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拍之夜 那些被刷屏的惊喜

□ 木子

2018年的大观之夜，似乎比往年更热闹一些，一件件精美的拍品、一个个被刷新的纪录，让25岁的嘉德在那个激情而又理性的夜晚熠熠生辉。2.875亿元、11.97亿元、24.75亿元，这一系列的数字不仅仅是一个纪录的诞生，也不仅仅是夜场或者一个拍卖季的成绩单，它们代表的是艺术品市场走暖的一种发展态势，让我们再一次感受这些拍品背后激动人心的时刻。

潘天寿 无限风光 成交价：2.875亿元 中国嘉德2018秋拍

最贵的指墨

2018秋拍，热点人物莫过于潘天寿，他的指墨之王《无限风光》在嘉德大观之夜以2.875亿元成交，刷新其作品拍卖纪录，摘得近现代书画夜场之桂冠。潘天寿的笔墨作品《鹰石山花图》是新中国美术史上的一幅重要作品，堪称殿堂级作品。而与这幅作品相媲美的则是潘天寿的指墨作品《无限风光》，为艺术家盛期指墨巨作，在其艺术生涯中堪称“登峰造极”、指墨之最。潘天寿的作品在市场上相对稀见，指墨作品更是凤毛麟角。它在嘉德的面世，其意义不言而喻，哪怕是在艺术品市场面临更多观望状态的形势下，潘天寿的《无限风光》以2亿元的起拍价掀起大观之夜的高潮，现场买家率先应价到2.1亿元，随后场内买家与委托席之间展开竞争，2.2亿、2.3亿、2.4亿、2.45亿，现场掌声不断，最终被电话委托席的买家以2.5亿元夺得，时隔4年，嘉德同一拍场、同一名拍卖师拍出的2.875亿元的《无限风光》取代2.79亿元的《鹰石山花图》，再度刷新潘天寿个人作品的全球拍卖纪录。

中国著名美术史家、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薛永年对潘天寿如此评价：潘天寿追求“笔外笔，墨外墨，意外意”。从技法上看，指墨作画的难度远大于笔墨。画大画用大笔可以实现，用小笔就有困难了，用手指画就是高难度了。因指头不能如画笔一般蓄水，故长线全由短线接成，每一线条的勾勒，往往似断非断、似曲非曲、似直非直、或粗或细，非毛笔所能表现出来的。从趣味上来看，指画更适合于表达简古、雄肆的意境。潘天寿在丈二宣纸上运筹帷幄，指掌翻飞，画中的苍松掀天拔地，偃蹇桠槎，右盘左旋，忽然高耸，恍如潜虬起舞。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阁。画中运指处虽峻峭却无锋楞、刻露之弊，凌厉中饱含浑厚古雅之美。运指作画，积点成线，手有了笔画的因素，又增加了比笔画更多的生拙的、老辣的感觉，线条的趣味更显古拙、生涩，而这种稚拙恰恰符合潘天寿内在的审美心理和艺术追求。潘天寿对诗词书法、金石篆刻研究也有一定的坚守和创新，吴昌硕曾评价潘天寿的画“天惊地怪见落笔，街谈巷语总入诗。”潘天寿的《无限风光》除却精心巧妙的布局，还以毛主席的名作《七绝·为李进同志题所摄庐山仙人洞照》：“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入画，以他的恢弘气局、以他的雄强出手、以他的雄心抱负，将中国文脉带到全新的高峰，实现自己磅礴雄心的巨幅创作，画出中国文化的无限风光。

点评：投资、收藏艺术品一般要满足珍、稀、精这三个属性。而满足“唯一性”这一特性无疑被定级为顶级艺术品，再加上十几次的著录、展览经历，《无限风光》以高价成交是意料之中的事，符合预期。但是，鉴于《无限风光》这幅空前绝后的指墨巨制在中国美术史上的位置至为重要，2.5亿元落槌还远未达到它应有的价值。

最美的嫦娥

傅抱石一向是拍场中的数据大鳄，大观之夜他的革命浪漫主义的宏篇巨制《蝶恋花》以1.334亿元成交，成为嘉德秋拍夜场第一个迈进亿元俱乐部的巨作。《蝶恋花》以8800万元起拍，此起彼伏间很快应价到9200万元，随后在场内几位买家之间展开竞争，场内后区买家最先叫至1亿元，委托席中买家紧追不舍，以100万元的竞价阶梯与场内买家竞争，场内外的两位买家竞争胶着，最终场内买家以1.16亿元的价格落槌。

