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滚高中”宣言：拒绝“熊出没”

崔巍

“龙出没”肯定比“熊出没”强

“看到孩子们穿着校服走进来，满脸的兴奋和期待，我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像到了一个特别纯净的地方，我一下子想起了二三十年前刚开始学习音乐的自己。”回想起2016年5月4日第一次到龙潭中学给孩子们上课时的情景，著名摇滚音乐人、超载乐队主唱高旗仍记忆犹新。

龙潭中学隶属北京广渠门中学教育集团。2016年该集团发起了一个特别项目，希望各校能开办一些别具特色的课外音乐培训活动。于是音乐教师赵玲玲找到了高旗，提出是否可以合作打造一支学生摇滚乐队的想法，双方一拍即合。至于乐队的名字，高旗介绍说是大家一起想出来的。他笑言：“龙潭中学嘛，当然少不了有龙出没，而且这总比‘熊出没什么的听上去摇滚多啦。”

作为这一音乐课程的总监，高旗随即又组织起他的一帮好朋友共同参与教学，他们都是圈内响当当的资深乐手和音乐人，如与窦唯组建做梦乐队和译乐队的陈劲，曾与何勇、王菲、朴树合作过并担任面孔乐队、译乐队吉他手的邓讴歌，现任朴树团队吉他手的苗佳，创作了《赵氏孤儿》等众多影视剧配乐的著名音乐人马上又，等等。他们按照各自的兴趣和特长把学生分为吉他组、贝斯组、键盘组、鼓组、和音组，分别教授四五个月后再合体排练。

2016年5月开始组建的龙出没乐队，其实在2017年4月就已经举办过一次公开演出了，之后乐队又招收了第二期学员。日前在“疆進酒”的演出汇聚了一、二期学员中的佼佼者，共15人。这些孩子有的学习过钢琴、管乐，而大多数都是零基础，其中一期的几名学员已经练习了2年多，二期学员的学习和训练时间则只有7个多月。那么他们现在的水平如何呢？知名乐评人邓柯在看过“疆进酒”的这场演出后是这么评价的：“考察乐队的基本水准合格与否最重要的就看两点：节奏、配合。有太多乐队如校园乐队、票友乐队甚至包括某些专业乐队，在节奏和配合上都存在问题。而龙出没乐队的整体演奏速度是相当稳的，就算偶有波动，所有成员也能迅速回归到原速，同时各个声部之间的平衡也做得很好。这些孩子当然会在具体的演唱和演奏上存在一些瑕疵，但这些瑕疵可以随着以后的针对性训练逐渐解决。普通学生通过一两年的训练能达到这样的整体水准，是非常难且非常宝贵的。这不光需要专业水准，而且需要热情和奉献。”

熬过之后，方知妙处

正如邓柯所说，乐队的水平能够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实现这样飞速的提升，离不开学生们的热情和老师们的奉献。对这些零基础的孩子来说，一切都要从基本功练起，比如打鼓，光是握鼓槌的姿势就要费上一番功夫才能正确掌握。在起初的新鲜劲儿过后，这种起码要4个多月的基础训练难免让他们感到枯燥无聊。赵玲玲老师说：“一开始都带点强迫性，我得天天过来盯着，就怕他们松懈。”各位音乐人老师也是想方设法挑起孩子们的兴趣，给他们讲自己职业生涯中有意思的小故事，然后再教他们自己喜欢的歌……

在老师的精心引领下，孩子们渐渐“上了道”，热情也越来越高涨。就像高三（4）班的学员黄慧琳说的：“原来几乎天天放学后都要过来练，那段日子真挺烦的。可后来学习任务紧了，训练时间减少了，我反倒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老想着。”

负责教贝斯的职业乐手何勇认为，从最初的烦躁抗拒到咬牙坚持，再到学会享受其中的乐趣，这个过程其实也是对孩子们生活态度的一种锤炼。他说：“音乐就是这样，需要不断练习才能掌握和提高，只要你不放弃，等熬过了那个关口，到达一定程度后，就能够建立起对自己的信心，领会到它的妙处。学习也是一样，做任何事都一样。”

这也正是龙潭中学开展此项活动的主要目的之一。在看到乐队给孩子们的精神面貌带来的影响之后，校方更坚定了要把它办下去的决心。比如一期学员里有个叫王鸿濛的孩子，赵玲玲老师说他报名参加乐队的时候，自己还是有点犹豫的，不太想让他来，因为他的学习成绩一般，担心他没有余力再应付这样的课外训练。但是没想到，本来性格偏于内向压抑的王鸿濛在加入乐队键盘组之后，变得越来越开朗，演奏技巧的进步和来自老师、同学的肯定让他越来越自信，学习的劲头比以前更足了，成绩也越来越好了。

龙潭中学的魏纲校长说：“摇滚乐队这种形式的中学社团确实比较独特，不过我一向喜欢干别人没干过的事。而且通过这2年的实践来看，乐队的活动没有影响孩子们的学习，反而在很多方面对促进孩子的健康发展包括成绩的提高，都是有积极作用的。平时他们学习压力大，有这么个机会让他们放松一下，可以说是件非常好的事情。”

“摇”出来的团队，“滚”出来的精神

乐队给孩子们带来的另外一大改变是团队协作意识的增强。据赵玲玲老师讲，各个组在刚进入合练阶段时经常闹矛盾，总是埋怨对方拖了自己的后腿，她苦口婆心地劝了这个劝那个，“但是练了一段时间后，这些问题就都没有了，大家都懂得了检讨自己、开始强调合作”。为何会有这种变化？高旗解释说：“在这样一个集体里，你只管自己弹好、唱好是不行的，必须还要去聆听其他每一个成员的演奏。通过互相关注、互相协调从而齐心协力地弹好每个音符，大家的沟通技巧肯定也会随之提高。”现在学员们都已经把乐队当成了一个温暖的大家庭，在这里他们交到了一批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我比以前开朗了。”这是孩子们在接受采访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既收获了不一般的成就感，又品味到友情的快乐，这些孩子深深地爱上了音乐。被老师们公认为最具潜力、演奏已接近专业水准的吉他组学员王梓尧，已经把“做一个出色的音乐人”作为未来的事业目标，还有一些学员打算上大学后组建乐队。这让音乐人老师们感到格外欣慰。高旗就是在高中时通过参加一次吉他大奖赛，结识了堪称中国摇滚界元老级人物的曹平、曹均兄弟，才由此踏上了摇滚之路;鼓手刁磊也是从15岁才开始学习打架子鼓的。在孩子们身上，他们找到了自己的影子，看到了中国摇滚的希望。当然，对大多数孩子来说，音乐很可能无法成为他们的职业选择，但这段经历无疑将对他们的人生起到重要的作用。赵玲玲老师说：“起码他们从此多了一种生活情趣，有了可以陪伴一生的爱好。”

对于乐队今后的发展，龙潭中学校方充满了信心。魏纲校长说：“我们一定会坚持把这件事做下去、做好，给孩子们提供一个更广阔的平台和空间，让学生享受音乐、享受生活。”赵玲玲老师的话则多了几分感性：“我愿意继续带着孩子们，和团队的老师们一起一期一期地做下去，争取让这条‘龙一直‘出没在校园中。”作为音乐人，高旗的目光就更为长远了：“‘龙出没只是我们的试点，希望不久后还能实现以点带线、以线带面，形成有一定规模的良性循环，让更多学校都能成立自己的乐队。将来还可以举办一个全市的中学生乐队大赛，这样才能产生更大的影响力和社会价值，一批全新的音乐人才也必将从中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