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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女敖古

2019-02-06安和

飞言情A 2019年12期
关键词:龙神阿古太子

安和

简介:龙神和凤族大战两败俱伤,纷纷陨落。敖古新任龙神之位,在大战之中重伤落入凡界,

无意间救下一个凡人,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机缘会导致一场相爱,而这一场相爱,最终却只能相忘于江湖。

【1】

整座皇城依旧笼罩在淡淡的血腥味里,战火虽已停歇,但不久之前皇城遭遇的战乱痕迹

随处可见。太子一党大败,朝霞帝退位,三皇子朝阳即将登基称帝。朝阳将我安置在祥宁殿,王府里伺候我的柳叶、柳红随侍左右。

自从太子被捕下狱,皇朝忙着新政,朝阳忙得看不见人影,细细想来,我与他已经很久不曾见面了,从王府搬来住进祥宁殿那日,都是新任太监总管安公公传的话。腹中的不适感越发强烈,我有些担忧。短短几年我连失两滴心头血,而现在腹中还怀着朝阳的孩子,因此太医嘱咐我务必日夜躺在床上静养,不可下地走动,更不可大喜大悲,每日还得加以药物精心调养,以免胎儿滑落。

为了腹中的胎儿,我的生活变得枯燥起来,比曾经在西方古菩提树下疗伤的那三百年还要无趣。那三百年里,总有祭巳陪着我,还有西方古菩提老头儿给我讲俗世故事。而如今,除了两个沉默的婢女在我眼前晃,睁眼见到的是青色的床帐,闭眼就是无尽的黑暗。

我有时忍不住问:“朝阳会来吗?”两个婢女便吓得面色大变,忙跪倒在地,道:“奴婢不知。”

然后我只能沉默下去。他们都害怕我直呼陛下的名讳,怕被我连累。“朝阳!朝阳!朝阳!”这是我叫惯了的,我不愿改称呼叫他“陛下”。

昨日两个婢女在我殿外悄悄地议论朝阳要登基的事,恰巧叫我听了去。

听说,国师推算后日便是登基的最好时日,朝阳将在后日登上大宝。国师还推算得知,先太子妃九凤是上天命定的皇后,她必将母仪天下,给太初皇朝一世的国泰民安。

天下之人皆信命,国师的话是传达上天的旨意,没有人敢去违抗上天的旨意。可我不信,那国师不过是凡间的普通修道者,略懂些法术,招摇撞骗罢了。可我不信又能如何,天下之人不是我能掌控的。

听说朝阳要在后日的登基大典上封九凤为太初皇朝的皇后,从此他与她并肩共拥这万里山河,受世人敬仰,死后还要同葬,共享后世子孙的香火。

我不以为意。太医说了不可大喜大悲,我就得不喜不悲,安静地躺着为好。

可即便我不想招惹人,有的人也会赶上来招惹我。

【2】

九凤天生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娇柔美丽又脆弱,像极了开在火焰上的冰凌花,轻易便可毁坏。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九凤。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是我和朝阳大婚。

听说太子极度宠爱太初皇朝最美的女人九凤,当初为了娶到她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最终还是用亡母对先皇的情意才求得先皇赐婚。

那日,我和朝阳即将拜堂,太子带着九凤前来祝贺。九凤穿着大红的金锣环佩裙,头戴三尾凤钗,步摇微响,满堂的目光都集中到她的身上,她比我这新娘还要娇美。我看到朝阳的目光黯了黯,我心里就有一种感觉,她比我更像新娘。

她就站在太子身旁,盯着我看,目光黏腻,令我极度不适。

不知为什么,我对她莫名地感到心悸,就像受伤的羔羊被饿狼盯住了一样。从那以后,不论什么场合,我都在尽力地避开她,我不想与她有任何交集。

若叫祭巳知道我堂堂龙神的女儿,现任的龙神,居然沦落到害怕一个弱不禁风的凡间女子,我肯定会被祭巳嫌弃,再当作黑历史被笑话几百年吧!