众所周知，傅抱石的山水大气磅礴，而人物画的精妙却在于刻画人物表情动态之传神。尤其到上世纪40年代中期，傅抱石的仕女以面容艳丽、线条动势取胜，画面中往往面颊圆润、身材丰腴，设色如烟如雾，皆妩媚动人、风情万种。或转身回眸、或仰头张望、或俯首沉思，造型汲取石涛的洒脱意态，笔墨效法顾恺之的高古游丝描，在追求速度与力度的同时，充分表现出女子的婀娜身姿和妖艳娇容。但随着新中国社会政治的变化，傅抱石的仕女画也与时俱进，所作仕女少了妩媚与忧郁，多了几分端庄，眉目逐渐明媚，脸面渐圆而稍丰满。傅抱石《蝶恋花》着力于刻画嫦娥与吴刚，嫦娥雍容宁静，表情沉着刚毅，面部刻画精中有细，尤其着力于人物的心境表现，笔墨果敢洗练不施修饰，美丽的嫦娥在高空挥袖起舞，吴刚捧着桂花酒相伴，傅抱石以拿手的散锋笔法画出倾盆大雨，再现“泪飞顿作倾盆雨”之意，笔墨看似潦草荒率，实质注重节奏与韵律，创造出既潇洒自如又清旷古雅的风神。

整体画面天上和人间依强劲而密集的雨丝相连接，而嫦娥身边纷纷扬扬的柳叶与地下遍插红旗的山峦大地相互呼应，画面浑然一体，极富浪漫主义色彩。傅抱石十分注重气氛的烘托、意境的营造，跌宕起伏的山势，迎雨飘扬的红旗使得整个画面实现了“天上浪漫，地上现实”的温情感，应和了毛泽东诗词《蝶恋花·游仙》中对杨开慧和柳直荀的无限深情。傅抱石以浩大壮观的胸襟，激情挥洒的笔墨气韵，使天上人间情融意会，为革命烈士和人民革命奏起了一曲赞歌。

点评：勾魂眼早已成为傅抱石仕女画的个人标签，勾魂之眼的吸金力有多强悍从以往拍卖的成交价就可窥一二，《蝶恋花》的成交价迈入亿元阶梯也是理所当然的。

傅抱石 蝶恋花 成交价：1.334亿元 中国嘉德2018秋拍

最贵的家禽

比起前两件上亿元的拍品，朱耷的一件小品《墨鸭图》以千万元成交，却也被笔者拿出来与其他拍品论资排辈，那是因为这件拍品在嘉德大观之夜引起的轰动效应丝毫不逊色于亿元俱乐部的几位，1564万元的价格一不留神让这只鸭子竟成了刷屏网红，被誉为“中国最贵家禽”，网友调侃：“居然活得不如一只鸭子”“我干一辈子，也买不起这一只鸭子”。朱耷的这幅《墨鸭图》，整幅画面就是一只造型奇特、逸气横生、缩着颈的鸭子，而这只鸭子眼睛成方形，黑而圆的眼珠，顶在眼圈的上角，像是白眼看青天，有一种孤傲不可或抑的精神跃出，耐人寻味。

其实这个“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小白眼背后藏着一个前朝皇室后裔对命运大写的嘲讽，“翻白眼”是八大画面中典型的标识。八大由于他的特殊身世，和所处的时代背景，使他的画作不能像其他画家那样直抒胸臆，而是通过他那晦涩难解的题画诗和那种怪怪奇奇的变形画来表现。他所画的鱼和鸟，寥寥数笔，或拉长身子，或紧缩一团，似是而非。特别是那对眼睛，有时是个椭圆形，都不是我们生活中所看的鱼、鸟的眼睛，生活中鱼、鸟的眼睛都是圆圆的，眼珠子在中央也不会转动。八大的鱼、鸟的眼珠子都能转动，有时还会翻白眼瞪人。看他的画，每一幅都极具个性，画中的青白眼、蜷缩的鸟，从画面中透析出八大孤寂、高傲和愤世嫉俗的性格。

