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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代中国共产党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研究述评

2019-01-26廖鹏辉王永贵

中共云南省委党校学报 2019年5期
关键词:话语权话语马克思主义

廖鹏辉 王永贵

(南京师范大学 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研究中心,江苏 南京 210023)

当今世界,意识形态话语权的价值和意义日益凸显,不仅是一个国家软实力的重要表征,也直接关系国家政权与执政党执政地位的稳固。意识形态话语权的实现与否,直接关系意识形态领导权的掌握,意识形态话语权问题引起了国内学术界的广泛关注,特别是习近平总书记将意识形态领导权和话语权相提并论,提出“必须把意识形态工作的领导权、管理权、话语权牢牢掌握在手中”[1]的重要论断以来,更是成为近几年学术研究的热点。学术界对意识形态话语权的研究呈现多视角、宽领域的研究格局,学者们从传播学、哲学、政治学、历史学等视角着手,围绕意识形态话语权的基本内涵、历史演进,中国共产党意识形态话语权面临的困局及实践路径等问题展开了思想交流和交锋,取得了可观的理论成果,达成了比较广泛的共识。

一、关于意识形态话语权的概念和内涵

科学界定意识形态话语权的概念和内涵,是研究理论基点,但学界目前仍缺乏深入的探讨,有些学者对这一问题避而不谈,有些学者给出的回答不甚清晰,鲜有能够取得普遍认同的观点。

(一)分析话语权内在的不同层次和维度,进而把握意识形态话语权的概念和内涵

陈锡喜从话语传播的内容和形式的角度入手,认为话语权包含“软权力”和“硬权力”两个层次,“软权力”,即“话语本身对客观世界的解释力和说服力”;“硬权力”,即“信息传播者通过对媒介的控制并拥有传播主题信息的权力”,进而指出不同意识形态之间争夺的焦点就是话语主导权,掌握了话语主导权,就强化了本阶级或集团的意识形态的控制力和整合力。[2]葛彦东从话语权内涵的阶级(权力意蕴)和伦理(权利内涵)两个维度出发,指出意识形态话语权所拥有的是体现阶级利益关系的“权力”。[3]

(二)从话语权的实质出发来理解意识形态话语权的内涵

侯惠勤将思想领导权和话语权结合起来分析,认为“思想领导权在革命阶级获得政权前是革命的先导,是夺取政权的必要前提;而在掌握政权后则是巩固政权的保障,是建立主流意识形态的思想基础”,而思想领导权的实现路径就是话语权,“话语权包括提问权、论断权、解释权和批判权等”。[4]张国祚从探讨东西方话语权之争的实质出发,认为“现代意义的‘话语权’,强调的不仅仅是说话和发言的资格,主要是指关系国家生死存亡的意识形态主导权”。[5]

(三)着眼于意识形态话语权的一般性描述

莫岳云和刘国普从意识形态话语权的权力层面认为,“意识形态话语权是指依据其自身的影响力和地位,影响、主导和掌控公共舆论的权力,其实质是国家意识形态主导权和领导权的问题。”[6]

秦志龙和王岩侧重于分析话语体系的社会影响力,认为意识形态话语权是“特定阶级及其政治代表‘言说’的一整套体现并维护其根本利益的话语体系(意识形态是观念体系,表现为一整套维护特定利益的话语体系)在话语实践中所拥有的理论说服力、话语震撼力和所产生的思想影响力、价值引领力。”[7]

二、关于中国共产党意识形态话语权的历史轨迹

(一)从整体上考察中国共产党意识形态话语权的发展脉络

有些学者以中国共产党成立至今为时间跨度,最具代表的观点是“三段说”,但是,在具体阶段划分和表述上又有一些区别。例如,杨昕认为,党的意识形态话语权经历了三个历史发展阶段,即1921年至1949年,意识形态话语权的竞争与夺取;1949年至1978年,意识形态话语权的确立与主导;1978年至今,意识形态话语权的调适与巩固。[8]刘先春和关海宽认为,苏东剧变波及国内,冲击了党的意识形态话语权,“从中国共产党成立到新中国建立期间,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由弱变强;在新中国成立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强势地位得到加强,苏联解体和东欧剧变的发生反映到国内,使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优势遭到更大冲击。”[9]有学者以建国至今或改革开放至今为时间跨度来研究党的意识形态话语权的发展脉络。

