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的时光
2019-01-23孙诗尧
孙诗尧
诗观:诗歌是一生修行,以爱与救赎为名。
毕业歌
毕业,是一场锥心刺骨的雨。回望,再回望,我们淋得酣畅淋漓。
早知后来每一天都是这么心疼,十年前就应该,妄为地成为自己。
雨声中,我们的拥抱赶不及一辆出租车。
学会原谅吧,相遇之后就谈分别。没有人把离开和相遇分割,没有人把分离界定得和相遇一样坚不可摧。
只有离去,像极了风来花落的决然。这是我们唯一的联结。
除了让风轻些、雨小些,我还有什么愿望。暴风之前,花儿已收入窗前,琴音已入梦。
天地如此繁忙,又怎顾得上你的深情不舍、我的言辞生涩。只有手机存储着我们的合影。那肉体只是时光,孤独盛放的时光。
旷野,山川,铁轨和两边的林木一直伸向远方。远方,定是有一些意料之中的奇迹发生。就像我常在灯下、在纸上想象着圆月,想象着“大学之道”,想象子孙后代要如何接替我们的人世。
风,掠过很多年。
人们依旧漫无目的地走过花期。和它们一样,目的在一开始就已结束。
那时你是美的。你将红色与黑色递给我。我没有选择红色。红色的一切都是为分离而相逢。
用四元钱买一袋信纸,写一首诗送给你。看你熟悉的侧脸,你轻声说着以后。距你一米远,我未曾眨眼。柳絮在一场大风到来前说出,几许我无法说出的话,如一封长长的信。
面对活着的悲喜,除了寒暄,别无他言。面对伤痕,不再心慌。像是下一轮爱情,只有风一样的吹赶。
此刻,我爱看这办公室里的空荡,饱满而热忱的空荡,仿佛缓缓经过的火车。
我还在写着这封长信。黑色的笔迹,仿佛人声鼎沸中,一只翩翩起舞的蝶。而收信人处,秋风四起,林叶纷飞。
面对笔纸的时候,我该持有一份肆意和克制。就这样和远方通着信,诉说着前生与稀落的人潮。
桌上,留下半杯水和一把钥匙。敞开的书包犹如敞开一个谜一般的世界,红色,黑色,或是深幽。
秋声起
走过很多晨露昏霜,前半生没有留下一句匆忙,只把自己当作留言。每一次远行,都是让月亮捎给时间。
此时正当黄昏,白鸽纵起。你在海棠树下仰头,试探阳光深浅。折下一枝,天空闪过的影,是被你遗落的你。
迎春路的尽头,芳草依旧萋萋,沉溺于幻象的云,迟迟不散去。阴雨里未曾落败的花丛,素昧平生,却穿越风尘,热切聊着,笑着,流着泪。仿佛在觥筹间的喧哗里,在家长里短的喋喋不休中,用索然的片段记忆带上清风,放浪形骸于茫然的暮色。
文科实验楼是一朵闭合的唇。它忘了曾是多么有逻辑地诵出:善良最易让人掩耳盗铃,悲伤无人认领。
关东的凉突如其来,漫天繁星也成虚空。秋声起,雁影去,万物只是一个经历。捱过一夜,终到清晨,接受人间赐予的长久的孤寂。
不要试图拆分一首诗,像打破一幅画面,凌乱世人的脸。也不要妄自评判一场婚姻,那伦理与人性,梦幻与世俗的多维交错。
除了爱和归途,世界的确已给我们太多。可世界似乎永远不是我们的世界,我们每一天都在逝去。我们最终是要和死亡,一起反抗生命,还是构成生命?
满文,满文
我途经的伤悲,是黑夜望向黎明的眼。
在那些寸土寸金的夜,我仰天长叹:雪光里的兴安岭啊,打围归来的神灵。
前世的悲泣,再次折断卷册朱批。不要钦天监的和合,我只是想念一种伤,无处安放,无处皈依。
死亦何惧。若有千年前的马蹄,我定挥戈沙场,起舞战袍。古老的帝国啊,一念盛世,一念尘土,那些不幸何时变得如此幸运。
该怎样面对梦里的嘘声?白云苍狗,沧海一梦。
坚硬的舌,到底该如何吞咽母语。我自动屏蔽未知的先祖和发不出的颤音,却抑制不住血液的躁动与忏悔。多少年,我把灵魂托付给梦呓,从一城逃亡,逃往另一城。
你的眼眸冰雾蒸腾,江山在纸上发端。每一划,都有自己的名字、声音和愿望,都身披一片雪或月光。那是眉间心上开放的花儿,也是暮鼓晨钟闪亮的悲恸,百年之后,依然如星灼灼又如芒在背。
你有权力在握的虚无,也有被征服的肃穆。活着,你是要忘情地绝望,让颓圮的王冠再次松动雪崩的预言么?
贫瘠的词义,连同共生共存的血亲,流入你短暂的征途。方寸江河骨鲠在喉,你是隐忍在岩石纹理中的叙述者,在广袤的春日修订新的生命。
十二朝匿名的歌,驱逐人心的暴虐。雪水冰凉,浣洗过无数太阳和带血的刀剑。你和你爱过的世代光阴,渐渐窥探到来自苍穹之顶的神秘。
你在古籍里悲叹着,人世的渴求,求之不得。而忘记别离之地,你将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