朱耷 墨鸭图 成交价：1564万元 中国嘉德2018秋拍

八大也画过鸭子题材的作品，但“翻白眼”的独鸭很少见，当然它的来源也是很清晰。在清末、民国年间，吴熙载是八大山人作品的收藏家之一。他收藏的八大书画大部分被高邕所得。高邕所收的八大山人作品大多在《泰山残石楼藏画》中出版过。其中一本较晚期的花卉杂画册，曾单独影印，此册页原为八开，均钤盖“劫灰外物”“熙载平生珍赏”印。此次拍卖的《墨鸭图》便是其中之一。很多人只见过影印版本，未见过实物。

点评：八大的珍品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哪怕是这个尺寸非常小的小品。八大的这幅《墨鸭图》拍出千万元，在于稀有，且题材也是他典型的“翻白眼”特点。

最贵的善本

提到安思远，在藏界享有极高声誉，那绝对是拍场中成交额的有力保证，他的藏品备受藏家青睐，出现在任何一个拍卖行，名人效应产生的收视率那是杠杠的。安思远收藏非常广泛，囊括明代家具、玉器、瓷器、鼻烟壶、青铜器、书画等等。

在所有的收藏品中，安思远的碑帖收藏，数量并不太多，共12种15册，但每种都是传奇。这12种碑帖，是其自1989年至1995年期间，在美国纽约佳士得、苏富比两家拍卖公司所得。1996年9月，安思远携其12种15册善本碑帖来北京故宫博物馆展览。2003年安思远藏宋拓《淳化阁帖》四卷祖本被上海博物馆以450万美元收购。时隔15年，安思远收藏的其余11种11册善本碑帖在中国嘉德25周年大观之夜现身，这一标的以4800万元起拍，现场快速进入到竞争白热化状态，持续十多分钟竞拍，任何场合都头戴标配帽子、业界鼎鼎有名的帽哥报出1亿元的竞拍价，让这件拍品毫无悬念进入亿元大关，最终在场内与场外委托两位买家之间展开竞争，终于被场内买家以1.675亿元的价格落槌，加佣金以1.92625亿元成交，再次开启了一段新的传奇。

安思远收藏的这11种11册善本碑帖，含宋拓本7种，元明间拓本1种，明拓本3种，出处极为清晰，流传有绪。

宋拓十七帖文徵明朱释本：《十七帖》为王羲之著名草书代表作之一，因卷首“十七”而得名。王羲之原墨迹已佚，传世《十七帖》刻本中以唐弘文馆本系统为最佳，基本真实再现了《十七帖》原貌，其特征为文末有“敕”字及题记。其馆本系统中，当以文末题记“僧权”二字半刻本为优。安思远所藏本为十七帖最为著名之版本，此本传承有绪，原为元代书法家赵孟頫旧藏，明代文徵明考订为宋拓，并以朱砂作小楷释文并跋。文徵明跋文为嘉靖年间所作，此件跋文也可视为文徵明此期小楷的代表作。1994年美国纽约佳士得拍卖会，安思远以6.6万美元所得。有意思的是，嘉德竟然觅得宋拓十七帖文徵明朱释本的宋刻原石。一石一册，相辅相成。

宋拓黄庭经：原石久佚，王羲之书。此本与上海图书馆藏本为一石所拓，为宋拓单刻帖。后代多以此刻翻摹，见《明停云馆帖》中存。此本原为明王宠、陈淳旧藏，民国间归裴景福壮陶阁，又归广东李启严，1992年美国纽约佳士得拍卖会，安思远以9.9万美元所得。

宋拓晋唐小楷：此册内收魏、晋、唐小楷七种，皆为宋拓。后代多以此刻翻摹，见《宋星凤楼帖》《伪绛帖》中存。宋刻小楷以清李宗瀚藏越州石氏本为最，此七种中最为珍重者当为魏钟繇《宣示表》，即先贤所谓最佳刻本。此册有宋印，又归明项元汴，1998年美国纽约苏富比拍卖会，安思远以1.43万美元所得。

