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雕塑构建场所精神的象征性表达

吴馨宇 田晓冬 （南京林业大学艺术设计学院 210037）

在我国现当代城市化建设的大力推进下，大量的老城区改造，新城区的规划，改头换面般的“建设”，导致了城市面貌的同质化现象明显。城市雕塑的出现直接指向了城市精神文明的建设，但是城市雕塑的造型不外乎是简单的几何体堆砌，这些城市雕塑与该城市的建筑，城市的历史和精神都毫无关联性，与其周围的环境毫无适配性。

一、城市雕塑的概念和特征

城市雕塑这一概念，最早在我国提出是在1982年第6期的《美术》杂志中以《城市雕塑建设的喜讯》为题刊发的图文，是指以城市规划区域为特定场所内的一切室外雕塑1。这个专有名词在我国使用的极为普遍，而在西方是没有Urban Sculpture，而是写成Garden Sculpture或者是Outdoor Sculpture。

城市雕塑具有以下几个显著特征，一是具有区域性和象征性，象征了某一个区域内特定的事件或历史文化，凝聚了一个城市的精神文明；二是公共性，是指上层领导和精英阶层所引导下的公共体验，它的设计和制作并非是某个艺术家的个人主张，而是多方面的观点并综合决策的；三是具有艺术性，能够美化城市空间，提升城市的语境表达，使市民获得认同感和归属感。

二、我国城市雕塑的发展

就从城市雕塑诞生的原因来看，它是脱离不了纪念性意味的。从西方列强打破我国的国门，将西方的城市民主思想带了过来，城市雕塑在中国这片大地上开始萌发。在一大批接受新思潮留学归国的中国青年带领下，尤其是蔡元培先生提出的以美育代替宗教，“道路交叉的点，必须留一空场，造喷泉、花畦、雕刻品等”2一大批纪念性雕塑出现。但因为战局混乱，国力凋敝，未能得到良好发展，直至新中国的成立，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契机。如：北京天安门广场中央的人民英雄纪念碑，是具有重大象征性意味的，弘扬了人民群众坚持不懈、奋勇抗争的伟大精神，是为了纪念光荣牺牲的革命烈士，具有浓重的纪念性和政治性。

三、城市雕塑与场所精神

随着西方公共文化艺术的涌入，我国的城市雕塑已从原先限定的很浓的政治性特征，发展成为现今与社会生活息息相关的艺术作品，且有着不断扩张，不断融入人民生活中的趋势，逐渐成为了一个城市记忆与文化的象征，构建其特定区域内的场所精神。

“场所精神”这个词来源于诺伯舒兹的《场所精神——迈向建筑现象学》。场所精神最早是源于古罗马的“保护神”，“每一个独立的本体都有自己的灵魂”，3实际上和空间和环境（即场所）所给人带来的认同感和方向感不谋而合。这里的认同感可以引申为归属感，是指人得到了心理上的共鸣，或者是勾起了其记忆中的某一个片段，总而言之，就是场所与人发生情感交流的知觉。那些具象或是抽象的，浓缩了带有符号性价值的装饰便是整个城市的记忆，也是这个城市的场所精神。

城市雕塑作为城市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标志，在城市建设中处于重要的地位，其设计和放置的意义就是为了使人们获得认同感和方向感，不管它的类型题材，它存在的意义和内在精神往往超出了它本身独有的艺术性。它是一个城市历史的缩影，一个城市地脉文化的集合，是人们心中的象征和寄托。

四、城市雕塑的象征性表达方式

城市雕塑所要表达的场所精神往往是含蓄的，它主要是通过其独特的造型和颜色的选择，以及周围其他景观、建筑和环境的配合，来营造一种氛围，以某一种形态抽象出某种思维能够唤醒身体的知觉和头脑的联想，从而来得到精神上的形象，在物质空间中丰富精神空间，达到场所精神的构建。

1.生活情境的“具现”，共同生活记忆

城市雕塑中的装饰性雕塑，近几年来也广为流行，其一方面有美化环境的作用，同时也具有美育的作用，尤其是在历史街区的改造中，雕塑的出现往往能够营造出浓厚的历史文化氛围。诺伯舒兹在他的书中提到过“对知觉和象征性加以透彻的探讨，同时强调人不能仅由科学的理解获得一个立足点。人需要象征性的东西，也就是表达‘生活情境’的艺术作品……主张艺术作品的概念系生活情境的‘具现’，（concretization）”。4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同地域的风俗习惯大不相同，导致了生活方式也截然不同，将人们生活情景的再现，重温共同的生活记忆，是目前历史文化街区改造中成功的案例体现。

成都宽窄巷子是全国有名的历史街区之一。在成都的宽窄巷子中的砖文化墙，墙上通过半浮雕的形式展现了成都人民的日常生活，半巷刨饭，砖门喝茶，天井搓牌、沿街逗鸟等生活场景，都被真实的还原了。这些半浮雕的雕塑是每一个成都人的过去记忆，也是成都的城市记忆，通过这样的情景再现，象征性的传达了成都人民的闲散自由、热爱慢生活的“天府精神”。爱默生曾写道“城市是靠记忆而存在的”，5城市正是因为有了生活在其中的人们才活了起来，我们不能够让地脉文化流失，不能够假装集体失忆，生活的记忆是我们宝贵的财富，也是存在的证明。