可我也没办法。

三百多年前,龙神族和凤族在西方无极山之巅大战,龙神帝后与邪凤帝后同归于尽,我在大战之中被长生殿弟子晓璃护送离开,晓璃以魂飞魄散为代价,才使我得以存活。可龙神帝后的陨落,使我在不满两百岁时就迎来了封神的雷劫,我的法力不足以抵抗七道天雷,差点儿魂飞魄散。好在机缘巧合之下,同样正在历劫的祭巳帮我抵挡了最后一道天雷,可因此他的天劫被我破坏了。

历完劫的我奄奄一息,灵气四散,是祭巳将我带到西方古菩提树下,借助菩提的佛性,上天的悲悯,我休養了三百年,方才恢复了六成法力。

可祭巳那家伙被我破坏的天劫再次到来,且威力更胜从前。

我龙神一族天生有四宝,三滴心头血再加血脉龙鳞。心头血有着改变凡人命数,影响凡世气运的威力,听我父亲说过,我们龙神一族是凡间皇室的主宰者。而血脉龙鳞则是龙神力量的转盛器,可借此将龙神的力量外借他人。

为了补偿祭巳,我把恢复了六成的龙神力量放了五成在血脉龙鳞之中,拔下龙鳞送给了祭巳,以致重创的身体之中法力所剩无几。如今的我,比九凤还要娇弱不堪。

我终究没能避开九凤,就像现在,她便这么站在我眼前,还是用她那黏腻的目光看着我。

我知道她有话要说,我把柳叶、柳红遣了下去,殿里就剩下我和她两人。

她说:“小舒他后天就要封我为后了。”说完,她停了下来,黏腻地看了我一会儿接着说,“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小舒是朝阳吗?”

她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是得意,道:“朝阳说过,这个名字只属于他最爱的两个女人,一个当然是他母妃,另一个,他在十年前就给了我。”

的确,朝阳从不曾跟我说过“望舒”这个名字。

这天下,国师说什么,不过是依照一人的心意。朝阳要她为后,那她就是天定的皇后,而她与太子的婚姻,不过是一场他们早就计划好的夺位阴谋。

她说:“他若是王,我就是妃,他若为帝,我便是后,生同衾,死同穴。”

郎情妾意,却容不下一个我。

然后她又说起我腹中的孩子。

我觉得她眼睛里都在流淌笑意,可这样的笑意令我感到害怕。

她突然把声音压低,阴阳怪气地道:“小舒可能没有告诉你,其实三个月前,那晚他和我睡在一起!入你房中的可是那位萧统领。”

我的心脏狂烈地跳动,不可言喻的恐惧从头皮蔓延开来。

她说起了萧离,道:“你和这位禁军统领交情不浅呢!”

萧离曾在皇家狩猎时被刺客暗箭所伤,那时我刚跟着朝阳来到帝都不久,装扮成朝阳的贴身婢女跟在他身边,随着皇家狩猎队去狩猎。机缘巧合之下,我凭着所剩不多的法力救了血流不止的萧离,可从那以后,我与此人便无任何交集,此事也被我忘于脑后。后来,朝阳娶我做了他王府的侧妃。

那时的我入俗世不久,不晓得人间侧妃、正妃之分,也不知人间男人还有三妻四妾之说,我只知在我们龙神族,一直是一夫一妻,认准的人,千万年不会后悔更改,就像我的父母一般,同生共死,永不相欺。

朝阳那时跟我说,正妃之位迫于皇命,他不能给我,而我觉得反正他只娶我一个,什么正妃、侧妃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萧大统领可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为了你,如今还在大牢里。”

我手心里全是冷汗,连嘴角也开始控制不住地抖起来。

“没人告诉你,得龙神者得天下吗?你说小舒为何娶你?你没觉得肚子一天比一天不稳定吗?”

我拿起床上所有能砸的东西向她砸去,似是疯狂。

“明日就是萧大统领被处决的日子,你不妨亲自去看看。”她浅笑着悠然离去。我浑身湿透,像溺水的孩子。

我突然想,这一切可能在做一场噩梦,只要快点儿醒过来,一切都会复原的。

可这几年,我其实一直活在噩梦里!

