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骑
2019-01-17杜嘉毅
杜嘉毅
曾经的高尔夫裁判,如今的单车环球旅行家,作为户外圈里最讲究的美妆博主、创业者里最酷炫的运动高端玩家,刘丹阳为我们讲述她是如何踩着单车游遍全球,骑向不可预见的未来的。
记者:刘丹阳,您好!非常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接受我的采访,请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刘丹阳:您好!我是一位以“单车为马、单反为剑”,背着尤克里里和5斤护肤品,骑单车环游世界的女性。
在进行单车环球旅行以前,我是一个“斜杠青年”,做过高尔夫裁判、摄影师、影视广告提案,以及撰稿人。现在我是一名旅行创业者,把户外运动和探索式旅行相结合,让更多的人去尝试冲浪、潜水、骑马、冰上徒步这样的户外运动,去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听从自己的内心去做选择,不断地去拓宽体验
记者:看到您去过很多地方,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想到去单车环球旅行的?
刘丹阳:3年前的夏天跟朋友闲聊,得知他准备骑车去巴基斯坦,当时还在地产影视广告行业摸爬滚打,每天加班到深夜的我立刻热血沸腾,激动地拜托他务必带上我去旅行。我现在都不明白,这位单车环球旅行10年的达人怎么就愿意带上我这个连100 km都没骑过的新手,这大概就是人生奇妙的地方。
也是因为这一次前所未有的旅行,我看到了人生有更多的可能性,从此我不愿再把人生束缚在单位和家两点一线里。当我可以掌控车把在漫漫原野飞驰,在崎岖坎坷的山路狂奔,就突然有勇气主宰自己的人生,我就这样一步步踏上了单车环球旅行的“不归路” 。
记者:骑行去巴基斯坦是具有一定危险性的。您当时怎么说服父母,让他们同意您去骑行的?
刘丹阳:还是蛮幸运的,我爸妈在我长途旅行这件事情上相对开明。我从高中开始就一个人去旅行,大二时独自去了新疆,大三背包漂洋过海去了东南亚。我觉得父母不放心其实是因为担心孩子不具备自我保护的能力,所以信任的建立要从平时就落实到细节,我的安全意识让我爸妈都叹为观止,比如把酒店玻璃杯一个一个摞在门把手上和窗边,独自出远门尽量弱化女性特质等等。我之前还专门写过一篇 《女性独自旅行安全指南》的文章放在网上。
很早之前我跟我妈有过一次交流,当时我跟她分享了一首纪伯伦的诗,“你的儿女,其实不是你的儿女;他们是生命对于自身渴望而诞生的孩子;他们借助你来到这世界,却非因你而来;他们在你身旁,却并不属于你;你可以给予他们的是你的爱,却不是你的想法;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你可以庇护的是他们的身体,却不是他们的灵魂;因为他们的灵魂属于明天,属于你做梦也无法到达的明天。”很多中国父母对子女会有很多干涉,想要子女按照他们的意愿去选择生活方式。我妈也是一个操控欲望非常强的人,最近几年我们的精神一直隔着半个中国互相“拉扯”,直到我发了这首诗给她,她似乎有一点点妥协,渐渐地开始认同我的选择。
记者:您骑行过瓦罕走廊,据说这段路非常艰苦,请问您途中想到过放弃吗?
刘丹阳:瓦罕走廊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原始而又隐秘的边缘地带,骑行这段路真的非常艰辛。我们骑车、推车、扛车、拖车,历经千辛万苦才穿越了帕米尔高原的瓦罕山谷。那里的石头路和沙子路完全无法骑行,即便是推车也非常费力,其间还好几次落入河中,腿和鞋都湿透了。即便如此,在高原凛冽的寒风中,我们换身干净衣服就继续前行了。当我在高原大口喘息,顶着烈日、凛冽的寒风爬坡时,我觉得这就是活着的感觉。在路上我可以非常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活着,当我连瓦罕走廊都骑过了,人生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其实早在三年前,那种要“半途而废”的想法就已不复存在了。那是我第一次长途骑行翻越帕米尔高原,在新疆慕士塔格雪山有一段10 km的连续上坡,当时我脑袋肿胀,肺感觉要炸开了,脑子里都是一个声音“为什么我不在家里吹空调,为什么不躺在床上吃西瓜,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来受虐?” 而当我和朋友战胜了那段连续上坡,一起坐在慕士塔格雪山前发呆之后,我再也没有在内心质疑过这种“自虐”的决定。我深知骑车环游并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情,有恶劣的气候、未知的恐惧及道路的颠簸,但每當我在途中看到各种壮观绮丽的景象,我总觉得它们可以治愈人类在都市里的“沉疴痼疾”。那些曾被生活吞没的幸福感,宇宙和大自然会重新输送给你。平淡的人生太虚无,那些波澜壮阔和探索突破的快乐只有在迈出舒适圈后才能体验到。
骑行带给我很多新的挑战和突破
记者:从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到现在运动旅行的创业者,似乎骑行给您的人生带来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您可以谈一谈这种转变吗?
