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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知诗学理论对《春江花月夜》的赏析与解读

2019-02-03刘珊珊

青年文学家 2019年36期
关键词:春江花月夜图形

摘  要:认知诗学理论源自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是文学评论、认知语言学与认知心理学理论所共同构建的交叉学科。本篇论文运用认知诗学理论对唐诗《春江花月夜》做了细致深入的解读,并尝试着还原了作者的创作心境,及再现了读者阅读本诗时的心境变化过程。希望能够对这首经典唐诗的赏析语玩味提供一条新的思路。

关键词:认知诗学理论;春江花月夜;图形-背景理论;故事性思维理论

作者简介:刘珊珊(1980-),女,汉族,北京人,硕士研究生,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公外教研部讲师,主要研究认知语言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36-0-04

1. 认知诗学理论

认知诗学理论产生于20世纪七十年代,是一门由认知语言学,认知心理学与文学评论相结合的交叉学科。其基本原理是运用认知语言学和认知心理学的理论知识,对文学作品,进行赏鉴,同时探索作者的创作心路,帮助读者尽可能真实的还原作者写作时的情感心理状态。这种文本解析的方式可以更加生动的再现作者写作时的心理历程,帮助读者对文学作品有一个更加深刻的认识与体验。

认知诗学理论是一套完整的理论体系,其中包括:图形——背景理论、概念合成理论(或心理空间理论)、诗歌意境理论、脚本理论、认知指示中心理论(或认知域理论)、故事性思维理论(或叙述性思维理论)。下面进行简单的概括论述。

图形——背景理论,解释并分析了诗歌作品所描绘场景中的视觉焦点与视觉背景之间的映衬关系,并从中体现作者创作的艺术性。概念合成理论是描述隐喻现象中本体喻体之间的相似点投射关系的原理。在这其中,心理空间的构建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两个输入空间,一个类指空间与一个合成空间之间的映射与内容提取的运作最终形成了文学作品中的隐喻现象。诗歌意境理论是关于事物与情感之间的约定俗成的相互唤醒关系,这一心理现象是源自于人类共同的生活体验。脚本理论是对人们日常行为程序的步骤总结。这一理论极大精简了文学作品的篇幅,并为读者理解文本的内容提供了方便。认知指示中心理论是关于文學作品中观察视角的选择和认知范围的划定,不同的认知视角与认知范围会带给读者或主观或客观的完全不同的观感体验,而认知范围的狭窄或辽阔,虚或实也将对诗文的情感表达与意境输出产生完全不同的影响。故事性思维理论是一种相对于逻辑思维的更加普遍存在的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方式主要是依据于人们的日常生活体验所形成的对于事物发展的大致脉络的把握,其特点是仿佛故事的发生发展一般,有着内在的因果关系但是同时也存在偶然性的影响。我们可以说故事性思维就是人们的日常思维方式的普遍化呈现与总结。以上是对于认知诗学理论体系的简要介绍,具体应该如何应用这些理论,笔者会通过对古典诗词《春江花月夜》的赏析来进行例证说明。

