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富:富物质更应富精神
2019-01-26颜笑涵
颜笑涵
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乡村振兴战略,目标是实现“产业振兴,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这五者之间环环相扣,层层递进。“生活富裕”是根本,是产业、生态、乡风、治理全面提升、全面升华之后的富裕,内涵极其丰富,是物质与精神的高度契合与统一。当前正在开展的脱贫攻坚战,重点解决的还是贫困地区贫困群众“两不愁三保障”等物质生活层面最基本、最主要的短板问题,重点攻克的仍是物质上的贫与困。乡村振兴是农业、农村、农民的全面振兴,“农民富”绝不应局限在物质层面,而应在物质与精神两个层面双向发力。物质与精神这个最基础、最根本的哲学命题,在乡村振兴的实践中必须被重新拾起,重新拷问。
重新审视精神富裕在乡村建设中的价值
精神和物质从来都不是对立的,而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在推进乡村振兴的关键时期,深入探究精神富裕,对于农民个体、农村集体、基层组织而言,都有着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1.对农民个体而言,实现精神富裕是自我实现的充要条件。作为农业大国、人口大国,改善农民的物质生活,让广大农民吃穿不愁,实现义务教育、基本医疗、住房安全有保障,全面进入小康社会,这是开天辟地、前无古人的伟大成就。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广大农民的物质生活正在发生并还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物质文明是精神文明的前提、基础,然而这个“知”并不是简单地、自然而然地实现转换,物质上的现代化并不能直接催生精神上的现代化,“巨婴”现象便是极端的例证。让农民在拥有物质进步的同时,精神层面同样能够跟上经济社会发展的速度,有了农民的发展才是全面的发展,有了农民的富裕才是真正的富裕。
2.对乡村集体而言,推动精神富裕是凝心聚魂的文化工程。一方水土孕育一方文化,造就一方风土人情。中国人重乡情、重故土,“老乡”是中国人沟通感情、拉近距离最亲切的称呼。中国乡村历来重视文化建设,建祠堂、办义学、看社戏,物质财富与精神财富的交融,形成各地独具特色的地域文化。地域文化是一个地方历史文化的沉淀,是一个地方发展的软实力,也是烙在每一个中国人身上的地理标签。加强农村的精神文明建设,丰富农民的文化生活,培养农民的健康心理,形成新时代的乡村文化,这对凝聚人心,吸引人才,增强文化自信,推动地方经济发展同样起着重要的催化作用。
3.对基层政权而言,促进精神富裕是治理乡村的有效方式。中国古代社会有“皇权不下县,县下皆自治”的说法,意思是封建社会的统治阶级对国家官员的任命仅仅到县一级,县以下都以自治为主,靠道德和乡规民约对百姓的行为生活进行约束。乡村治理不是简单的行政管理,乡村治理有着内在的逻辑规律,必须依靠广大村民的积极参与,走法治、德治、自治并举之路。唤起村民的政治热情,强化村民的主人翁意识,提高村民的治理水平,让村民在参与乡村治理的过程中加强对国家方针政策的理解,增进对村支“两委”和村干部的信任与合作,形成依法办事、依规行事、依德善治的良好局面。
消除精神贫困补齐乡村建设的精神短板
与精神富裕相对应的是精神贫困,“治贫”必先“治愚”,“扶贫”必先“扶志”。精神贫困比物质贫困更可怕,也更难治。消除精神贫困必须对症下药,猛药去疴,补齐乡村建设中的精神短板。
1.解决愚昧落后的问题。在一些较为偏僻和封闭的乡村地域,近亲结婚、有疾病应禁止结婚或结婚但禁止生育的残障人士结婚生育现象禁而不止,残疾婴儿出生比例偏高。尽管农村医疗保障水平不断提高,但是“看病难、看病贵”仍然是困扰各级政府和广大农民的老大难问题。在农村,轻疾病预防,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成重病现象屡见不鲜。笔者在入户调查中,亲眼见到一户人家的四岁女童舌头已经溃烂,但其家人并不在意,直到扶贫干部发现才将其送诊医治。同稀薄的卫生意识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一些农村,农民群众“好面子”“讲排场”,攀比之风仍然盛行。笔者在中部某省一个县调查了解,贫困户每年支出的“份子钱”在五千以上,非贫困户甚至超过一万。大操大办红白喜事、高价彩礼、厚葬薄养、奢侈浪费、人情债等陈规陋习增加了群众经济负担,耗费了群众时间精力。少数群众沾染上胡吃海喝、打牌赌博等恶习,未富先懒、未富先衰,甚至与黑恶势力搅在一起,愚昧落后严重阻碍农村发展。
