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财富

朱海就

生产财富不是缺货币，缺的是“能够变成资本的货币”，也就是企业家精神和货币的“结合”。

在经济出现调整的时候，政府往往会采取货币宽松的政策，比如降低准备金、降低利率等，释放更多的货币，但信贷宽松的政策对改善经济是否真的有利，是值得商榷的。

我们要区分货币的增加和财富的增加。货币不能吃，不能穿，不是财富。个体手里拥有的货币，只有可以换得他满足自己需求的物品时才是财富。同样，资产价格上涨也不等于财富的增加，这只是通货膨胀制造的财富幻象。因此，重要的是增加财富而不是增加货币，对个人如此，对一个国家也是如此。

当信贷变得宽松时，在短时间内会刺激增长，使宏观数据好看。但是，假如居民收入的增加跟不上物价的上涨，那么他们的收入其实下降了。大规模地滥发货币所造成的后果，严重一点的话可以摧毁整个国民经济，近年来的委内瑞拉和津巴布韦就是这样的例子。不严重一点的话也会破坏财富的生产和分配，这表现为以下两个方面。

首先，宽松的信贷政策扭曲了价格，使资源没有投入到更能满足消费者迫切需求的领域中，使得生活水平本来应该被改善的人群没有得到应有的改善，这也意味着资源的浪费。宽松的信贷政策人为地压低了资金成本，在使企业家做出过度投资或错误投资，同时，它也提高了要素的价格，增加了企业家的投资成本，使他们不愿意投资，这对就业并不有利。

其次，宽松的信贷也导致不公平的收入再分配。一般来说，在宽松信贷政策出台前或刚开始的时候拿到贷款，或购买了资产的人从资产价格上涨中获利，而在后期购买资产的人就会容易被套住，蒙受损失。它相当于将后者的财富悄悄地转移到前者手中，这显然是不公正的收入再分配。

财富每天都在消耗，假如没有新增加的财富，财富总量就减少了，人们的生活水平很快会下降。因此如何保持财富的增长对任何社会来说都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众所周知，增加财富需要资本，但货币和资本是不同概念，货币本身不是资本，增加货币的投放，并不意味着资本的增加。货币只有转变为资本，才能创造出财富。

货币在被企业家使用之前，只是交易媒介，不是资本，不具有财富创造能力。货币的资本化是企业家发现投资机会之后才实现的。设想一下，假如不借助于金融市场，政府直接把资金交到企业家手里，或“命令”银行把资金交到企业家手中，让他们去投资某些项目，这种做法能创造财富吗？显然不能。资金配置到哪里更能满足消费者需求，也就是创造更多财富，政府不可能事先知道。另外，由于资金是从政府手中无偿或廉价地获得的，企业家无需为资金的使用承担责任，这也会导致信贷资金使用效率低下。

生产财富不是缺货币，缺的是“能够变成资本的货币”，也就是企业家精神和货币的“结合”。如能够实现这种结合，货币就变成了资本，变成生产财富的手段。这一结合是通过金融市场实现的。金融市场时时刻刻地对资金和项目进行定价，并为项目找资金，为资金找项目，实现项目和资金的匹配。

金融市场的良好运行要需要有完善的制度来保障。假如企业家打算从银行获得贷款，那么他要拥有可抵押的资产。金融部门会先估计抵押资产的价值和投资项目的风险，然后决定是否给予信贷及额度的多少，这时企业家和金融机构都要承担风险。假如企业家是从资本市场获得资金，那必须有防止“圈钱”的机制，使投资者的利益不受侵犯。

由于金融市场具有上述重要意义，政府应尊重金融市场的规律，不应该干预金融市场。特别是不能利用金融市场来实现自己目标，这样势必破坏金融市场的运行，使金融市场的“货币转化为资本”这种功能失灵，从而损害财富的创造。政府的主要职能是执行相关的法律，保障各方的产权，维护金融市场的秩序。

试图通过宽松的信贷来维持资产价格，认为防止资产价格下跌，就等于防止了金融危机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做法。由于人的需求是无限的，生产要素的供给也很充沛，我们不必担心经济无法持续增长。重要的是创造良好的制度环境，让人们的企业家才能充分发挥出来。

（作者系浙江工商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