【3】

我比任何时候都想念西方古菩提,也比任何时候都想念祭巳。西方古菩提是一棵菩提老树,吸收日月精华修习万年,得以成精。他就是一位慈祥的老爷爷,三百年的时间里,他给我和祭巳讲了太多的俗世故事,而我,也是因这些俗世故事在祭巳渡劫之时,决定去俗世闯荡一番的。

却没料到,我会因此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当我做出去俗世闯荡一番的决定时,西方古菩提曾劝诫我:“孩子,你法力大失,这样去俗世很危险。”

可我觉得,俗世都是一群凡人,没有任何法力,哪儿会有什么危险。就这么想着,便毅然入世了。

祭巳是西海龙王的独子,西海的殿下。入世前,我曾特意去西海他闭关之地与他告别。

那一日,大雨倾盆,我到一个渔夫的屋子里避雨,由此遇上了朝阳。渔夫出海捕鱼的时候见到奄奄一息的他,将他救了起来。

初见时,他身中数刀,昏迷不醒,嘴里喊着母妃。我顿时觉得奄奄一息的他很可怜,像极了我失去父母遭雷劫后的样子。

于是,我为他疗好了伤。

清洗干净后的朝阳真的很吸引人,像早晨升起来的太阳。我不得不承认,我活在这世间五百多年,祭巳是我见过的男子中最俊美的一个。祭巳的美,举世无双,一举一动,皆飘逸洒脱,不染烟火气息。然而朝阳不同,他生来带着人间烟火气息,眉眼装着人间万里山河,面容精致却透着刚毅。

朝阳总是随性的。他若开心,便会将我抱起大转几圈,不停地说:“阿古,太开心了,阿古!”他若生气,便会拿起他的星辰剑使劲儿地练上一通,直到疲惫方停,然后抱着我像个孩子一样寻求安慰。

我会轻轻地抚摸他的发丝,手指从他的发丝间穿过,细声细语地跟他说:“朝阳,没事!没事!”记得小时候我不开心的时,母亲就是这般安慰我的。我这样安慰着朝阳,他总是很快地安静下来,头靠在我怀里渐渐地睡过去。

在渔夫家那几日,我总是把朝阳看作需要安慰的孩子,总是抱着他给他安慰,以至于渔夫误以为我们是夫妻。可那时的我怕别人问起我究竟是谁,从哪里来,我怕说谎麻烦,便不跟渔夫解释。朝阳也不做解释。我暗自猜想,他或许是怕给我引来麻烦吧。我听古菩提说过,俗世的女子不可和除了自己夫君以外的任何男子有亲密的举动,否则就是不贞洁之人。

我和朝阳的感情也渐渐地亲密起来。刚开始,朝阳很排斥我的接近,他戒备心极重,而我对这个不听话的孩子很是有耐心,我觉得俗世的人真的很有趣,一举一动都带着深意。

朝阳的伤全好之后,准备离去。我自认为是他的半个救命恩人,古菩提说过,对待恩人當是一生追随。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当以一生相随来报我的救命之恩,不是吗?”我笑嘻嘻地对向我辞行的朝阳说。

那时他的反应是怒极后又吃了臭鸟蛋的憋屈样,他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大胆!你,你……

我都为他感到忧心,道:“你,你……你什么啊你?就这么定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这叫什么来着?对,我娶你!”其实我不过是想跟着一个通晓俗世的人混一混,免得入世后什么都闹不明白。朝阳看起来都不是普通的人,而且还有趣得紧,跟着他准行。

从我跟着朝阳起,他就一脸的嫌弃样,倒弄得好像他是我的半个救命恩人,而我还知恩不图报反赖上他一样。一路上,我成了他免费的贴身婢女,随叫随到。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天,我们来到一个集市,才知原来俗世中美食如此之多,我喜欢上了脆皮烤鸭,可怜我没有他们要的银子。朝阳就不同了,他好像有很多银子,我只能靠着他。很多时候,朝阳都觉得我像被关了几十年没吃过肉的婆娘,没一点儿女子该有的温婉典雅,他跟我说:“跟着本王,定会给你吃到帝都最美味的脆皮烤鸭,要多少有多少。”说完,他又掏出袖中的丝帕帮我抹去嘴角的油渍。

