加高超，《西京杂记》中记载赵飞燕为皇后时，其妹有“七枝灯”等作为礼物赠送；另载“高祖初入咸阳宫……有青玉五枝灯……焕炳若列星而盈室焉”。形容多枝灯之明亮精巧。这件出土于大同北魏墓葬中的釉陶连枝灯，是研究北魏平城文化的重要文物，也对研究中国古代灯具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以完整展示该文物的形制结构及其蕴含的文化价值、历史价值为目的，利用现代科技手段对其进行修复[1-3]。

1 陶连枝灯现状

1.1 特征描述

北魏，夹沙泥质灰陶，施黄褐釉，釉层颜色深浅不均。由主灯柱及8个分支灯盏组成，主灯柱为圆柱形，中空，中部束腰呈葫芦形，上部为半圆形灯碗，未见底盘（据其形制推测该陶灯原物应有底盘，出土过程中失佚）。环灯柱穿8个小孔，分别插入8盏枝灯，枝灯由柄及灯盏组成，灯盏呈碗状。

1.2 保存现状

连枝灯组成部分多，断裂残块多，表面污染物较少，胶接材料面临失效问题。出土时灯柱破裂为多块碎片，部分陶片边缘缺损，底盘丢失。考古出土用白乳胶对碎片进行粘接，接缝较大，灯柱束腰部长约5～6 cm，宽约1cm 的残缺部位未填补，其中一盏枝灯柄部约有4 ～5cm 缺失，一盏枝灯灯碗背部缺失2～3cm2，缺失一盏枝灯。

归纳起来，这件陶连枝灯的病害类型有：断裂、磕伤、划伤、磨釉、失亮、冲线、缺肉等。不同的病害类型应采取不同的材料、不同的方法进行修复。

1.3 测试分析

采用X荧光能谱仪及电镜对陶连枝灯的表面釉层成分、胎体成分及夹杂物分析，结果表明釉的主要元素为铅，推断釉的主要原料为氧化铅，故亦称这种陶器为铅釉陶。其颜色呈黄色，故这件陶器釉色为黄褐色。胎的主要元素为硅，为硅酸盐。这件陶器表面有不同程度的亮色点，经电镜及能谱分析，铅含量较高，可能为烧造陶器过程中故意添加。

2 保护修复

在修复之前首先对文物做拍照记录，对连枝灯进行多角度的拍照，将连枝灯的总体外形、组成部件、残缺部位、釉层等拍摄，并且对连枝灯尺寸、来源、胎质、现状等做详细记录。修复过程中本着最大限度的保护、再现文物原貌及其所承载的信息内涵的原则，实施最小干预且可辨识的修复方式。对文物的先天缺陷坚持保持其原状的原则，对后天磨损磕碰等状况进行修复。修复过程尤其是关键步骤做好详细记录。

2.1 表面清理

陶连枝灯表面局部覆盖尘土等污垢，考古出土时粘接用白乳胶亦漫漶至陶器表面。所以对表面污染物及原粘接材料采用同时处理的办法进行。

对表面污染物的清理采用物理方法，用手术刀、牙刷、软排笔等工具将连枝灯表面浮土进行清除。部分附着在陶器上的硬结物由于年代久远，不易清除，先用浓度为50%的乙醇溶液进行软化，然后用手术刀、毛刷等工具清除。浸渍到陶器表面及留在茬口残损部位的白乳胶用手术刀加热后沿着釉面逐一剔除。

考虑到考古出土时的粘接材料白乳胶，会随着时间的增加而逐渐老化，粘接力降低，不利于文物运输及展示。所以制定了将原粘接材料去除重新粘接的方案。把连枝灯主体部分置于蒸馏水中浸泡，待白乳胶逐渐溶解，将陶片按顺序分开并进一步清理原粘接缝上的胶。对陶器清理的目的是为保持其原状，使釉面干净并保持其原来的色泽。