(二)重点研究某一时期中国共产党意识形态话语权的具体状况

周连顺对建国初期马克思主义优势话语权的建构进行研究,认为“毛泽东和党中央认真分析当时思想文化领域的形势,为引导、规范和约束人们对待马克思主义的行为做出了一系列制度设计,借此成功建构了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各领域的优势话语权”,同时指出,在这一时期,由于没有及时从革命党思维转变为执政党思维,党在处理一元指导和多样包容的关系方面也出现了一定的偏差。[10]郑淑芬和韩伟对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争夺话语权的策略进行了分析,认为党在这一时期紧紧围绕“话语-知识-权力”的三维互动,在争夺马克思主义话语权过程中采取了三种策略:即阶级话语的灌输与嵌入、二元对抗话语的贯彻与运用和马克思主义话语学习与知识生产。[11]

(三)研究不同历史阶段具体话语内容的转型

唐爱军从马克思主义以“革命”为核心和以“建设”为核心的两种意识形态话语体系着眼,认为党的意识形态话语转型的根本表现,就是从革命话语到建设话语的转换。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党实现了从“革命”到“建设”的话语转型,“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党的意识形态的核心话语是‘建设’,但建设型意识形态内部也存在着话语变迁,在不同阶段,建设型意识形态呈现着不同的主导话语形式。”第一阶段是基于发展实效的话语建构,着力于对党的经济绩效合法性的认识和论证;第二阶段是基于“美好社会”的话语建构,着力于寻求整合社会的价值重建、目标凝聚。[12]

这些研究成果从历史逻辑出发,极大地丰富了话语权研究,但仍然需要注意两个问题:一是要加强对重要历史时期的研究,为当下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提供镜鉴。二是要注意从历史出发,用充分的史料加以论证。

三、关于中国共产党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面临的挑战

以问题为中心,坚持问题导向是学术研究的重要原则。对中国共产党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面临的挑战,学术界进行了广泛探讨。

(一)从国际场域进行探讨

1.“国际环境说”。从全球化、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处于低潮等国际大环境分析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面临的挑战。曹国圣从苏东剧变之后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差距拉大的现实出发,指出马克思主义在这种情况下遭到了大规模的非难和污蔑,国际反马克思主义、反共势力大肆鼓吹“社会主义失败论”,国际敌对势力相互勾结,极力散布“共产主义渺茫论”,从而动摇人们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和对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信念。[13]

2.“话语霸权说”。即西方凭借其在国际话语场域的优势地位,压制我国话语表达,攻击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对我国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构成挑战。张骥和申文杰认为,当前国际意识形态话语权争论的实质,是少数西方国家依据话语霸权向发展中国家推销自己的意识形态。在意识形态话语权争夺中,这种话语霸权主要通过文化霸权和信息霸权占据制高点,攻击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挤压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的话语空间,进而对我国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的主导地位构成强势性挑战。[14]

3.“非意识形态说”。即西方国家刻意淡化意识形态或用空洞抽象的论调兜售其意识形态。陈锡喜分析了西方国家在国际社会中以全人类利益掩盖国家利益,用“全球意识”“全人类利益”等极具迷惑性的论调兜售其虚伪抽象的意识形态,或用表面上“客观公正”等“非意识形态”的面貌去掩饰自身意识形态的本质,在这种渗透之下,其他国家往往苦于招架。[15]

(二)从国内场域进行探讨

1.“思潮解构说”。即多元社会思潮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的消解。张传泉认为,在市场经济背景下,人们各种诉求竞相发声,个人主义、实用主义、保守主义、历史虚无主义、民主社会主义等社会思潮此起彼伏,冲击着国家意识形态话语权。[16]

2.“内在困境说”。从马克思主义话语权内在发展的困境来分析当前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面临的挑战。王丹丹认为,马克思主义话语缺乏生活气息,影响了其号召力。马克思主义生活气息缺乏:一是体现在话语刻板化。研究者习惯文献考证与文本解读,话语表达晦涩难懂,与实际情况结合度不够,失去了现实生活的根基。二是话语庸俗化。部分研究者刻意拉近与大众的距离,大力效仿网络话语,使话语过度“庸俗化”。[17]