2.认知诗学理论对《春江花月夜》的赏析与解读

唐代诗人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号称“孤篇横绝全唐”。这首诗以清丽而富有人生哲理的笔触一扫六朝宫体的浓艳之气,描写出了一幅清雅悠远的春江月夜图。全诗共36句,下面笔者分小节来赏析这首经典唐诗。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这两句写到的是暖春季节,江上月华皎皎的景色。根据图形——背景理论,我们可以把暖春夜色设定为背景,明月与海潮同为图形,也就是我们的视觉焦点。根据诗歌意境理论,在柔风阵阵的春夜,波光粼粼的江河延伸向远方,夜空中皓月如璧,如此宁静致美的风景令人心旷神怡,此情此景使人陶醉沉迷。根据认知指示中心理论,我们可以判断出,作者将自身设定为春江月夜的观察视角,我们读者,读到这一句时,也会投身于诗人的第一视角,在诗文的引导下,倾心于这一片澄澈寰宇之内。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这两句写的是月色中的江畔风景。这里的背景是溶溶的月色,图形的内容相当丰富,有江流,芳甸,花林,空中流霜和汀上白沙。这些视觉焦点是依次出现的,所以这两句诗所描绘出的景色是动态的。作者带领着读者将视线依次投放到江流绕芳甸,月下花林,空气中若无的流霜与汀上白沙。这样的动态的景色描写方式可以为读者展开一幅细节动人清丽开阔的画卷,允许读者逐一欣赏江畔的不同风景。根据诗歌意境理论,这两句中描绘出的景物清丽柔美,作为背景的淡白的月色更增添了画面的朦胧美感。沐沉浸在这样的美景之中,人很容易陶醉于此,达到忘我之境。这两句中的认知视角的选择依旧是第一视角,无论读者还是作者都是直接欣赏这江畔美景。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在这两句中,作者的欣赏视线从上两句中的具体景物回归到对春江月夜的整体的欣赏,并开始缓缓上移至夜空中的明月。在“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这一句中,背景是水天一色,图形只有夜空中的明月。根据诗歌意境理论,当我们凝望明月时,往往会陷入沉思之中。至于思索的内容会因人而异,因当时的心境而异。本诗的整体意境清丽旷远,因此作者此刻想到的是岁月悠悠,是一种思古的飘渺情怀。在“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这一句中,作者构造了两个心理空间。在第一个心里空间中,第一次有人在这江边望见了明月。而在第二个心里空间中,这江上的皓月第一次映照着江畔的游人。在这两个心理空间中背景都是夜色和江水,图形都是江畔之人与空中的皓月。这两个心理空间之间的关联就是一个“初”字。而这两个心里空间所代表的时间点的前后关系却是个谜。也正是这个谜,令人遐思良久。在这两句诗中,作者先是将认知指示中心设定为第一视角,既作者与读者都是那个站在江边,凝望天水一色与皎洁明月的人,而后作者转化为第三视角,从旁观者的角度去欣赏“江畔何人初见月”与“江月何年初照人”的画面。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这两句诗的内容与前两句紧密相关。或者说是上一句的关于终极问题的思考的延伸。在“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这一句中,作者建构了一个心理空间,这个心理空间的时间跨度是由古至今。背景是江河在时光的永恒流逝中日夜奔流,图形则是不断变幻的状态,包括随着时间流逝,不同年代的人站在江边抬头望月,和在时间长河中亘古不变的这一轮明月。我们再看后一句,“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在这一句中,背景是春夜,图形有两个,分别是江上明月和奔流不息的江水。在这句中,作者用到了拟人的修辞手法,将明月比喻为一个正在等待的人。