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译佛教广律之六众比丘因缘
2019-01-20
(华东理工大学 人文科学研究院, 上海 200237)
六众比丘旧译“六群比丘”,后来唐代义净译作“六众比丘”。所谓六群比丘,并非谓有六个群体,实为六人一群而已。佛陀在世时,有恶比丘六人,结党多行不合威仪之事,佛陀制戒多缘此六群而起。六人出身高贵,多为释迦贵族,才能出众,却屡屡行恶,佛陀因之随缘制戒,以维系僧团纲纪。汉译五部广律中关于他们的戒缘故事非常丰富。通过梳理六人事迹,有助于考察早期佛教史尤其是佛教戒律的许多问题。
六众之名,屡见于阿含经等早期经典及诸部广律,其名诸律所译不一。《萨婆多毗尼毗婆沙》卷四载:“六群比丘者,一难途,二跋难陀,三迦留陀夷,四阐那,五马宿,六满宿。”[1]625《摩诃僧祇律》卷十五中偷罗难陀尼称“所谓大象者,阐陀、迦留陀夷、三文陀达多、摩醯沙满多、马师、满宿及侍者大德阿难”[2]350,前六人便是六群比丘。《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译作六众苾刍,曰:一难陀,二邬波难陀,三阿说迦,四补捺婆素迦,五阐陀,六邬陀夷。以上皆因梵音而译语不同。一难陀(梵Nanda),或云难途、三文陀达多。二跋难陀(梵Upananda),又译作邬波难陀或摩醯沙满多,难陀与跋难陀是亲兄弟,在诸律中都被说成贪求无厌的比丘。三迦留陀夷(梵Kalodayin),又译邬陀夷,多淫,后证阿罗汉果,为贼所杀,埋于粪中。四阐陀(梵Chanda),或曰阐那、车匿,为恶性比丘,性情暴恶。五马师(梵Asvaka),或译为马宿、阿说迦、阿湿鞞。六满宿(梵Punarvasu),或云补那婆素迦、弗那跋、不那婆娑。佛经记载六人非常团结,他们经常在一起,群出群入,只要是六人之中的一人有事,其余五人则无不全力协助。
一、六众比丘与制戒因缘
佛陀弟子来自不同种姓,加之身份、背景、个性、习性迥异,个人修养品德更是千差万别,僧众之间难免时时出现诸多事端,佛陀为此不断制定各种戒律。六众比丘常勾结朋党,不守僧侣之威仪,广律中的戒条多数都是因这六人而制。诸律将戒条依轻重分为五类,即所谓五篇——波罗夷、僧残法、波逸提、波罗提提舍尼、突吉罗,总括比丘之二百五十戒。诸律除了四项根本戒即四波罗夷的制定基本与六众无关外,其二僧残法共十三种,其中第五作媒人戒(诸律次序不同,本人采用《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中的次序),第六无(施)主僧不处分过量房舍戒,第七有主僧不处分房舍戒等共三戒均为六众的过失而制。其三波逸提共一百二十种,其中舍堕法共三十条,第十六以下共五戒;单堕法共九十条,其中第二条以下共二十三戒。其四波罗提提舍尼共四种,其中第二戒受苾刍尼指授食。其五突吉罗包含二不定、百众学、七灭诤等共一百零九戒,《四分律》中明确以百众学法第一以下共九十八戒,皆佛陀为六群比丘不合威仪的行为所制。再加上因六众中个人过失所制的戒条,比丘戒有超过二百条因六众而制,六人简直成了戒律制定中的反面典型。
佛经中所谓尼陀那(nidana),为十二部经之一,意译为因缘、缘起,乃原由、起源之义。《瑜伽师地论》卷八十一云:“缘起者,谓有请而说,如经言世尊一时依黑鹿子为诸苾刍宣说法要;又依别解脱因起之道,毗奈耶摄所有言说;又于是处说如是言。世尊依如是如是因缘,依如是如是事,说如是如是语。”[3]753其内容多为讲述佛陀宣说或撰述经、律、论三藏之缘由,尤其是诸律中为解说制定各戒律缘起而讲的故事,所涉及人物均为佛陀众位弟子。印顺法师认为:“十二分教的因缘,起初应以制戒的因缘谈为主。”[4]484广律中相当比例戒律的制定都与这几位弟子有关,而且很多故事也是妙趣横生的文学作品。在诸律中,他们是行恶行的比丘,因为他们个性中的各种缺点,如自负鲁莽贪财好胜等等,经常不断惹是生非。也因此,本来琐碎枯燥的制戒因缘充满生活气息,甚至情节曲折生动,人物个性鲜明,不失为有趣的现实故事,这类制戒因缘是佛教广律中最有趣的叙事类型。