刘丹阳:路途中的遇见,使我感受到了不同文化下的价值观,拓宽了我的认知,打破了我的边界。我的内心变得更加开阔和自由,这些都是骑行所带给我的价值。
在骑自行车旅行之前,我对人生的可能性是没有概念的,因为我身边的圈子都是朝九晚五勤勤恳恳的上班族,大家都一个模样,对于未来生活的设想不外乎就随波逐流地工作、结婚。
上路之后,我遇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人,有穿裙子下国际象棋的长头发男孩,有单车环球很多年的行者,有带着女儿隐居的作家,有离开法国援建孤儿院的女人,有被废黜的老国王,有每天穿着菩提子做成的连衣裙的印度教徒,有热爱摄影和山地越野自行车的男孩……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星球,这些令我印象深刻的人们都有其独特之处。当他们谈理想和人生时,可能眼角有些皱纹,但眼睛里闪着光芒。我们的人生都只有一次,为什么我不能去做一些眼里有光芒的事呢?
单车旅行以后,勇气开始蔓延到人生的各个角落,我学习了自由潜水、冲浪、马术、泰拳、攀岩。过去我和大部分女生一样,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会说我不行我不敢,现在我爱上了克服恐惧和突破自我的快感。
记者:您觉得自行车长途旅行的吸引力在哪里?
刘丹阳:在我的认知里,骑行的吸引力来自于三个方面。
第一是在路上的每一次踩踏、每次呼吸都会让人感受到自然与身体的对话。骑行中爬坡是十分摧残人意志的过程,在氧气稀薄、寒风凛冽的高原,抑或是烈日灼身的谷地,身体对于氧气的需求让人不得不张大口拼命地呼吸,随之而来的是呼吸道干燥引发的疼痛感。所有这一切会让人意识到生命的脆弱,激活了一些在城市里常常忽略掉的感知。
骑行路上,可以听见植物在生长,闻到日出的气味,甚至感受到地球在自转。你触摸你聆听你感知,你拼命呼吸,你欣喜又庆幸,你总是忍不住感激大自然——你还活着。
第二是自行车旅行能合理拉长旅途时空,能够让人慢节奏地游走于大自然中。我觉得最美的景致往往不是在城市里,而是在两座城市之间的路途中。现代旅行的方式有很多种,徒步、骑行、摩托、自驾、搭车等等。飞机匆匆俯瞰,汽车隔着玻璃掠过,摩托机油有限,似乎都有遗憾。那些地表的文明、边缘的奇观,那些地球的犄角旮旯,大型的交通工具到不了,只有依靠徒步和骑车了。徒步大概要花上大半辈子,那就去骑车吧。
第三是骑行带给我的深度游。回忆我过去背包旅行到访过的国家和地区,我想不起来任何在旅行中结交的当地朋友,而骑行经历中我结交的朋友还时常在网上上发来问候。坦率地讲,自行车旅行时常让我陷入困窘的境地 (车坏了、没有水和食物等),不得不求助于当地人,或者说当地人也带着好奇心和敬佩感前来与我搭讪,我们就此可以开启一次深度的交谈。
保持好奇心和探索欲,保持速度与激情
记者:从骑游到比赛的转变,这中间有什么样的契机?
刘丹阳:2017年夏天,那个和我一起骑车去阿富汗和瓦罕走廊的朋友,他当时在备战10月份的“骑闯天路”,就算出差回来半夜3点落地,他也会兴冲冲地上街骑几个小时。我深受鼓舞,觉得这种挑战自我极限的赛事让生命充满激情,于是我也加入进去了。
6月23日,我完成了“骑闯天路”理塘站120 km的高原作战比赛。这是我第一次在“骑闯天路”完赛,也是第一次在高原骑行比赛,这给了我很大的信心。从4月崇明岛弃赛到6月理塘站完赛,2个月里每天5点半起来晨骑训练初见成效。对于创业者来讲,挤时间晨骑真的很不容易,但我深知骑行的每一次踩踏都不会白费,把时间耗费在哪里结果就在哪里。现在距离计划中要参加的“骑闯天路”其他赛段还剩不到100天了,说实话我对完赛并没有信心,但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记者:骑行了这么多地方,您可以讲一个打动你的故事吗?
刘丹阳:2018年在北印度骑行赞斯卡地区,在喜马拉雅山一带的克什米尔高原,一路上发现有很多欧美人捐助的学校和医院,还有很多六七十岁头发花白的老年人背着登山包徒步,这个现象在这种穷乡僻壤显得十分另类。直到我有天在簡陋的小咖啡馆遇到了两个瑞士老夫妻,得知很多欧洲人在那儿捐助了学校、医院。每年他们都会定期去那里徒步,享受喜马拉雅旖旎风光,同时也去拜访他们的援助对象。在一个烈日当头的正午,我们去拜访了一位在工地施工的建筑工程师,她叫Amanden,来自法国。
10年前来到赞斯卡徒步旅行的时候,她便爱上了当地的喜马拉雅男孩,毅然决然地留了下来。当时我给她拍了一张照片,我看到她的头发上落满了灰,脸上有很多雀斑,笑起来眼角有长长的鱼尾纹,可我同时看到了她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她才30岁,比我大4岁而已,而她在赞斯卡参与援建孤儿院的项目,做着自己想要的事业。
以前我想要更好的人生,现在我想要更好的世界,这是认识Amanden之后对我的触动。我希望做一些能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工作,不愿在大城市被物欲玩弄得心态失衡,也不愿随波逐流过千篇一律的生活。
因为骑行,我现在遇到了很多志同道合的伙伴,也遇见了一段不可预见的未来。在这里与你分享一段我喜欢的话,“习惯安定就越活越窄,世界也不广阔、不神秘、不未知了。我会去寻找点寒风、极光或者废土,没有人应该活在尽头。”
愿读到这里的朋友都可以拥有一段自由而开阔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