根据概念合成理论,两个输入空间的内容分别是夜夜升起的明月和某个一直在固定的时间段出现在固定地点的人,这个人一直在等待。类指空间中所提取的两个输入空间的相似内容为长久的等待。合成空间中所形成的层创结构的内容是江上的明月每晚悬在空中仿佛一个在长久等待的人。根据诗歌意境理论,当我们望着江上明月,陷入沉思,思索时间的尽头与生命的轮回时,我们的内心感受往往苍凉且幽远。随后,诗人的思绪从无尽的幽远中抽离回来,赋予明月人的情感,想象它在亘古的岁月中一往情深的等待某人。其实,此刻诗人与月的情感是相通的,而那无尽的江水就仿佛是诗人的无尽相思。这两句的认知指示中心依然是第一视角,诗人带领读者在月下情思万千。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这两句的情感发展与前两句依然密切相关。在前两句中,诗人由夜空中的一轮孤月联想到长久等待时的相思之情。在这两句中,诗人进而具体写离人之苦,也就是那些爱别离之人的内心相思。在这两句诗中,作者共创建了三个心理空间。第一个心理空间中的背景是白天的青枫浦,图形是幽思满怀的游子和天上飘动的云朵。根据诗歌意境理论,远在异乡的游子思念爱人时,若仰望天空中的流云,那么他会将心中的思念托付于云朵,希望代为传达给心上人。第二个心理空间中的背景是夜色中的河流,图形是河上的扁舟与舟上的离人。第三个心理空间中背景是夜色中的高楼,图形是楼上的相思之人和空中的一轮明月。根据诗歌意境理论,深夜的孤舟之上,漂泊异乡游子会格外的思念远方的爱人,那暗沉沉的河水仿佛是对爱人的深深的思念之情;而夜晚倚栏远望的思妇也会对着明月寄托相思。这三个心理空间中的认知指示中心都是第三视角,也就是旁观者的位置。当然读者也可以将自己想象成各个心理空间中的心怀相思之人,寄幽思于白云,或幽深的河水或碧空明月,从而更加直接的体会出这其中的孤寂与伤怀。此外诗人在这里还用到了脚本理论。当我们读到:青枫浦,扁舟子,明月楼等词时,不需要作者做进一步的文化背景介绍,读者就自然明白这些词是指心怀相思的离人。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在上两句中,作者写到了三种抒发离愁的场景,到了这两句,诗人是将上两句中的最后一个场景具象化,含蓄的写一位思妇的离情与愁思。在这里,诗人建构了一个相当生动具体的明月楼上思离人的心理空间。这其中的背景是夜晚和楼内的场景,图形包括空中的明月及其投射下来的月光、妆镜台、楼中的门帘、捣衣砧。根据诗歌意境理论,思妇在夜晚独守空房之时,就着月色会将自己的绵绵情思渗透入周遭的一切事物中,仿佛万物皆有情。这两句中的月光就是思妇离情的外化。月光的所照之处都会进一步激起思妇对往事的回忆。这里我们一一分析。月光扫过梳妆台,思妇会回忆起往日里晨起梳妆时,女为悦己者容的娇羞心境;扫过玉户帘时,思妇会想起夫君撩开门帘时的温柔;扫过捣衣砧时思妇会惦念夫君的衣食安康。这里的认知指示中心有两种设定的方式,我们可以把观察视角设定为旁观者视角,站在完全客观的角度去静静体会思妇的情思离愁。在这一观察视角中,思妇的形象未曾出现,是我们作为旁观者代替她补全了对于往事的追忆。当然我们也可以将观察视角设定为第一视角,把自己想象成思妇本人,借由她的视线的关注点来追忆过往。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在这两句中,诗人继续以思妇的视角来抒发离愁。这两句中的情景同样也是诗人借思妇的视角构建出的心理空间。此处的背景很广阔,包含了思妇与游子的所在地,时间是夜晚。图形的内容包括思妇与游子,明月,鸿雁,月光,鱼龙和江河。根据诗歌意境理论,当我们对月相思之时,常常会希望我们的爱人会与我们心意相通。因此月光成为了我们的情思的代表与传情达意的纽带。第二句中的鸿雁与鱼龙都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用来传送书信表达相思的意象代表。第二句的字面意思是鸿雁怎样也飞不出月光的照射,鱼龙潜跃在水面形成道道波纹仿佛离情诗句。