3.“主体失范说”。党员干部是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的主体,但部分党员干部的贪污腐败行为,影响了人们对马克思主义话语的认同。朱培丽认为,“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先进性和科学性不是自在的存在,唯有借助于社会主义政治主体的实践行为,才能真正确立其合法性权威。在一定程度上,社会成员对政治行为主体及其实践活动的质疑和否定,极有可能架空、悬置和虚化主流意识形态话语权,使得对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坚持变成教科书上寂寞的独白,无法产生对社会成员的感染力、影响力。”[18]

4.“市场负效应说”。市场化改革的负面效应对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构成挑战。贾英健在分析市场经济的自发性、趋利性和多元性的基础上指出:第一,市场本身具有的自发性和盲目性,反映到人们的思想中,就很容易产生一些思想混乱,进而动摇人们已有的信仰,导致信仰危机。第二,市场经济是一种趋利经济,把追求利益的最大化放在首位。正是在这种对利益的追逐中,经常造成一些人唯利是图、见利忘义等消极社会现象。第三,由利益主体引发的利益分配不公现象。[19]

(三)从互联网、自媒体等虚拟场域进行探讨

1.“负面效应说”。互联网、自媒体等虚拟舆论场的负面效应冲击意识形态话语权。凡欣和聂智认为,信息多元化,影响主流意识形态话语权的控制力;自媒体传播的自由化、非理性化,弱化了主流意识形态话语权的影响力;自媒体舆论场与传统舆论场的离心力,降低了主流意识形态话语权的认同度。[20]文大山在分析新媒体时代传播特点,即传播者多元化、传播内容分众化、传播方式裂变式、传播媒介多样化、传播关系去中心化、注意力成为稀缺资源的基础上,分析其对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的挑战。[21]

2.“西方优势说”。赵欢春认为,西方在网络技术和信息控制等方面占有绝对优势,对我国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构成挑战。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控制着互联网的“制网权”和“制信息权”,利用互联网技术,通过操作系统的“后面”或以社交网站、即时通讯工具、门户网站等渠道,将资本主义“普世价值观”附着在篡改的信息、有倾向性的信息,甚至捏造的信息中,企图控制民众思想,达到价值观渗透的目的。[22]李江静认为,互联网成为主权国家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第五大战略空间”,分析了网络空间面临的挑战,例如,技术挑战,即西方国家以核心技术为支撑对我国实施网络信息安全侵略;资本挑战,即西方国家以资本优势为主导,制造网络舆论生态危机;信息挑战,即西方国家以信息强权为利器,展开网络意识形态攻势等。[23]

四、关于中国共产党意识形态话语权建构的路径和方法

学术研究不是做“书斋里的学问”,而是积极回应和解决现实问题。故此,学术界坚持了学理性与现实性的统一,对中国共产党建构意识形态话语权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三个层面。

(一)从思想宣传、大众传媒等领域进行探讨

朱斌认为,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必须立足日常生活转化话语方式,增强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在日常生活中的亲和力;优化传播媒介,增强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在日常生活中的影响力;关注民生诉求,增强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在日常生活场域中的话语权。[24]

张骥和申文杰从思想宣传领域进行探讨,认为应设置好话语议题,保证自觉性;抢占话语先机,保证主动性;增强话语针对性,保证目的性;把握话语时机,保证时效性;坚持正确话语导向,保证方向性;运用大众化话语,保证感染性。[25]

邓纯东从学术研究领域进行探讨,认为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都必须以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为指导,把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作用自觉地贯穿到哲学社会科学研究的各个领域,不断增强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工作者的政治敏锐性和政治鉴别力,使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始终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26]

(二)从党和国家如何应对各种挑战的角度来思考

有些学者从话语方式的角度进行探讨。例如,张志丹认为,要把坚持意识形态内核的坚定性与话语方式的灵活性统一起来,稳妥地推进马克思主义的民族化、时代化、大众化。[27]

有些学者从提升国际话语权的角度进行探讨。例如,陈峰从“自我”和“他者”二元视角出发,认为优质话语体系的建构是占领国际话语优势地位的基础,要“立体把握建构中国优质国际话语体系的生成条件,形成有影响力的话语体系,不断提升中国的国际话语权。”[28]王永贵和刘泰来从中国特色对外话语体系着手,在分析习近平对外话语体系鲜明特色的基础上,提出进一步打造中国特色对外话语体系,提升中国国际话语权的建议:进一步凝聚中国共识,创设中国特色对外话语体系的前提条件;进一步丰富中国实践,挖掘中国特色对外话语体系的源头活水;进一步树立中国自信,增强中国特色对外话语体系的内在动力;进一步传播中国声音,拓展中国特色对外话语体系的根本路径。[29]