可后来我才知道,自己的选择有多不靠谱,有朝阳的地方,就会有灾难。

我不记得从渔夫家到帝都的这一路上,我们究竟遭遇了多少场刺杀,而我用仅剩的一成法力对付如此多的刺客时,才真正领悟到古菩提所说俗世危险的意思。

记得那天大雨滂沱,朝阳一只手提剑,一只手拉着我在大雨中亡命奔逃,不断有箭矢从四面八方向我们射来,朝阳腿上的血淌入泥水之中。突然,他将挡在他身前的我推倒在地,金属穿入皮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我等了好久,想象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随后有温热的液体像雨点一样落到我的后颈里,朝阳倒在了我的背上。

箭矢越过倒地的我,穿过了朝阳的心脏。我用手去堵他流血的伤口,却怎么都堵不住。我急得大叫:“朝阳!朝阳!”

朝阳居然还对着我笑,声音温和轻柔:“阿古!”

他第一次这样叫我,竟是如此好听,胜过祭巳那家伙每日每夜的“阿古”“小古”“小敖”“古古”……一通乱叫。

“说了……说了要给你吃……吃帝都的脆皮烤鸭,这下看来……是吃不上了!”他的嘴里也开始流血,“哪有……男子一生相随一个女子的,我……堂堂太初皇朝的……皇子,阿古……只能我娶你!”

“好!好!你先别说话!”我又忙着拿手堵他的嘴,“脆皮烤鸭还要吃,你还得娶我!你还不可以死。”

朝阳说不了话,瞪着眼睛直摇头。

他用拇指擦过我眼角,道:“别哭!……死了,我……也就解脱了!”

我对着天怒吼起来,黑色的天幕电闪雷鸣。

龙神一旦现出真身,必将天地变色,江河沸腾。

所有躲在暗处的人,都被我杀尽,血和水汇集到一起,像一条血河,奔流而去。在三百多年前的龙凤大战之后,我第一次杀了这么多的人。

朝阳死了。

我抱起他越来越冰冷僵硬的身体离去,可越是抱着他,就越舍不得放下,眼前总是浮现起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还有他那句深入我心的“阿古……我娶你”。

【4】

阎王忙着给战神准备生辰贺礼,没空帮我寻找一个亥时死去的凡人的亡魂。我只能站在奈何桥上,在茫茫亡灵之中寻找朝阳。

孟婆劝我:“姑娘,你作为神女,生命长久,何必如此执着于一个凡人呢?”

我不以为意地道:“他值得的!”

孟婆惋惜地叹气。

我在奈何桥上不眠不休,终于见到一个背影像极了他的人,我兴奋地从后面拉住他,道:“朝阳!我找到你了!”那人回过头来,道:“姑娘,小生是夕阳,不是朝阳!”

我很是焦急,沖进阎罗殿,直接亮明龙神的身份。阎王办事的效率还是很可观的,半日过去,他便给我带来了消息。

我赶去的时候,朝阳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忘川之畔,喃喃着:“母妃!母妃!”

我将朝阳揽入怀里,十指穿过他的发丝,柔声安慰他:“朝阳别怕!别怕!”

阎王劝我莫要动用心头血,龙神一族如今族人凋零,心头血是龙神的大忌,切不可为了凡人短短几十年的寿命而损去。可我龙神一族天生固执,决定了的事就难以改变。

我剖开心窝,取出一滴心头血,融进朝阳的亡灵之中。神力不可逆转,阎王眼睁睁见着阴阳簿上的旧字迹变淡又以新的状态显现,于是我将朝阳带回了人间,又抹去了他在阎罗殿里的一切记忆。

天地秩序在,凡人不可知凡界之外的事,否则必遭天劫,我怎可让朝阳面临这样的灾难?

在人间重新醒来的朝阳一脸呆愣,我一直守在他旁边,他看到我,面色变得极为古怪。我怀疑,难道他还记得阎王殿里的一切?