其深层含义是就算能够鸿雁传书,鱼传尺素,一诉相思,但那份离情终难消解,反而缠绵于内,无法遣怀。这两句诗的认知指示中心转换为思妇的第一视角,借助心理空間的构建,使得这两句诗的视野相当辽阔,看得到远隔千里的游子对月相思,及鸿雁寄书与鱼龙潜跃。另外这两句诗中,作者还用到了脚本理论。无论读者还是作者都熟悉鸿雁传书与鱼传尺素的文化典故,所以,诗中作者无需详述,读者就可以理解诗句的深层含义。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前两句诗主要是写思妇视角的相思离愁,而这两句,则是描写了游子的离情。这两句诗的内容同样很丰富,且所描写的景物既有实景也有梦境。根据图形背景理论,第一句的前半句中,作者构建了一个心理空间,这是个梦境。这个梦境的背景是昨晚的漫漫长夜,梦境本身的内容构成图形。这个图形就是闲潭落花。第一句的后半句背景是暖春时节,图形很模糊,留给读者的想象空间很大。我们不妨想象成是游子所思慕的那个家,还有漂泊在外的游子。第二句诗的前半句,背景依旧是暖春时节,图形是流向远方的江水。后半句背景是夜半时分,图形则是寒潭倒映着西斜的落月。根据诗歌意境理论,上两句的最后是“鱼龙潜跃水成文”,是思妇所想象出的一个心理空间,鱼龙潜游所形成的水波纹仿佛是她内心的思念成行。中国的传统爱情观很讲究缘分一说,常说爱人之间会有心电感应。所以当思妇将情思想象成水面波纹时,游子恰好梦到闲潭落花,以及掉落水面的花瓣所激起的淡淡涟漪。这两个画面是可以重合的,代表了身处异地的爱人之间的情意相通。作为旁观者的读者,读到此处往往会唏嘘感叹,而诗中的这位游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与爱人的情感互映,他在犹自叹息,春已过半,而自己的归程依然遥遥无期。他望着流向远方的江水,仿佛自己的绵绵思归之情。在无尽的怅惘中,江潭上的明月又一次西斜,又是一个漫漫长夜过去了。这两句诗的认知指示中心变成游子的第一视角,作者带领读者,通过游子的层层心事来慢慢品尝相思之苦。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这两句是全诗的收尾部分。作者采用了虚实结合的手法来描写世间的相思之情,更确切地说是离人的归思。在这两句诗中,作者各构建了一个心理空间,与现实景致相结合,构建出情景交融的意境。在第一句中,作者构建的心理空间是从碣石到潇湘的漫长归途,用来指代游子与思妇的空间距离的遥远。这个心理空间同第一句的前半句合而为一,斜月在茫茫的海雾中隐现,柔光映照着远隔千里的碣石和潇湘。根据图形背景理论,在这句中,背景是迷茫的夜色,与心理空间中的辽远背景相交融,图形的内容包括斜月,海雾,心理空间中的碣石与潇湘。在第二句中,作者所构建的心理空间内容更加虚化,是月色下的归家之人。这个心理空间与后半句同样相结合,共同构成的图景是乘月色而归的人与月光下的江畔树林。根据图形背景理论,这一句的背景依然是茫茫夜色,图形的内容包括心理空间中的月下归家之人,皎洁的月色,现实中的西沉的月,江河与江畔树林。根据诗歌意境理论,月色黯然,海雾弥漫的夜晚,遥望远方家人所在的地方,人会很容易陷入迷思,尤其是归期未定的时候,那种内心的迷茫会淹没我们的整个思绪。而在满心思念之时,我们也常常会羡慕那些归家的游子,想象着他们在夜色中乘船归乡,江岸上沐浴着月色的树林仿佛倾诉着归乡人对家的思慕与游子的伤怀。此外,第一句的前半句中的“斜月沉沉”与上一句的后半句中的“落月复西斜”前后呼应,作者在这里,又一次使用了情景融合跳转的艺术手法,令读者从江潭落月的景色借由相同的月影转换到月隐海雾的景色中。这种借由同一事物来完成场景转换的写作手法,可以使读者更加顺畅的完成从一个场景到另一个场景的过度与情感转换。在本诗中,作者通过这一巧妙的手法,使得读者从某一位游子月夜思乡的深切情感,平稳过渡到一种带有普遍性的思乡之情。这样的过度使得这份对于家乡与爱人的怀念之情更加具有代表意义,内涵也变得更加深刻广博。总体来看这两句诗的认知指示中心依然是旁观者的位置,但作为旁观者,面对此情此景,内心深处也会感受到那缕浓浓的思念之情。

