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教导的第六感觉
2019-02-02陈宇
陈宇
兼任社区民警的马教导,为人古道热肠,智慧幽默。我在基层派出所见习时,是他的小跟班。
派出所人少事多,用马教导的话说,什么张家长、李家短,鸡毛蒜皮儿小事数不完,但是一件件都被他处理的一了百当。最令我佩服的就是他的第六感觉特灵。
一次便装跟马教导去街上,走着走着,他突然奔向一名高大的男子,将其扑倒制服。原来男子手中攥着刚得手的钱包。还有一天傍晚,和他一起车巡时,一名衣着时髦的女子,抱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行色匆匆。车子驶出十余米,他忽然喊停,调转车头追过去,一盘问竟是人贩子。
过了没几天,有幸跟马教导到东北出差。晚饭后,回到宾馆,我拿起地方报纸,浏览一会就随手放下,没有什么好看的。不一会,马教导又拾起报纸阅读,突然他两眼瞪起,嘴里还啧啧有声,向我招手,來、来、来,看看这篇文章。我快步过去时,见马教导手指点的文章:骨肉分离20年,母亲如今在哪里?我心里不由嘀咕起来:这有什么好看的,骨肉分离关你甚事。但我还是遵照他的指示,细致地读了一遍。文章说的是一位女儿寻找母亲的事,细细读来倒也挺感人的。我一脸茫然地望着马教导,他用力拍拍我的肩头,神采飞扬地说,收好报纸,回去找狄大娘落实一下。
我心生疑惑,关狄大娘什么事,她是我们辖区一位普通居民,为人和善,安分守已。千里之外,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
出差归来,我按照马教导的安排,走访狄大娘时,她一脸疑惑地问,什么事?我刚问了她是否在外地生活过的事,狄大娘脸色一沉,生硬地回了一句,没有。
马教导似乎了解我走访的整个过程,憨憨地笑了笑,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幽默地对我说,明天再去,他的表情让我对他的第六感觉不太相信了。
第二天,我换上一身便装,再次前往狄大娘家,快到时,忽听一位老人在和狄大娘打趣,你家老头子大白天的把自己藏在楼上,莫非金屋藏娇?狄大娘回应道,他敢,弄不好我就“削”了他。这句东北人常用的方言,给我的印象很深。吸取上次走访的教训,我访到了李大爷心直口快的堂姐,才弄清狄大娘的身世。
狄大娘娘家是本地人,24岁那年远嫁东北牛某家,生下一儿两女。生活负担加重,牛某也变得好吃懒做起来,刚满五个月大的小女儿竟被他偷偷卖到百里开外去了。无可奈何的狄大娘只身回到了泗水老家,从此母女分离。在后来的日子里,狄大娘夜夜以泪洗面,对孩子们的思念日益加重。她在挣扎与煎熬中度过漫长的一年,在好心邻居的介绍下,和现在的李大爷组合了家庭。
原来她心里一直漂浮着这些不着根的浮萍往事啊!
可仅凭这些,我还是不能断定那则寻亲故事里的母亲就是狄大娘。狄大娘的左眉尖也没有那颗粉色的肉痣啊,这分明与寻亲故事里所描述的相貌不符。
第三天,马教导就催我,你给那个寻亲故事里的女儿小萱打电话,让她们到泗水来,我要安排他们在“聚友缘”饭店见面。
马教导,这事是不是有些太……太……唐突?
马教导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拍拍我的肩膀,鼓励我说,小陈,你打电话就是了,我不会打偏火的。
我懵懵懂懂拨响了对方的电话,电话里传来异乎寻常、激动万分的声音:我可以实现见到妈妈的愿望了吗?妈妈……妈妈……我的妈妈……
电话那头余音饮泣。
在“聚友缘”饭店见面的那一刻,已为人妇的小萱,并未像某些电视剧演的那样,母女抱头痛哭。小萱是用一双飘忽不定的目光在狄大娘的脸上飘来飘去,狄大娘则渴求甘霖一般一把扳开小萱的左耳根,当她看到那块隐云般的小小胎记时,她浑身颤抖起来。
小萱一时还有些木纳,马教导幸福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他从手上的记录簿夹里,不紧不慢地拿出一张照片来,说,小萱,这是狄大妈使用一代身份证时的照片,看与你手上带来的照片对比,除了年龄上的差异,别的还有不同之处没有?
一看照片,原始照片上狄大娘那颗左眉尖上的粉红痣历历在目。
小萱一下子扑到母亲的怀里,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滚滚而下,抬起泪眼定定地望着马教导,我知道,她的眼眶里要跌落出来的全都是感激。
我抽空小声问马教导,你咋知道狄大娘原来眉尖有痣?马教导点了我的一下脑门说,你啊,差的就是心细。那天出差回所我就想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生活好了,狄大娘很有可能把眉尖的那颗痣去掉,电脑上一查,果不其然。
午餐时,马教导沉浸在幸福中,他把自己给喝高了,喝高了的马教导竟然幸福地抽泣起来,狄大娘和小萱争着买单,马教导一挥大手,说,今天我也在梦里和妈妈相聚了一回,单由我来买!
我后脊梁直冒冷气,这才想起,马教导从遥远的家乡来泗水工作已经整整十六个年头了,大家的事都成了他自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