2.2 粘接加固

陶片干燥后，对陶片按顺序进行粘接。由于陶片边缘有不同程度的磨损与残缺，所以粘接时首先要注意接缝的对齐挤紧。

粘接材料使用丙烯酸树脂Paraloid B72，因其具有可逆性、耐老化、较好的光、热稳定性等，所以B72 是目前修复文物常用的一种溶剂型合成树脂，常被用做对文物进行粘接、加固、封护等。粘接过程中需要既保证材料粘接的强度和持久性，又要掌握好器物的耐受力，以免强度太大而引起器物变形，采用调配浓度为50%的Paraloid B72 溶液进形粘接。溶解B72时，为了最大限度的降低修复材料对文物的损伤，造成二次伤害，摒弃过去常用的丙酮等溶剂，采用低毒性的乙酸乙酯进行溶解。

对主灯柱的粘接拼对，关系到整件陶连枝灯的器型能否真正恢复文物原貌及其后的各项修复工作。对这件连枝灯的复原采取先整体复原，然后灌胶加固的方式进行粘接。一般的陶器破碎后，由于张力释放，陶片会逐渐变形，这件陶连枝灯在出土时进行了简单的考古加固，所以陶片基本未变形，这也为拼接工作减少的不少难度。

先将一部分较小的陶片进行粘接，然后整体拼接，拼接好后，用透明胶带或较宽的皮筋临时固定，整体复原完好后再进行粘接，这样粘接的效果比较好一些。在粘接过程中如果发现有错位情况，应马上进行拆分并去胶，重新粘接，尽量做到严丝合缝。

2.3 补配缺损

这件陶连枝灯有不同程度的缺损，基本上分为三种：（1）裂隙较宽；（2）缺肉，如主灯柱束腰部分；（3）部分缺失，体现为一只枝灯丢失。针对缺损程度的不同，采用不同的修复材料和修复方式。

对裂隙较宽部分，采用美国P.S.I公司生产的速成钢胶填补空隙，P.S.I速成胶有多个品种，因其具有操作简便、效率高等优点被广泛应用于文物保护修复领域。“使用时只需用刀切下所需用量，将胶体内芯及外皮两种颜色的材料用手快速充分糅合成一色（通常只需1～2分钟），便可用来做各种粘接和修补了”。P.S.I 速成钢呈深灰色，与陶连枝灯的胎体颜色相近，用它来修缝、添缝不仅快速有效，而且增加了碎裂陶片的粘接强度。

缺肉部分的空缺相对较小，因此采用传统的修补方式，即使用医用石膏，调和至适当的硬度后补入缺肉部位。石膏是是古陶瓷修复中的传统补配材料，具有可塑性好，固化时间短，操作方便等优点，所以也是目前研究修复中应用最广泛的补配材料。补配时根据胎体及釉层的颜色，选择与之相近的石膏颜色进行补配，这件连枝灯釉层为黄褐色，所以选择黄色石膏补配，以便于下一步的上色处理。填补石膏时应小心谨慎，避免石膏流淌至陶器表面，造成对文物的二次污染。

对缺失枝灯的复制，用翻模复制法。因连枝灯的几个枝灯大小及形制均相当，因此，利用现存枝灯进行复制。枝灯由灯盏及灯把组成，形体较小，结构简单。利用橡皮泥分分别模制出灯盏及灯把，然后粘接起来。在复制过程中，须注意到枝灯的不规则性，釉层表面呈凹凸不平状，且左右不对称，在修整的过程中，切不可打磨过于光滑平整，而与整件文物不协调。

2.4 补色

器型补配完整后，开始对文物进行着色处理，着色处理是最能体现“修旧如旧”效果的一个环节。底色、施彩、上釉每一个环节都要本着与原文物协调的原则进行，同时又要注意“远看一致，近观有别”的可辨识性原则。

这一环节对修复人员的美术功底及操作技法要求较高，颜料的选择及调配直接关系到补色能否与原色一致，如果操作不到位，修复可能会达不到理想的效果。这就要求修复人员具有丰富的经验和精湛的技艺。针对这件陶连枝灯，在上色过程中需注意以下几点：