2.解决过度依赖问题。近年来,中央和地方各级政府对农村地区特别是贫困地区投入大量财力物力,广大农村地区的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得到了极大改善,贫困群众生产生活方面的诸多困难得到有效解决,广大群众自我发展的意识大大增强。但在不少地区贫困群众等靠要的思想仍然较为严重。一些地方帮扶干部工作事无巨细,对一些贫困户自身可以承担的工作,如证件遗失补办等事项也包办代替,这种“保姆式服务”导致了的少数贫困群众产生依赖心理。一些地区群众的胃口被吊高,道路村村通变成户户通,路没修到家门口便认为政府帮扶工作没有做到位。有些贫困群众在使用了扶贫小额信贷后,习惯于“免息”“免抵押”贷款,脱贫后不情愿通过正常的贷款方式发展生产,内生发展动力不足。
3.解决文化失落的问题。长期以来,我国农村地区教育资源配置不均衡,师资力量缺乏,教育观念相对落后。尽管国家在农村地区学前教育、义务教育方面投入了相当大的财力物力,但高职院校、大学、研究所等基本都在城市布局,城乡教育鸿沟在进一步拉大。提升农民综合文化素质,适应现代农业农村发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一些农村修建了漂亮的农民文化广场、活动中心,但开展的活动并不多,农民的文化生活单调枯燥。尤其令人担忧的是,很多地方进行村庄合并,合并有效整合了资源,但同时也导致一些村落、民居、宗祠等物质和非物质文化遗产衰落、流失甚至湮灭。不同文化习俗的村民合并搬迁到一起,在精神文化层面和谐共生、融合发展,很多乡村已经在积极尝试。使传统文化精华传承并孕育生机勃勃的新时代乡村文化,值得乡村建设者们深入探索思考。
发挥精神富裕对推进乡村振兴的积极作用
精神富裕既是乡村振兴的目标,也是乡村振兴的动力。在乡村振兴过程中,既要富口袋,也要富脑袋,促进农村教育发展、文化繁荣,让精神文明在广阔农村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1.大力发展乡村教育。一是巩固基础教育成果,实施就近、免费的九年一贯制义务教育,将之向前延伸至学前教育,向后延伸至高中教育,提高农村教师待遇,提升农村教学质量,制定落实均衡教育指标,培育农村学生的综合素养。二是积极发展职业教育,贯通素质教育和技能培训,鼓励农村转变思维方式,树立终身学习的理念,让农民当好农民,培育农民成为现代化的职业农民。三是将高等教育引入乡村,引导部分高等学府搬离城市立足乡村,让教育远离城市的喧闹,回归宁静的乡村,“师法自然”、潜心治学,在因材施教的同时,因地施教。
2.重塑乡村文化生态。乡村是传统文化的载体,每个中国人都有着挥之不去的“乡愁”情结。一是留存记忆。小桥流水、古树老屋,这些乡村记忆在村庄规划、村庄建设时应当充分考虑,有价值的应加以保护修缮。皮影剪纸、花鼓田歌等非物质文化遗产应通过多种技术手段加以传承。二是厚植土壤。编写村志、设立村庄博物馆,组织“赛龙舟”等传统民俗活动,建设农村文化阵地,培育乡土文化人才,壮大乡村文化队伍。三是活化创新。文化和产业结合是传统文化得以永续发展、创造性转化的最好方式。浦东川沙镇连民村村民深挖农耕文化的现代价值,构筑现代乡村文化,以自然资源入股,打造玫瑰花田,引入连锁民宿品牌,每一栋楼都采用特色主题,如烘焙、陶艺、稻香等,让游客在其间享受咖啡拉花、制作陶器、学习草编等乐趣,山水田林湖因文化因子而光华四溢。
3.构建新型乡村治理格局。一是弘扬优秀文化正能量。云南花腰傣族自尊自立,不愿当贫困户,地方政府把这种传统与扶志、扶智结合起来,发挥传统文化、民风民俗在乡村治理中的激励约束作用。贵州、四川等地开设扶贫夜校,宣讲农村政策、讲授传统文化、普及科技知识,有效激发群众内生动力。二是培育乡村治理人才。乡村自治需要乡土人才,特别需要发挥新乡贤的作用。乡贤文化根植于中国乡村,在历史上发挥过积极作用。现在有很多离退休人员,从城市退休有叶落归根的愿望,他们愿意也可以为农村发展作出有益贡献。还有农村大学生村官,返乡创业的大学生,城市归来的打工族以及在到乡村投资的工商界人士,要把这些新乡贤的积极性调动起来,推动乡贤文化历久弥新。三是通过乡规民约培育文明乡风。早在宋朝陕西人吕大临编写《吕氏乡约》、《乡义》等村规民约,提出“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贵州塘约村“红九条”,四川巴中“乡村道德银行”,安徽金寨“红黑榜”等通过村规民约,引导群众创造文明的生活环境,也同步提高村民的文明意识。
精神富裕是生活富裕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生活富裕的动力源泉。在这个后喻文化的时代里,新生事物不断在代替旧的事物,时代日新月异,千变万化,应当改变固有思维方式,突破传统观念,为乡村振兴寻找新的精神文化突破口。乡村振兴需要政策的扶持、城市的反哺,但终究要依靠自身的发展。面对日新月异又复杂莫测的世界,乡村建设者们应深入挖掘精神富裕在乡村振兴中的价值和作用,用积少成多的力量聚沙成塔,用跬步千里的努力窥见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