一句“你不是人”让我反应过来,他不过是记得死前的事。

我现出原形,杀了所有的刺客,朝阳看到了。

我说:“你知道了?”他不说话。

我继续道:“我确实不是人,我是龙神之后,新任的龙神。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又问:“我的伤……”

我迅速打断他:“还好伤口离心脏偏移了一点儿,我找了最好的大夫给你治好了。”

那几日,朝阳时刻都在有意地避开我,我觉得很是失落。我想我可能给他带来了困扰,既然他不喜欢,那我就不再打扰他了。原本跟着他也不过是为了方便在俗世游历,只是世事难料,发生了这样多始料不及的事。

我没有与朝阳辞别,离去时带走了他好些银子。自己天南海北云游了些时日,银子被骗走了好些。身体遭到那些刺客的重创,又了失去一滴心头血,当我又吃着脆皮烤鸭时,竟开始不停地咯血,吓坏了店内的其他客人。

为了疗伤,我出了城,往西城外的山岭中避去,在山中静养修炼了两年,稳住了体内的气息方才出山。

我刚一入城,街上的人都用一种看猎物的眼神看着我。

“就是她,阿娘,画上的人就是她!”一个小孩指着我对身边的妇人喊道。

我这才发现墙上贴了不少画像,新的、旧的,全是我的画像。那张画像我记得,是朝阳在旅店笑话我吃脆皮烤鸭没女子形象后一时兴起画的。那时我身后的窗户大开,窗外的凤凰花开得灿烂。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直到三日后,风尘仆仆的朝阳出现在我面前,将我满怀抱住。他说:“阿古,你丢下了我两年!我好想你!”这时我才明白,朝阳苦苦地找了一个叫阿古的女子两年,用一张画像满天下地找。那一刻,我觉得俗世处处开满了花,红的,粉的,紫的……花团锦簇。两年里,我有多思念朝阳我自己知道,我无数次地想起朝阳说的“我娶你”。

我对他撒谎说我回了趟家,他信了。

朝阳终于将我带回了帝都,而他回帝都的第一件事就是带我去吃了帝都的脆皮烤鸭!当香脆的鸭肉入口,朝阳不再嫌弃我没有女子的模样,他在一旁温和地笑着叫我慢点儿吃,告诉我没人和我抢,够我吃的,还不时地给我擦着嘴角的肉屑。

自从再次相遇后,朝阳一直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无论何时何地,他看着我的眼神都流露出满满的爱与珍惜。听说绣庄的衣服帝都闻名,他为了给我一件独一无二的天秀景罗裙,不惜得罪想把此衣送给太子妃九凤的太子。太子为了此事,借朝阳处理东南水患之际在朝堂上弹劾了他,朝霞帝震怒,罚朝阳闭门思过一个月,罚俸一年。

我对朝阳此举有些气恼,可他觉得这样甚好,他可以在府内陪我,不必再日日上朝。

再后来,我便嫁给了朝阳,做了他王府内唯一的妃子,朝阳的侧妃。

朝阳跟我说,太子与他早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两年前的刺客便是太子的人,而自己落海,也是遭刺客追杀。

朝阳说:“阿古,倘若父皇驾崩,你便离开王府,太子一旦继位,他第一个要杀的人一定是我,而你必会遭受牵连。”

我告诉朝阳,当年我的母亲可以和父亲同生共死,那我敖古就可以和他同生共死。

月盈月缺间,朝霞帝的身体越来越差,太子等人蠢蠢欲动,掌控六十万大军的空蓬将军是太子的舅舅,朝中大臣皆听命于太子,朝阳的处境越发堪忧。很多时候,朝阳都被太子扣留在宫内,我担心朝阳遭遇不测,总是宿夜难眠。

旧疾发作,我总是咯血。我不敢让朝阳知道,怕他再为我的事分心。婢女柳叶发现了我枕下染血的丝帕,唤来太医为我诊脉,我阻挠不得,便也依了。

谁知诊后太医向我道贺,说我已怀有身孕。

朝阳闻讯赶来,却没有我想象中的欢喜。他神色古怪地看着我的肚子。

我从没见过朝阳这般神情,问道:“你怎么了?”