六众是当时僧团中极为活跃的人物,且才能出众。《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卷一中说:“此六众苾刍,并多奇巧,所有技艺,无不善知。”[5]207《萨婆多毗尼毗婆沙》卷四云:“二人善解算数阴阳变运:一难途、二跋难陀。二人深通射道:一迦留陀夷、二阐那。二人善于音乐种种戏笑:一马宿、二满宿。二人善于说法论议:一难途、二跋难陀。二人深解阿毗昙:一迦留陀夷、二阐那。二人事事皆能,亦巧说法论议,亦解阿毗昙:一马宿、二满宿。”[1]525同时,这六人精于佛法,个个都通达三藏,精谙五明。“此六人无往不通,通达三藏十二部经,内为法之梁栋、外为佛法大护。……六人俱是豪族,共相影响,相与为友,宣通佛教。”[1]525由此可知,他们在当时的僧团中是极为杰出的人物。
六众比丘好勇斗气,多欲多痴,专门惹是生非。如《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卷三十九载,有个戏班子演唱佛陀的事迹,信佛的人都去欣赏,后来又演唱六众比丘的事迹,外道以及不信佛的人都去欣赏,因此赚了很多钱。因为这是出六众比丘的洋相,六人很不高兴,他们到那个戏班子的对面,也作精彩的节目演出:“去其不远,张设戏场。青布旁遮,红禅上覆。既布置已,六众俱来。时邬波难陀,即着俗服,以彩叠缠头,手拍鼗鼓。自馀诸伴,皆为舞乐。鼓声才发,大众云奔,弃彼戏场,皆集斯处”[6]844。乐人抱怨出家人抢他们的饭碗,于是佛陀制单堕法第五十八条“着不坏色衣学处”。六众也是外道的克星,有一次,有六十个裸形外道,围打他们六人,因为寡不敌众,他们首先任由外道痛打一顿,终究不甘心吃亏,以六人之力反击六十个外道,将外道打得落花流水,佛陀又制单堕法第三十二条“施一食处过受学处”[6]817,这样的故事在诸律中数量非常多。
六众又极为贪婪,甚至想尽各种方法敛财。《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卷二十二云:“尔时六众苾刍种种出息,或取或与,或生或质,以成取成,以未成取成,以成取未成,以未成取未成。……苾刍如是交易以求其利,时诸外道见是事已皆生嫌贱,云何沙门释子出物求利,与俗何殊?谁能与彼衣食而相供给。”[6]743佛陀因而制舍堕法第十九条“出纳求利学处”。六人为了多得财物,还每每与商人勾结助其偷税,对僧团形象带来不少消极影响。波逸提法中的舍堕法三十条大多与六众的贪财行为有关。
《佛本行集经》卷五十七载佛弟难陀出家后与六群比丘极为亲近,佛陀特意劝导,让他远离六人:“难陀!汝今莫亲近彼六群比丘,莫共彼等以为亲友。何以故?若其有人亲近如是恶知识者,虽复与彼共为朋友,或时与彼互相承事,随顺彼等一切事业,但为恶人,共相亲近,即得世间恶名流布”[7]914。由此可见,佛陀对六众极度不满。不过在戒律未制之前,六众随性胡为,戒律一旦制定后他们便会遵守,绝不犯戒。诸律记载,六众比丘遵从佛陀教法,也从不违背佛陀的教诫。客观上说,六群比丘的出格行为促使佛陀为僧团制戒,对整个佛教的发展有特殊意义。
二、六众的鲜明个性
当然诸律中六众也不总是作为一个小团伙的形象出现,其实他们每个人都个性鲜明,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萨婆多毗尼毗婆沙》卷四云:“二人多欲:一难途、二跋难陀。二人多瞋:一马宿、二满宿。二人多痴:一迦留陀夷、二阐那。又云,三人多欲:一难途、二跋难陀、三迦留陀夷。二人多瞋:一马宿、二满宿。一人多痴,阐那是也。五人是释种子王种:难途、跋难陀、马宿、满宿、阐那。一是婆罗门种:迦留陀夷。”[1]525每人都有其突出特点。