有些学者从网络信息化的角度进行探讨。例如,林伯海和张改凤认为,掌握网络主流意识形态话语权是打赢网络争夺战的重要突破口,并从微观实践层面提出具体措施:一是网络空间意识形态宣传所承载的内容必须具有中国特色,形式必须丰富多样。二是要充分发挥网络在国家政治中的作用,尤其要着眼于民众关注的焦点,解决民众关切的问题,从心理和情感上赢得民众的支持,从而占领网络舆论阵地,赢得网络话语权。三是要健全网络法制规范,使网络政治保持适度原则,有利于话语权的控制。[30]

(三)从经典作家相关理论或中国共产党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历史经验的现实借鉴和启示来探讨

有些学者探讨了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等经典作家意识形态话语权思想的现实启示。例如,杨雨林分析了马克思恩格斯意识形态“话语权思想”的基本内涵,进一步揭示其现实启示:话语权之源是物质实践与科学理论;“文明基因”是构建话语体系的出发点;加强阵地意识,勇于捍卫和扩大自己的话语权;牢固树立意识形态安全观。[31]

李莉认为,邓小平维护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的经验,为当前维护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提供了重要启示:坚持实事求是,应对各种挑战,维护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中的主体地位;关注现实问题,主动设置议题,为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传递正能量”;贴近人民群众,转变话语实现方式,用喜闻乐见的形式“讲好中国故事”。[32]

有些学者分析了中国共产党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的经验教训及现实启示。例如,刘国普认为,建国初期,中国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的经验对当前话语权建设有重要启示:不断巩固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领导权;敢于和善于在斗争中巩固马克思主义主流意识形态指导地位;加强和改进思想政治工作,增强主流意识形态的说服力;加强党的意识形态工作队伍建设。[33]

有些学者从传统社会主流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经验来探讨。例如,黄冬霞和吴满意总结了传统社会话语权获得的五种方式,即“辩”“废”“化”“释”“融”,认为其合理成分依然是当前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的思想资源。[34]

这些研究成果为党进一步提升意识形态话语权提供了重要参考。随着研究的深入,有一些学者尝试从其他角度探讨中国共产党意识形态话语权的构建,如文化自信、大众话语等角度。

五、中国共产党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研究述评

通过以上梳理,不难看出,学术界对中国共产党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问题给予了极大关注,表现出高度的政治敏锐性和高度自觉性。从已有的成果看:一是研究问题较全面,涉及意识形态话语权的内涵、当前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的机遇和挑战以及党如何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建构意识形态话语权等。二是研究视角多样,涉及传播学、历史学、政治学、哲学等多个学科视角。三是研究内容较深入,现有的研究坚持问题导向,积极关注国内国际两个大局,为党进一步提升意识形态话语权提供了重要的借鉴。

(一)目前研究中存在的不足

1.研究方法有待丰富,研究范式有待创新。学术界对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的研究范式,大多采用“问题-对策”的模式,多停留在理论阐释层面,缺少一定的实证支撑,容易陷入自说自话的泥潭。

2.核心概念尚未廓清。意识形态话语权是近几年的热门问题,但对意识形态话语权的概念和界定,却依然是模糊的;学者用词不尽相同,主要包括主流意识形态话语权、意识形态话语主导权、马克思主义优势话语权等;对中国共产党意识形态建设和中国意识形态话语权等有一定差异的概念,学者们采取回避的方式;对中国共产党意识形态话语权的地位、作用以及与领导权、管理权的关系等基本问题的研究,仍显薄弱。

(二)今后研究的着力点

1.要深化话语权问题的基础和国外经验研究。要科学解读话语权的内涵,凸显中国共产党意识形态话语权的特殊性和严谨性;要研究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巩固国内话语权和获得国际话语权优势的经验;研究苏东国家建构话语权的经验教训,从而为党的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提供借鉴。

2.要拓展话语权研究的学科视野。学术界着重从三个场域分析党的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面临的挑战,但对不同时期社会心理、社会结构变迁、文艺领域等因素的研究较少,跨学科综合研究比较薄弱。因此,必须在借鉴多学科知识的基础上,进一步深化研究。

3.要以时代眼光研究意识形态话语权问题。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是一个动态发展的过程,学者们应与时俱进,坚持问题意识,在变动不居的社会发展中不断深入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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