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等时代的育儿焦虑症

□赵欣

人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站上了人生的赛道，上学、工作、结婚、生子、育儿。无论富裕抑或贫穷，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逃不出这个循环。所有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快乐并且成才，但是在如何实现这一目标上每位父母的做法又大相径庭。在我们身边，父母对于教育孩子的态度，基本上分为两类：放养式的“素质教育”、圈养（推养）式的“应试教育”。那么究竟哪种教育方式更好？当我们还是孩子时，希望自己支配时间，不受约束；当我们成为父母后，却为孩子报辅导班、兴趣班发愁，为每次考试、排名辗转难眠……是什么导致了如此迥异的情况？

为什么童年宽松的父母纷纷开始“推娃”？理解育儿背后的经济学逻辑，我们首先要明确三个问题，即父母的目标是什么？实现最优目标面临的约束条件是什么？如果父母面临的激励和约束条件发生改变，他们的行为决策会如何变化？美国西北大学的经济学家马赛厄斯·德普克和耶鲁大学的法布里奇奥·齐利博蒂将育儿模式分为三类：专制型、权威型和放任型。专制型育儿是指父母从各方面对孩子采取严格控制的教养方式，权威型育儿是指父母试图用自己的理念和价值观去影响孩子，放任型育儿是指父母给予孩子充分自由的成长空间。20世纪80年代以来，权威型育儿（或称为密集型育儿）模式变得日益普遍。那么与放任型育儿相比，权威型育儿方式是否更有效呢？两位学者基于一项调查研究发现，在美国采取权威型育儿方式的家庭，其孩子的大学完成率最高，并且这一现象在美国亚裔家庭表现更为突出。对英国的调查显示，在权威型育儿的家庭中，孩子在职业上更有可能实现向上的代际流动。此外，韩国学生的PISA测试结果表明，密集型育儿方式下的孩子在数学、阅读和科学等项目上的得分分别高出非密集型育儿家庭的孩子23分、24分和22分。

上述研究恰恰说明为什么“虎妈”等密集型、高强度育儿方式，在过去30多年中变得日益普遍。原因不言而喻：权威型育儿的回报更高，结果太诱人了。

在加剧社会不平等的诸多因素中，教育回报的差异对育儿方式的影响尤为突出。教育回报率越高的国家（如土耳其、美国等国）越倾向于采取权威型育儿方式，而教育回报率越低的国家（如瑞典、挪威等国）更偏向于采取放任型育儿方式。代际传递或许更能解释这一现象，普通家庭想要实现阶层的跃迁，富贵家庭则希望保证财富地位的代际传递。

为什么不同国家的育儿方式差别如此之大？教育不平等是理解这一问题的关键。在中国和美国，优质的教育资源往往集中在少数名校，学区房即是典型产物。孩子必须通过竞争激烈的选拔性考试才能进入理想的学校，进而走向通往成功的道路。因此，父母会更多地介入孩子的学校教育，在学业上给孩子施加更大的压力。而在欧洲的一些国家，高校间的教育质量相对平均，教育系统更加平等，父母不必为孩子的教育过度操心。当然，在中国多了城乡差异维度，很多农村的孩子输在了起跑线上，这可能会加剧城乡间的不平等。

现在教育的竞争越来越激烈，方式、程度远超过去，这应该是每一个父母必须认清的现实。不要再拿自己过去如何作为反例，批判当下的教育状况。“虎妈”的出现不是偶然，恰是竞争日益激烈的时代，对孩子究竟是“放养”还是“推娃”是一个需要权衡的问题。尽管“推娃”有助于培养孩子的技能、毅力和求胜之心，但是过度“推娃”也会限制孩子的独立性和创造力。“相信父母是普通人，相信自己是普通人，相信孩子是普通人”，或许可以缓解育儿带来的焦虑，早日更换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