跋难陀,或译邬波难陀,《根有律》记载跋难陀事迹极多,在六群比丘中,他和迦留陀夷是最活跃的。跋难陀性喜贪求,与他有关的戒条不少是关于蓄金银之类的问题。《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卷四记载,一次邬波难陀发现有远来的商人偷税,欲要挟其钱财,商人几次敷衍。邬波难陀愤怒之下向税官揭发,还告知胜光王国家有对偷税的重罚。这项重罚连胜光王都不知道,邬波难陀从国库中找到铜鍱勅,上面果然有这个规定,结果商人被罚去全部钱财,愤恨不已。佛言苾刍不应教他人夺商人财物。[6]645邬波难陀见别人得到好东西一定会千方百计夺过来,《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卷十九记载他曾强夺莲花色比丘尼上等衣服,又曾夺婆罗门长者衣服,使其赤裸离开,佛陀分别制舍堕法第五条“从非亲尼取衣学处”和第六条“从非亲居士取衣学处”。此外《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卷二十二载邬波难陀以旧衣换了外道一件贵价衣,外道回去被其同道识出,要求邬波难陀换回,邬波难陀不允,外道求佛陀帮助,佛遣阿难尊者令邬波难陀将外道之衣归还,邬波难陀便说“敬奉佛教,岂敢有违”[6]741,立刻照办了。佛陀因邬波难陀而制舍堕法第六条以下共九戒,单堕法第二十三条以下共六戒,百众学法第九条以下十五戒,大多与钱财有关。
迦留陀夷,本是大臣,曾为“净饭王师婆罗门子”[8]122,是释尊王子时期的侍友,“时优陀夷国师之子,侍卫太子”[7]726,《鼻奈耶》卷三注云:“迦留陀夷黑光也,阿难从弟也”[9]860。当世尊出家以后,净饭王派他去劝说,但当他见到世尊,听佛说法之后,也发心出家了。在诸律中,迦留陀夷被指为淫欲深重的比丘,尤其是他与前妻笈多的故事,几乎成了淫欲之恶的典型。
迦留陀夷是波斯匿王夫人末利的门师,他智慧很高,擅长劝化妇女。《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卷四十五载迦留陀夷常独入王宫,为夫人说法,有时难免举止失当,佛陀因而制定单堕法第八十二条“入王宫门学处”[6]872。《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卷十一记载,一次一些女居士来到佛寺,迦留陀夷好心为她们介绍佛寺情况,并将她们带至自己房中为之讲解佛法,其间却忍不住生出淫念,调戏众女子,佛陀因而制十三僧残法中第二条“触女学处”[6]683。僧残法第一至第四戒、不定法共二戒、舍堕法第四与第五戒,单堕法第五以下共八戒是因迦留陀夷而制。诸律除了四波罗夷中的根本淫戒之外,僧残法以下的淫戒差不多都是因他而制的。
迦留陀夷最终也因女人而横死,《十诵律》卷十七记载他晚年在舍利弗尊者的教诫之下,证阿罗汉果之后,又发心要度千家证果,度到第一千家时,撞见了那家的婢女与外人私通,婢女唯恐他会张扬出去,所以把他活活打死,尸体被埋在粪坑里。[8]121
阐陀,又译作车匿,是释尊王子时代的侍从,就是随从释迦太子夜间偷出城外的那个人,诸律说他是释种,而《摩诃僧祇律》卷七及卷二十四的记载则说他是释族的奴仆。他性情狂暴,是一位“恶口”比丘,多次与人冲突。有人请示如何与他相处的问题,佛的指示是在必要时以默摈的方式来对付他。阐陀的聪明智慧极为出众。《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卷三十记载,有一次大众批评六众不为佛教出力,他们便公推六人中最“聪明利智善识机宜”的阐陀去劝化一位公认不可能信佛的长者,那个长者根本不愿见到佛教的出家人,却最终接受了阐陀的感化,并为阐陀建了一座很大的寺院。[6]790佛陀灭度之后,他在阿难尊者处证得了阿罗汉果。
