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为什么与贸易不同？

阿玛尔·毕海德（Amar Bhidé）

乍看上去，移民似乎与自由贸易没有什么不同：国家进口的不是劳动力在其他地方生产的商品，而根本就是在進口劳动力本身。在某些方面，移民所带来的潜在收益，甚至可能比自由贸易更甚。

最能证明移民好处的莫过于美国。连续几代的移民，使这个年轻国度从一个工业上落后的农业经济体，逐渐演变成全世界顶尖的技术和军事强国。移民使纽约成为一个文化圣地，并使洛杉矶成为全球影业的核心。

但就连像我这样的移民，都无法忽视移民所带来的风险。与自由贸易不同的是，移民往往是一种单向的，而非双向的、自愿的选择。而且，尽管移民可以为本土居民带来好处，但这一点在一开始是无法确定的。

这方面的一个极端例子是殖民化。欧洲探险家“发现”的“新大陆”，对那些已经生活在那里的人而言并不新。欧洲移民的目的，往往是为躲避迫害或饥饿，他们侵占了土著居民的土地和猎场，并迫使他们签署根本就不会执行的协定。欧洲移民将他们赶到保留地，并且屠杀那些敢于抵抗的人。

当然，今天的移民不会洗劫和掠夺美国或欧洲的其他目的地国。但这并不意味着欢迎他们是没有成本的。虽然许多人能够找到生产性工作并缴纳赋税，但总有些人不能，从而在这个公共债务高企和人口迅速老龄化的时代，导致社会安全网络进一步承压。大量移民或难民的意外抵达，导致风险不断叠加，从而压垮教育和医疗系统，并导致住房供不应求。

安全领域的风险同样必须考虑到。可以肯定，本土主义和民粹主义政治力量严重夸大了移民犯罪，包括其与恐怖主义之间的联系。但这并不意味着这样的联系是不存在的。

例如，将成千上万名中美洲移民所乘坐的“大篷车”驱赶到美墨边境，并迫使他们徒步走到美墨边境寻求庇护的某些犯罪团伙成员，可能会尝试借助某辆大篷车偷偷溜进美国。同样，在来自叙利亚的成群结队的寻求庇护者中，很可能有某个“伊斯兰国”战士企图混进欧洲。

此外，非法移民可能很难斩断与偷渡并安置他们的犯罪团伙之间的联系，甚至落入他们的控制之中。至于合法移民，美国警方无法有效管理的民族聚居区，历来就一直推动来自移民发源地的黑手党在美国本土扩张。

风险并不仅限于新来者。近年来，第二代移民一直在开展恐怖袭击活动。这些人拒绝从事像他们移民父母那样卑微的工作，但却缺乏攀爬经济阶梯所需的教育和社会认可。

萨尔曼·阿贝迪是出生在英国的利比亚移民后代，他在2017年5月美国歌手阿丽亚娜·格兰德开演唱会时，于曼彻斯特发动自杀性炸弹袭击。这样的案例是非常罕见的。但近年来，此类事件发生频率的不断升高，凸显了在长期和短期内有效进行移民管理—包括相关资源投资—的重要性。

有人提出为减轻移民风险，各国应当采用某种以教育等证书为基础的积分制度，因为受过高等教育的移民，失业的可能性较低，也不太可能走上犯罪道路。但一个人无需高级学位才能作出宝贵的创业、技术或艺术贡献。而且，因为没有拿到博士学位而拒绝批准庇护申请是不公平的。基于特定种族的选择，当然也是不合情理的。

更好的办法是，对从包括公共基础设施（它能合理支持的移民数量）到背景调查效果（那些个人历史无法可靠确证的移民，会发生什么？）在内的一切，进行合理性评估。本土主义与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同样不应成为讨论的要素。实现移民互惠互利的关键是明确的实用主义。管理风险是减少恐惧的最佳方式。

本文由Project Syndicate授权《南风窗》独家刊发中文版。阿玛尔·毕海德，塔夫茨大学弗莱彻法律与外交学院教授，著有《呼唤审判》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