安思远藏11种11册善本碑帖 成交价：1.92625亿元 中国嘉德2018秋拍

宋拓怀仁集王圣教序：原碑今藏西安碑林。此碑之宋拓本较他品存世略多，然精本少。此为宋拓精本，纸墨精良，为上乘。碑在宋元间断裂，与此同时者有欧书《皇甫碑》，皆在宋元见石有裂纹。此本为未断本，当为宋拓。此本原为元班惟志旧藏，又归明文徵明，1991年美国纽约佳士得拍卖会，安思远以3.96万美元所得。

宋拓群玉堂帖本千字文：此为宋韩侂胄所刻丛帖，计十卷。传世无全本原刻，见有翻刻。此册为全帖卷四，宋拓孤本，无相同卷次流传。另有其他卷次分藏故宫、吉林等博物馆，皆残本。此帖宋印，又归明文徵明，历代著录，流传有绪，民国时期经谭敬、陈仁涛收藏，又归李启严；李氏所谓“群玉斋”即此。谭、陈二氏印见于其藏宋拓孤本柳书《神策军碑》中。此本之珍贵，其为此刻帖唯一单卷全本，故可单作一帖而存；其次传拓精良，笔笔牵丝皆在，为上上品。1992年美国纽约佳士得拍卖会，安思远以31.9万美元所得。

宋拓小字麻姑仙坛记：此册内收三种，皆为宋拓。所谓小字麻姑真本，当指南城本，石背刻七家小楷，翻本皆无，真本有未断与断本之别。此宋拓三种，前二种为南城真本，第二种后有七家小楷；第三种为宋拓别本，后代多以此刻翻摹，见《明停云馆帖》中存。此本原为宋陆伀旧藏，又归文徵明，后经何氏一门，裴景福收藏，1994年美国纽约佳士得拍卖会，安思远以4.95万美元所得。

元明间拓瘗鹤铭：原石今在江苏镇江焦山碑林。石宋代坠落江中，清康熙间捞出五石，传世拓本有所谓水前本及出水后拓本。此册内收两种，其一为水前本，即出水以前拓本，或称水拓本。依“校碑字诀”，水前本“遂吾”之“遂”字，之旁完好，此本正同。张彦生认为《瘗鹤铭》传世无可信宋拓本，王壮弘称此本为水前拓，故公允判断此元明间拓本。其二清焦山僧鹤洲拓本，为出水后拓本。此本曾出版于1910年1月有正书局石印本《匋斋藏瘗鹤铭两种合册》，并著录于王壮弘《增补校碑随笔》。

明拓天发神谶碑：原石久佚。传世最旧本当为罗振玉藏宋拓孤本，今藏北京故宫博物院，此为明拓本。依“校碑字诀”，明拓本第十四行“敷垂”二字略损，第十五行“吴郡”二字略损，此本正同。此本原为清周亮工旧藏，民国间归谭敬，又归李启严，1992年美国纽约佳士得拍卖会，安思远所得。

明拓礼器碑：原石今藏山东曲阜孔府汉魏碑刻馆。传世最旧本当为明初期拓王戟门藏本，此为明拓本。依“校碑字诀”，明拓本第十行“绝思”二字不连，此本正同。此本原为明王铎旧藏，清初归藏书家吴之振，民国时归吴乃琛，后为安思远所得。

明拓曹全碑：原石今藏西安碑林。原碑明万历间出土，后碑断，故传世有未断本及断本，明拓皆为未断本，此本即是。此本原为端方旧藏，后陶斋后人散出，1995年美国纽约佳士得拍卖会，安思远以3.08万美元所得。

宋元间拓石鼓文：原石在北京故宫博物院。传世最旧本为日本三井纪念美术馆藏北宋拓本三种。现存明拓本，知者以日本藏徐坊旧藏本为最，王壮弘以为明初拓本，依“校碑字诀”第二鼓第一行“汧”字完好，第二行“鲤”字完好。此本与徐坊本“汧”“鲤”二字同，且第二鼓“黄帛”二字间无石花，更优于徐本，故公允判断此宋元间拓本。此本原为清吴云旧藏，又归李启严，1992年美国纽约佳士得拍卖会，安思远以26.4万美元所得。

点评：名人效应、来源清晰、流传有序这些都是加分项，更不用说作品本身的艺术价值，难怪能吸引国有文博机构、私人藏家的强势围观，成为中国古籍善本拍卖史中值得铭记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