“太子一党两日后将要宫变篡位,我怕保护不好你和孩子。”他缓缓地抚摸着我的脸。

宫变前夜,朝阳将我送离王府。

宫变当夜三更时分,皇城火光大起,我站在寺庙门前等着暗卫的消息,心里不停地说:“没关系,大不了我再去一趟阎王殿,再用一滴心头血把朝阳拉回来,没关系!”

四更过去,暗卫带来朝阳被围的消息。

朝阳需要这个皇位,那我就助他……

我仰天长啸,化龙腾空而去,天雷滚滚。我赶到时,朝阳浑身是血,被万千士兵围在中间,像极了初见之日。

我化尽所剩法力,炼化一滴心头血,送到朝阳跟前,对他道:“朝阳,与此血递交契约,它将助你得到无上功力,登上大宝。”

朝阳当然胜了,可我连失两滴心头血,法力尽失,腹中胎儿不稳。

从那以后,朝阳忙着朝中事务,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我被接入祥宁殿,没有明确是什么位分,大家都只是称呼我为“娘娘”。

直到今夜九凤到来,才打破了这一切。

腹中絞痛,我掀开被子,下身的血染红了床铺。

我牙齿不停地打战,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不停歇地滑入口中,我分辨出那是龙神的眼泪,冰如千年寒铁,苦涩至极。

我挣扎着出了祥宁殿,守夜的宫女、太监皆被我吓得大叫,跌跌撞撞地跑去向朝阳禀报。

天牢的侍卫战战兢兢地将我拦在天牢外,怒问我是何人。

我大怒:“我是朝阳娶进门的女人!”

侍卫不让我进天牢,拔出佩刀指向我。而我毫不畏惧,步步逼近,他们犹疑着步步后退。我龙神族决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我见到了天牢里的太子,他也看到了我,还有周围拿着刀对着我的侍卫们。太子指着我哈哈大笑,状若癫狂,他高呼道:“你也有今天!”

我的裙裾被血浸染,我走过的地方血迹斑斑。

我见到了萧离,他穿着囚服隔着牢笼与我对视。

他先开口说道:“对不起!”

天雷从我脑中闪过,我喉咙发紧,道:“为什么?”为什么朝阳用我做饵,为什么萧离要因我助朝阳夺位,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

萧离悔恨地说:“他们给我下了药,我不知道那人是你,你也被……”

没错,我也被下了药。那晚,朝阳说他得到了萧离的支持很开心,给我倒了一杯酒,要我与他同庆,随后我就犯困,浑身无力地睡下了。后来朝阳来了,屋内极暗,他很沉默地解了我的衣服,然后有了我腹中的孩子。

如今,真相大白却是如此的残酷。原来,这些凡人的一言一行透出的深意竟如此可怕,而我曾经觉得那深意是有趣,可见自己真是愚蠢至极。

“他用你和腹中孩子威胁我,我终究答应了帮他夺位。”

“他辜负了你,阿古!你知道吗?朝阳辜负了你!是朝阳亲手策划了这一切!”他愤怒地用拳头击打着牢笼,发出沉闷的嘶吼。

天地旋转,我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你究竟是谁?”我不信他只是萧离,萧离不会因为我而助朝阳夺位的,不会因我而不顾一切。

【5】

萧离看着我的眼睛,我突然觉得如此熟悉。他道:“我是晓璃,阿古,你记得吗?长生殿的晓璃。”

晓璃!我两百岁之前的玩伴晓璃,和我日日相伴的晓璃,总被长生殿夫子夸赞的徒弟晓璃。可他当年在龙凤大战中为了护我逃离,被邪凤的红莲业火烧得魂飞魄散,为何会变成如今的萧离?

“你还活着?”我爬近牢笼。

“当年红莲业火烧去了我的仙身,我堕入凡间沦落成了一介凡人,而当年与我一同落入凡间的,还有邪凤帝后的孩子,她就是太子妃九凤。”

“当年你在猎场时她认出了你,想要杀你,我阻止她时不慎中剑,是你救了我。”他越说越愤恨。

“阿古,对不起!阿古……”他用头撞击牢笼,一遍遍地给我道歉。

朝阳闻讯赶到天牢时,太子恶毒的咒骂传遍天牢的每一个角落,这时的我和萧离都平静极了,我们谁也没说话。

我对他说:“你等着我!”