2.纪念事件参与者的伟大形象

城市雕塑作为一个城市的标志，往往会选择放置在城市的市中心，南京市新街口广场也就是南京市的市中心，在广场中央的孙中山雕像，器宇轩昂的看着前方，右手持杖，且有向前走的动式，是象征南京文化的最显著标志。

土生土长的南京人都知道，其实在新街口广场的中央曾经换过好几次雕塑。早在1942年，汪精卫将孙中山先生的铜像放在了新街口广场的中心，其形态是孙中山先生演讲时的样子，慷慨激昂。解放后这里成为了南京市民活动购物中心，被放上了三把“金钥匙”的雕塑，然而市民却不买账，金钥匙雕塑甚至被吐槽为“三把菜刀”，这主要的原因笔者认为是雕塑本身题材的选择与该城市的历史和文化毫无关联而导致的，是不具备场所精神的，也无法作为南京市的象征。1996年，在孙中山先生诞辰130周年之时，由戴文广先生设计并制作的孙中山铜像被放在了新街口广场的中央，虽然2001年因地铁建造而又被搬离，直至2010年，孙中山先生的铜像才又一次回归，也就是现在我们所看到的，右手持杖，神情严肃，昂首面向前方的这座。

孙中山先生于南京有着特殊的意义，南京是见证了中华民国的成立等一系列事件，而孙中山先生正是培育这些事件的核心人物。孙中山先生作为“中华民国国父”，其死后也按其遗嘱葬于南京紫金山中山陵，先生从此便长存于此处，与南京不分离。而南京作为国民政府的成立地，具有特殊的政治文化地位。

即使城市的发展更替，新街口广场周围的建筑物，景观环境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孙中山铜像却是最适合的南京城市雕塑。笔者认为孙中山先生的铜像保存的是南京的精神，象征的是包容性、充满抱负与理想，先进性的文化精神，传达给市民的是新时代下坚定的信念，与“厚德载物，刚健文明”相融合的城市精神。

3.动物形象的精神文化隐喻

在深圳市的市政府面前的花坛中央有一座大型的青铜孺子牛雕塑，这座雕塑是由著名的雕刻家潘鹤雕刻而成，牛奋力向前拉，青筋暴出，后面还能看到盘根错节的枯木树桩，整个雕塑都显得十分有力量，气势磅礴，这已然成为了深圳市特区的标志。

说起这座雕塑的诞生，起源于1830年深圳特区的设立，深圳市市委找到了潘鹤先生，共同商议雕塑的造型，经过几年的讨论和思索，才确定了孺子牛的形象。这头孺子牛从1984年落成，就广受一致好评，一方面是其造型设计和雕刻技术的精湛，另一方面也是他所象征的深圳精神值得我们敬佩。深圳从渔村走来，而后成为了国际大都市，这一切都是第一代建设深圳特区建设者的功劳，该雕塑通过象征的表达，将建设者比作垦荒牛，他们努力拼搏，任劳任怨，无私奉献，为城市的变革奉献了青春。

深圳市作为我国的特别直辖市，垦荒牛的精神在城市的发展中将永远领导着人们不断的去开拓，创造出更辉煌的成绩，而这座孺子牛的雕塑，提升了整个城市的精神面貌，明确了城市的定位和城市的活力。

4.抽象形态的精神内涵

将一个地域所发生的人和事，及其隐藏的内核精神加以抽象，赋予其一个的形象，从而引发观赏者的连觉，激起其共鸣。在青岛五四广场上，有一座大型螺旋向上的钢板结构的雕塑，颜色为火红色，宛如一阵红色飓风，雕刻艺术家黄震设计了这个作品，整体运用线条极为简练，厚重，有力量。

青岛作为我国五四运动起源地，是从这里燃起来了一把反帝反封建的强烈飓风，席卷了整个中国大地，是这么一股强大的力量，带领着中国人民走向解放与自由。强烈视觉冲击力的色彩，抽象的造型，揭示了中华民族腾飞向上的磅礴之力，

五、未来的展望

城市雕塑的真正出现是近几十年的事了，随着国门的打开，中国城市雕塑也经历了一个不断变化的过程，塑造的题材也越来越广泛，其要表达的意义也和城市精神越来越密不可分。

在未来，城市雕塑所构筑的场所精神将在中国的城市建设中越来越占据重要地位，是建设者所不得不考虑的重要因素。城市雕塑是城市历史、文化的凝结点，并将通过象征性的表达，传递给人们。人们是无法脱离象征性的，象征性的含蓄表达是城市雕塑的魅力所在，无论是笔者在上文所提出的用生活情景唤起人们的共同生活记忆，用伟大的代表性人物唤起人民的城市归属感，还是用动物的形象去隐喻某种精神，亦或是抽象形态下的历史概括，都是塑造场所精神的一种表现方式，而我们需要思考的是，如何更巧妙的去传达中国传统的文化精神。

注释：

1.邵静.中国现代城市雕塑发展研究[D].2013.

2.蔡元培.蔡元培美学文选[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1983：176.

3.杨云峰;熊瑶.园林设计与场所精神——以中国运河之都（济宁）广场设计为例[N].西林学院学报，2008，23（2）：196-199.

4.诺伯舒兹著;施植明译.场所精神：迈向建筑现象学[M].华中科技大学出版，2010：07.

5.刘易斯·芒福德著；倪文彦，宋俊岭译.城市发展史[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