说到阐陀的恶行,《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卷十六有一个“浣盆”本生是与他有关的。据说婆罗门长者月子与女仆私通生一子名浣盆,身份低贱不容于家庭,浣盆于是离家出走,后娶富家女而发迹,其兄月光家道中落投奔弟弟,得到了弟弟的热情接待。“浣盆禀性犷暴,难可祇承。于妻室处,常行楚毒”,弟媳求助于月光,月光便教她一个咒语,即“半城人共悉,亲族并皆知。浣盆应默然,莎诃更勿语”,居然使得“浣盆从此掩气无言”。[6]710月光的咒语其实透露了浣盆生母为婢女的卑微身世,让浣盆妻子以此为把柄威胁浣盆,使其再不敢施暴。这个本生的起源就是阐陀比丘为人傲慢无礼,时时欺凌其他僧众,其他比丘多有不满,请佛陀解释为何僧团中有如此憍慢之辈,佛陀便讲了这样一个本生故事,说过去的浣盆即是现在的阐陀,过去傲慢粗暴,如今亦然,“往时月子婆罗门者,即我身是,彼浣盆者,即阐陀是。往时恃我族望,欺诳於人,今者还恃我宗,欺诸同梵行者”[6]710。阐陀性格傲慢粗暴,仗着与佛陀同族的关系,与其他僧侣关系很差,连佛陀也是很头痛的。阐陀常以自己的特殊身份鄙视其他比丘:“汝等皆是杂姓,我家民吏,譬如乌鸟衔杂类骨聚在一处,何能教我佛法僧事?皆是我许。从菩萨出家,我常随侍,至于今日。唯佛教我,我当受持。”[2]284僧残法第七条和第十三条共二戒、单堕法第十三条以下共五戒都是因阐陀而制。
六人中有三人单独事迹记载相对较少。
难陀,这位不是佛陀亲弟难陀,而与邬波难陀是亲兄弟,其性情多贪多嗔,善长算数、阴阳、变运、说法及论议等。佛陀因难陀而制单堕法第五十三条“与欲已更遮学处”。六众到晚年时分散各处,《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卷三十八载:“邬陀夷断除烦恼得阿罗汉果已,时阐陀苾刍遂往憍闪毗国静缘而住,其阿说迦、补捺伐素二俱命过,其难陀、邬波难陀在逝多林年并衰迈。”当初一直受六众欺负的十七众苾刍年渐长大,打算报复邬波难陀,要与他作羯磨,其中有人说:“上座难陀即是其兄,善明法务,我等何能与作羯磨?”[6]837由此可知,难陀善于律法,而且是负责举行羯磨仪式的上座比丘,在他的干预下十七众比丘未能如愿。
马宿与满宿,一是舍利弗的弟子,一是目犍连的弟子,为六群比丘中的上座,他们喜欢音乐、舞蹈、游戏以及种植花草等事。[10]770《萨婆多毗尼毗婆沙》卷四云:“(二人)事事皆能,亦巧说法论义,亦善阿毗昙。”[1]524《鼻奈耶》卷二夹注:“谓此二人佛从弟”[9]857。僧残法第十二戒“污家学处”是因马宿与满宿而制。《萨婆多毗尼毗婆沙》卷四云:“马宿满宿,此二人二宿出时生,因宿作名,是豪族家,深着世乐不能舍心,是故犯戒放逸作恶行污他家者。作种种恶业。”[2]524《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卷十五云:“佛在室罗伐城逝多林给孤独园。时抧咤山有三苾刍:一名阿湿薄迦,二名補捺伐素,三名半豆卢呬得迦,作污家法行恶行,共诸女人言谈戏笑,掉举倡逸摩打其身,同一床坐,共一盘食,同觞饮酒。……或作所余倡伎之具,共彼女人作非威仪造诸过失。”[6]705阿湿薄迦和补捺伐素便是马宿与满宿,二人种种举止大失僧侣威仪,引得信众大为反感。《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卷十五载:“佛陀令僧众与其作驱遣羯磨,尔时佛告具寿阿难陀曰:‘汝今宜共老宿苾刍六十许人往抧咤山,与阿湿薄迦、补捺伐素作驱遣羯磨。’”[6]705关于二人的结局,《鼻奈耶》卷二记载,马师、弗那跋是目犍连的弟子,目犍连为执杖梵志所害,此二人亦杀梵志。他们因犯四波罗夷中的杀戒被佛陀痛斥,死后堕恶道生龙中,[9]705是六众中过失最为严重的。
六众的因缘故事,为诸律增色不少,称得上是出色的文学作品,六人也堪称佛经里极为重要的弟子形象。
三、六群比丘与提婆达多破僧事
《摩诃僧祇律》卷二十六明确记载六群比丘曾参与提婆达多破僧事件,云“佛在世时,提婆达多、六群比丘共破僧”[2]442。提婆达多破僧乃是佛教史上重要的叛教事件,若果然如此,则六众与提婆达多一样对佛教僧团有非常大的危害。