根据故事性思维理论,在“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这两句中,诗人带领读者站在江边一览月下春江的美景。这样的景致清丽旷远,令人凝神静赏。在下两句中:“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诗人带领读者在纵览月下春江的旷美景致之后,沿江流一一欣赏花草茵茵的芳甸,月色中的林木,空气中若无的霰雾,和隐在月色中,白沙覆盖的江汀。这种由全景到具体景物的赏鉴顺序很符合我们日常的观察规律。而这些具体景物的选择,搭配前文中的月夜春江景,会令读者感受到近乎极致的静谧之美。再下两句:“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作者笔锋一收,再次由具体景物回归到整体景致的观感——水天一色。而后视线上移,开始描写夜空中的明月。而后,借由月色清辉,开始陷入凝思之中。这样的写作顺序也完全契合我们常人的思维顺序,即借景生情,或由景入迷思。而且中国人对于望月相思的情怀是由来已久的。再下两句:“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在这两句中,作者带领读者陷入关于时间、生命与永恒的哲思之中,究竟人与江河岁月之间,谁在守望着谁呢?这个问题本就无解,却与周遭的月夜江边美景相互映衬,令人不禁感叹自然与时空的奥妙。后面两句:“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从这两句开始,诗人将泛指的月夜离愁具体化。所以这两句关于游子与思妇之间的丝丝牵挂与相思。作为普通人,我们最关注的常常还是与自身休戚相关的情感经历,所以在感叹过有限的生命对比苍穹之浩渺和时空之无垠之后,诗人很自然的带领读者将情感收回到我们自身,在月夜春江的背景下,细细的体味与爱人分隔两地的离愁。这两句中带有相思文化内涵的事物——青枫浦、扁舟子、明月楼——等词汇的运用轻易地挑起了读者的相思情感的共鸣。再后面两句:“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在这两句中,作者进一步将相思之情具体化到思妇这里,从思妇的视角,间接的倾诉生活的寂寥与对游子的相思。这两句中的“妆镜台”和“捣衣砧”代表了思妇的日常生活内容,而这两样事物都承载着幽幽的思念之情。中国人的情感表达风格非常含蓄,所以对于思妇的相思,作者并没有直接描写,而是通过她日常使用的生活用品来转寄情思,这样的写法非常符合中式的情感思维方式。再后面:“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在这两句中诗人直接从思妇的视角来一诉衷肠,情思婉转缠绵。因为上两句我们是从思妇的日常生活的细节处来感悟她的情思深沉,而这里,我们可以通过诗句,直接进驻到她的内心。这样的描写方式更加直观,可以达到更加强烈的情感冲击效果。这里的“鸿雁”与“鱼龙”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常用于表达相思之情,诗句中的引用使得思妇的情感具有了历史纵深感,仿佛代表了不同时代的思妇的情感。后面两句:“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在这两句中作者转换了视角,由思妇的视角转而来写出门在外的游子对家的思念。作者从游子的思乡的梦境写起,进而写到他梦醒时分远望流逝的江水与落月,内心感叹着自己离家已久,归期未定的怅惘。作者这样的写作顺序非常符合我们的一般思维规律,先写游子与思妇彼此之间的相思,再将目光转到思妇这里,由其日常生活中的细节所流露出的相思情味进而写到其内心的感受,再从思妇的内心情感,写到她所牵挂的游子的相思梦境,这里的过渡来自于中国古代对于缘分的一种解读方式——相爱的人彼此会有心灵相通。本诗的最后两句:“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在这两句诗中,作者将相思之情再次从个人情感体验回归到大众的普遍情感层面上来。迷蒙的海雾阻隔着分处两地的爱侣,看到乘月色归家的人,我们只能将羡慕与内心的思念之情隐藏起来,转而望向月下江畔的树林。这两句诗几乎可以概括所有的分隔两地的有情人之间的深情与怅然。由此,这首诗由景入迷思再入情。它所带给读者的启发之处在于,纵然时空无限延展,爱人之间的深情绝不会被时空之无垠所淹没。这种珍贵的人类情感与月下春江的清麗图景互为背景,相互映衬,谱写了一曲动人的乐章。

3. 结语

认知诗学理论是关于文学评论,认知心理学与认知语言学的交叉学科,它汇集了这三个领域的理论知识,从认知与心理还原的角度来赏鉴与分析诗歌作品,并由此带给人们更加生动与深刻的阅读观感。《春江花月夜》素有“孤篇盖全唐”之誉。其文笔不同于六朝宫体的浓艳之色,显得清丽脱俗,淡雅怡然。我们通过认知诗学理论对本诗的赏析,可以看出《春江花月夜》对于月夜春江的秀丽景色的描写其实是为了引起人们对于无尽的时空和有限的生命之间的对比与哲思并由此感悟到在有限的生命中,爱人之间的相思之情的珍贵与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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