借着天牢里的火光,我竟觉得赶来的人越来越不像朝阳,越看越陌生,越看越惊心。

朝阳走近,拔刀对着我的侍卫主动退向两边。他满脸疼惜地对我伸出手,道:“阿古,你怎么乱跑?来,我带你回去!”连声音都是如此温软。

是我迷恋的温软。

我满脸的迷茫,问道:“你是朝阳?”

“你看你,怎么犯傻了?我就是朝阳啊!”他温柔地将我抱起来,一步一步稳稳地往天牢外走去。

我一直盯着他看,想看清这个俗世的人,究竟都长什么样。太子被捆绑着丢在了墙角,嘴里塞着肮脏的破布,发出“呜呜”的声音,眼里的仇恨翻江倒海。

朝阳将我送回了祥宁殿,叫来柳叶、柳红吩咐道:“照顾好你们的主子,否则你们就可以离开了。”两人跪地,忙不迭地谢罪。

太医离开时,只留下了一句:“微臣该死,微臣无能。”朝阳摆摆手,就把人打发了。

室内只剩下我和朝阳,我问他:“我要离开,你可会放我走?”

朝阳看了我半晌,我不懂他在想什么,良久才听他道:“会,毕竟你帮我夺得这万里山河,我当感激你的。”

我点点头,说:“那我明日就带着萧离走了。”

他闻言,又古怪地看了我半晌,问:“你喜欢上他了?”

“我很多年前就喜欢他。”没错,当年萧离还是晓璃的时候,他总是跟我说,以后他做我的夫君。我觉得他和我关系最好,是我最好的玩伴,父母也都很喜欢他,我也很喜欢他。可那种喜欢跟对朝阳的喜欢是完全不同的。

他眸色深了深,道:“好,你可以带他离开,不过你需要再帮我做一件事。”

我想笑,也真的笑了。

“国师说,你们神龙族的心头血除了改变凡间天地运势,还可生死人,肉白骨。小九腹中有了我的孩子,可胎儿不稳,太医说保不住,我要你一滴心头血给小九。”朝阳说。

我说:“不行!”。

我不屑于大呼小叫,也不屑对朝阳愤恨咒骂,毕竟当年他推开我,为我挡了一箭。即便他负我至深,可若我对他不再抱有任何奢望,不再对他死心塌地,他再如何无耻,在我眼里也不过如此。阎王和孟婆说得对,他的生命不过在我一息之间,不足挂齿。

再深的伤痛几百年过后,我依旧会好起来。

朝阳对我的回复显然不满意,于是他甩袖离去。

这一夜过得好似千年,漫长难耐。

一夜的腹痛令我如在炼狱走了一遭。

殿外来了好些人,朝阳走在前面,国师紧随其后。

朝阳对我说:“小九腹中的胎儿等不了了,给我我要的东西,我放你们离开。”

我淡然地回绝道:“我没有。”

国师上前来行了礼,我讥讽地笑了笑,不愿理会。

朝阳脸色发黑,对国师点了点头。

我看到他拿出一根针,闪着青色寒光的针,随着这针的出现,我开始发抖。

“龙骨针!”我认出了此针。

这针是邪凤族专门用来对付我龙神族的暗器,当年大战,我龙神族众多族人就是为此针所伤,而如今,朝阳竟然让一个凡人用此针来夺我最后一滴心头血,伤我性命!

好!要我龙神死在一个凡人手里,此恨,如何能解?!

我怒吼,拼死也不愿让他们得逞,可我发现自己已无力现出龙身。

“娘娘,您别白费力气了,服下了化形散,您化不了龙身的。”国师道。

针入心脏,我顿觉处在万年冰渊,下一瞬,又觉身在红莲烈焰之中。疼痛使我嘶吼,我能感觉到心头血在一点儿一点儿地离开我的身躯,我全身慢慢地长出龙鳞,又一寸一寸地化作灰烬。母亲跟我说过,这叫灰飞烟灭。

朝阳的面色变得可怕,我当然知道为什么。当我的心头血不再受我控制,那他就会想起地狱重生的那一遭。他,一个凡人,一个不被天地肯定的弱者,如何配知道凡界之外的事。他必定要受到上天的惩罚,他的命运必将遭到巨变。

