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
2019-01-23马硕
马硕
诗观:诗歌非我温巢——俯首己生,举目苍生。
我从水里挣扎着爬起,不知是叫做冥河,还是忘川。逃过三头犬的獠牙,却接过了孟婆缺角的碗。
一
只一瞬,我便从神坛跌落人间。众神跳着脚,嚎叫,诅咒,于是,我便苍老了下去。
二
“苏醒吧。”
三
花白的发间血痕累累,细小的刀剑穿刺着脊椎。死亡和软弱用贫穷的刀片划刻过我的骨骼和皮肤,把裂痕和皱纹放逐在每一片土壤和水泥上。
我,是谁?
泛黄的白背心,宽口的破牛仔裤,沾了一道灰的脏袜子,脚上开口皮鞋的每一根鞋带里都蓄满了灰土。
脖子上一条细细的绳子,悬着一枚精致小巧的戒指——我猜,这是我最后一个心爱的女人的热烈和遗憾。
写没人知道的诗,喊着没人听懂的句子。我的孤独存在于人间。
四
不知为什么,我想去到一个地方。
停留带给我没来由的恐惧。我几乎是被驱赶着向前走。没有终点,就只是走。但这让我莫名心安。
鞋子落地,溅起一坑灰尘;鞋带散开了也不系,长长地拖累着脚后跟。沿着公路,穿越田埂,把暮色和疲乏都送给每一个寂寥的湖泊和山丘。
五
白天我在白天里前行,赶往黄昏;黑夜我在黑夜里前行,奔赴更深的夜里。
六
这样走着,天便亮了。
每座铁青着脸的城镇里,穿着各色皮肤与表情的生物们,都长着同一张脸。
行色匆匆。飞过花坛,飞过草丛,飞过树木;碾过钢铁与水泥,远远丢掉小孩的哭闹、夫妇的争吵;游荡于街头巷尾的不安、彷徨与失落,路过路过的彼此。谁都没有回头。
于是,一齐沿着相反的方向,向着背后的同一片来自神界的光芒跨步走去。人海之中,停下脚步。我似乎也成了众生。
七
他们不会发现——在街角的破烂堆里,那个胡子拉碴的老乞丐,不见了。
一天,两天,三天……终于再也没有回来。也许死了吧。
谁知道呢。
——等到啊,他们戴着口罩皱着眉头,把我的破外衣和旧记忆统统扔上垃圾车时,谩骂的污言秽语也依旧不知道该刺向谁。
他们只虔诚地供奉着自己的神明,却不再有人记得神的姓名。
就这样,每个人将我遗忘。
然后,这座城市也将我遗忘。
像我路过的每一座城市一样。
也像你路过的这个世界一样。
八
而另一块天空下,我,终于抵达。
虽然出发便注定是一段漫无目的的前行,但不再延伸的孤独和恐惧告诉我——这里,就是这里了。
在一方土坡之上,我定住了。灰头土脸,眼窝深陷,像刚被大地震颤着破土而出的黑色石块。血红的瞳孔从布满血丝的太阳里升起,爬高,摇摇欲坠。
脱掉鞋子。脱掉袜子。脱掉背心与裤子。脱掉一路的疲累和风尘。
赤裸地躺在被烤得炽热的黄色土壤上,地母温柔地亲吻我嶙峋的脊背。有些坚硬的东西融化了。记忆复苏……
——我的母亲啊!我的父亲啊!我的恋人啊!我全想起来了啊!每一天海边的日出,每一亩谷物的成熟,每一声歌谣的啼哭!
还有……从天而降的烈火。遍野的火光与浓烟。烤为焦炭的肉体。
阿波罗与他圈养的10只金乌欢快地从天边划过。金色羽毛飘落在金黄麦田上……他们无比虔诚地信奉着太阳之子,终日双手合十顶礼膜拜,却死于神祇的一点小纰漏。
而他们的神啊,究竟是不肯低下他佩满金色首饰的头,投来怜悯的一瞥。
九
我想起了我的坟墓。
四周是神的欢呼,和神颤抖着的愤怒。
我终于想起,自己曾经是谁。
我终于明白,自己究竟是谁。
像是,像是一个深夜醉酒的人,横冲直撞了无数黑色的街道,终于在凌晨冰凉的陌生里惊醒。
——我是后羿汹涌着怒火的瞳孔,我是孤崖上的利喙里普罗米修斯的肝脏,我是巨石的阴影中西西弗斯咬破的牙龈,我是燃着的麦田里梵高金色的耳朵,我是普希金被穿透的血肉飞溅出的血光!
我想笑,放声大笑;
想哭,却没有泪。
旋即一声惊雷。空气凝重得让人窒息。浓厚的乌云近在眼前。
我被剥夺了神曾慷慨赏赐的所有礼物——眼珠失去光明的颜色,气流压迫着炸开耳膜。
最后,连干哑的嗓子里嗫嚅着,也终于发不出任何声音。
于是,整个人间都沉默了。
十
日头从哭鸦的巢穴里坠下,那团火燃尽在我干枯的眼里、干枯的躯干里、干枯的生命里。
主题网络图的每一栏活动均由两部分组成,具体的活动名称和涉及的相关领域。依据主题背景介绍,小资料《桥的常识》、故事《大象过小桥》、小实验《纸桥》、歌曲《小熊过桥》设计了“桥的用处大”中班主题网络图(见图1),内容不仅从家乡的桥引起讨论话题,激发幼儿兴趣,并借以桥的观赏、谈论、制作和建构等活动促进幼儿对“桥的用处”的认识,激发小朋友发明创作的欲望,并从中感受到家乡之美。
寒冷张开双翼,温暖地拥抱着我。
欣喜与恐惧地战栗着。
我曾颤抖着写下每一段路的记忆,装进书里。又在每一个夜晚架起火来,将纸页一张张撕下,燃烧成熬过寒夜的点点火光。
边远的乡野,古城墙的墙根下,无边的星河和旷原里,蜷缩着一个被神遗弃的腐朽的躯体。却也安息了自由而孤独的灵魂。
耶和华的使徒手执天秤和闪电闻讯赶来,而我,已走向通往人间的另一段路。
十一
世间仍然无人知我来自何方,更无人知我将往何处。
甚至没人知道,我是否曾真的到来过。——即使是墙角的那些灰烬,也无法证明。无论它们是随风而散,抑或是长成一棵树。
死亡、贫穷和傲慢的正义,依然如厉鬼一样紧跟着脚步撕咬我。每走一步,我都听到烈风从我深不见底的皱纹里呼啸着穿过。
我将胸前的戒指戴上食指。潘多拉魔盒里神祇们制造的恶意早已悉数逃出,而今只剩下了弱小的人类,送给自己唯一的礼物。
我是人最初的愿望,也是最后的信仰。我是人本身。
我抬起头,望见穹顶之上无处不在的阴冷目光。
笑。
我用道尔顿的双眼、贝多芬的耳朵、帕格尼尼的咽喉,去看、去听、去嘶吼——那是不被神明眷顾的人才看得到的风景。
十二
我生我死,我死我生。
俯首千言,皆是苍生。
举头三尺,不见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