首先，这件连枝灯原烧造时，釉色深浅不均，釉层薄厚不一。釉色深的地方呈深褐色，而釉色浅的地方呈淡黄色，甚至有的部位还呈现出黄绿、黄褐等色。所以对补缺部位上色时不能使用同一种颜色，因根据不同部位不同处理，做到与原釉色相互协调。

其次，须注意上色技法。观察这件陶连枝灯，其施釉方法应该是采用淋釉法（也叫浇釉法），用这种方法操作方便，也可以制造出釉层流动感，在陶坯上淋釉或是利用泼洒的方法，制造出自然随性的效果。这种方法是古人常用的一种施釉方法。所以，在补色的时候也要避免涂抹或描绘，使釉层显得比较呆板，而应该制造出釉层的流动感。

为了使补绘釉面具有原釉面的流动感，层次感，需几个具体流程：

上底色：底色应该是接近于陶胎的颜色，选取陶粉作为底色材料。先将陶粉加水搅拌成糊状，用细毛刷蘸取，在补配部分打一层底色，使之更接近于陶胎颜色。

上底釉：这件陶器上的色彩，一部分是特有的烧成温度及气氛下自然形成，还有一部分是受自然界各种环境长期作用的结果，这就要求修复者不仅熟悉所用颜料，还要掌握上色的技法。底釉采用丙烯画颜料，丙烯画颜料具有色泽鲜明、化学变化稳定、水溶性等优点，比较适合文物修复中的补色。选取与黄褐色接近的淡黄、中绿、熟褐、黄绿四种颜色进行调和上色。底釉颜色的调配需根据文物釉色的深浅薄厚“因地制宜”，调色不可一蹴而就，应“由浅到深”逐层调配，调和好的底釉颜色基本接近釉色。

仿釉：低釉完成后，需要再上一层透明釉，使釉色更接近于文物本色。主灯柱透明釉使用Primal AC 33，是一种可以在水中溶解的丙烯酸树脂类乳液。作为一种文物表面封护剂，不仅具有良好的防水、耐侯性，能有效隔绝空气中的有害物质，还是一种效果比较理想的颜料封护剂。其色泽明亮，既可与周围光泽相融汇，又可保护釉陶表面，可以达到一举两得的作用。对于复制枝灯采用清漆以喷釉。

2.5 做旧

上色结束后，需对补配及复制部分进行做旧。以制造出文物“历经岁月的沧桑感”。陶器做旧的方法多种多样。使用材料有石灰水、研磨膏、滑石粉等，方法可用砂纸打磨、喷砂机喷打、手工做旧等方式。

这件陶连枝灯主要针对复制的枝灯进行做旧。枝灯釉层一个比较明显的特点是分布不均的小黑点，这些色彩并非人为描绘，而应该是胚胎或釉料中所含细小杂质，在特有的烧造温度下自然形成，这也是做旧的难点所在。针对这一特点的做旧方案为：在清漆半干的时候用细小沙粒在漆面上按压，制造出凹下去的“小点”，然后用毛刷蘸墨喷制，喷入“小点”内的墨汁产生一种釉料中含杂质的感觉。最后再在上面喷一层清漆，用石灰、黄土等涂抹做旧。

3 结论

修复北魏釉陶连枝灯的整个过程，遵循“最小介入、可逆性、可再处理性、可识别性”等基本原则，通过科学的检测方法，分析出釉陶的胎体成分及釉层成分。运用物理方法对器物表面硬结物、白乳胶等进行清除，在粘接和加固的过程中主要运用了Paraloid B72 和Primal AC 33 两种材料。操作过程中，要求修复人员不仅要具有相应的理论知识，更要有扎实的操作技能，通过严谨的修复保护，恢复了陶连枝灯的整体完整性和形貌特征，提升了文物的整体历史、艺术价值，达到了预期修复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