我又哭又笑,即便是死,朝阳也别想逃脱他的劫难,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我的脸现在一定很狰狞,我笑道:“朝阳!我没想到这一生会毁在你手里,我母亲常说我不长心眼儿,可见我的确如此,倘若一切能重来,我定不要再遇见你。”

神之将死,万物齐悯。眼泪所落之地,冰刃始生。

“我以龙神的名义诅咒你,今生今世,必失所爱,永生永世,不得真心。”我用手心接住泪水,竟血红一片。

针离体,我知道我就要灰飞烟灭了。

我向西边望去,我想念西方古菩提了,也想念祭巳了……要是他们知道我灰飞烟灭了,定会伤心不已吧。

“再见了……”我闭上眼睛,母亲该会多伤心,对我多失望啊!

我该庆幸我是灰飞烟灭,连一根头发都不会给朝阳留下。

殿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所有的门窗大开,一条银色长龙长啸而来,朝阳被甩出殿外,摔倒在地。

“祭巳,你来了?”我笑了起来,“能再见到你……真好!”

【6】

后来,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我看到了西方古菩提,他像以前一样乐呵呵地对我说:“小古啊,你醒了!”

然后我看到祭巳一脸嫌弃的模样,他说:“真是笨到家了,还得我出马将你拉回来。”

我给了他一个“不是有你在吗”的眼神,乐呵呵地拿起挂在我脖上的血脉龙鳞。它比我送给祭巳时更加法力强大,看来祭巳没少给它输送自己的法力,两滴心头血也慢慢地养回了我体内。

我问过祭巳后来的事,可他只跟我说,他没杀朝阳,只是取回了两滴心头血。

其他的,我不需要知道。

晓璃和祭巳这两人总像在合谋什么,却不让我知道,我也不想过问。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二十年过去了,我又去凡间云游,一个有点儿眼熟的少年上前来递给我一包刚出锅的脆皮烤鸭。他跟我说:“父皇说有个女子最爱吃脆皮烤鸭,而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熟悉,你喜欢吃吗?”

我很疑惑:“你父皇是何人?”

他答:“父皇是太初皇朝的朝阳帝……”

我没接他递给我的脆皮烤鸭,转身离去。

一个月后,听说秦楼的说书先生说的故事绝佳,我拉着晓璃同去聽。秦楼内气氛正火热,忽闻丧钟长鸣,整个集市除了我和晓璃站着,万民跪地齐哭道:“陛下!”

我有些愣住,病了二十年的朝阳帝驾崩了?

晓璃担忧地看着我,我淡淡地对他道:“回去吧!”

【7】

转眼百年过去,这日想起当年在阎罗殿给阎王造成的麻烦,便准备去赔个晚到的不是。恰好这几日彼岸花开得三界独绝,顺便观赏观赏。

孟婆常年在奈何桥头赐汤,我乐呵呵地与她打招呼。

她见到我,欣喜地道:“你可算来了。有个人一直不愿喝我的汤,他说要等你,已在忘川河畔坐了百年了。”

我再次在忘川河畔见到了朝阳,忘川的阴气将他变得消瘦不堪。

他亦看见了我,呆滞的目光终于有了变化。

“你来了!”嗓音粗重。

我不说话。

“我就想再见你一面,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他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我走近。

“你又何必?”我叹息道,“我从不稀罕你的歉意,既然情没了,也就不需再有任何交集。”说罢,我转身步入不见尽头的彼岸花之中。身后远远地传来他的声音:“你走后好多年,我总是会想起你。原来,我爱的居然是你……我那般对你,从不知道会害你飞灰烟灭,会害了你的性命。九凤怀了我的孩子,她为我付出良多,我想偿还她的情,可最后,伤了所有人……”他的声音越发模糊,我却知道了,他大抵真的爱过我,可夹杂着利用的爱,又有什么珍贵呢?

三百年后,晓璃从忘川回来,他说,有个消瘦的老人一直在忘川等待一个人。我默然,再次想起很多年前有个人对我说:“阿古,我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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