提婆达多破僧一事,六众是否参与,或者发挥过什么作用,是值得考察的问题。提婆达多为佛陀堂弟,欲夺取佛陀的权威,失败后背叛僧团,带领一批僧侣自立,佛教史上称为破僧。《四分律》卷四记载佛陀命弟子舍利弗向众人宣说提婆达多今后所为与佛教无关:“今差舍利弗比丘向诸白衣大众说,提婆达(多)所为事者非佛法僧事”。[11]593佛陀给“破僧”下了一个定义:“何谓破僧?若一苾刍,是亦不能破僧伽也。若二若三乃至于八,亦复不能破和合众,如其至九,或复过斯,有两僧伽,方名破众。”[12]153参与人数达到一定数量方可称作破僧,显然破僧不是提婆达多一人的事,必定有他的同党。根据经律的记载,提婆达多系的主要人物都是释种比丘。
《五分律》卷二十五记载提婆达多同党有“眷属頞鞞、分那婆薮、般那、卢醯伽、卢帝舍、瞿伽离、骞荼陀婆、三闻达多等”[13]164。而根据《五分律》卷三记载,“佛在舍卫城。尔时吉罗邑有二比丘,一名頞髀,二名分那婆薮,行恶行污他家,作种种非威仪事”[13]21,则頞髀与分那婆薮即为马宿与满宿。《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卷十四记载提婆达多带四个伴党,也就是提婆达多集团中的四个核心人物,要求年老的佛陀让位,“佛告诸苾刍:提婆达多共伴四人,顺邪违正,从今已去,破我弟子和合僧伽,并破法轮,有大势力”[6]701。这四个人,一名迦利迦,二名褰荼达骠,三名羯吒谟洛迦底沙,四名三没罗达多。《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破僧事》卷九说,四人都是“释种出家”,但并非六众,说明提婆达多的同党都是释种比丘,可能六众也参与其中。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提婆达多系的主要人物都是释种,因为出身相同自然而然彼此亲近,互相支持。而六群比丘,有五位是释种,与提婆达多系有密切关系。如《萨婆多毗尼毗婆沙》卷四说:“五人是释种子王族:难途、跋难途、马宿、满宿、阐那。一人是婆罗门种:迦留陀夷。”[1]525包括六众在内释族或与释尊有关系的比丘、比丘尼都与提婆达多关系密切。《四分律》记载释种中的女众偷罗难陀尼曾赞叹“提婆达多、三闻陀罗达、骞驮罗达婆、瞿婆离、迦留罗提舍为‘龙中之龙’”[11]653,《摩诃僧祇律》卷十五又说“偷罗难陀尼为提婆达部党比丘尼”[2]350。六众与提婆达多及其同党显然关系密切,甚至是僧团中的小团体。提婆达多的德望高起来后向佛“索众”,引起破僧,六群比丘等其他的释族出家者,对提婆达多应当是拥护的。
诸律中只有《摩诃僧祇律》明确记载了提婆达多与六群比丘的关系,《摩诃僧祇律》卷七载,因提婆达多破僧,僧众与他做羯磨,提婆达多便对六群说:“六群比丘!汝等长夜承事我,共我从事。今众僧为我作举羯磨,已至再说而皆默然”[2]283。六群比丘当即表态支持提婆达多,佛陀对他们加以呵斥。
六众比丘的事其实也反映了相当一部分释族比丘因与佛陀的特殊亲缘关系而自视高贵,与其他僧众关系不睦的普遍情况。六众比丘更被看作毁犯的象征,众恶归之,成为诸律中反复被提及的惹是生非者,其中添油加醋的成分一定也不会少。《鼻奈耶》卷三记载了六群比丘的结局:“一跋难陀,二难陀,生天;迦留陀夷,阐怒(阐怒车匿也),佛去世已,于阿难许得道,二人般涅槃;马师、弗那跋,生龙中。”[9]863六人与提婆达多因罪恶堕入地狱的结局完全不同。我们可以推测,六众与提婆达多因同为释种,关系密切,但最终没有背叛佛陀,与提婆达多这样的叛教者还是有本质差别的。
总之,六众比丘都是佛教历史上的重要人物,无论其功过,都对佛教发展有过显著影响,其事迹在律藏中记载极多且内容非常精彩,但诸律记载较为分散且多有差异,值得进一步考察梳理,对于佛教史,特别是早期佛教戒律的形成过程都极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