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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椿用药经验浅析*

2019-01-14闫玉冰代恒恒杨博鸿田聪阳柴欣楼

天津中医药大学学报 2019年3期
关键词:脏腑经络病情

闫玉冰,代恒恒,杨博鸿,田聪阳,柴欣楼

(1.北京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北京 100029;2.北京中医药大学东直门医院,北京 100070)

徐大椿,字灵胎,晚号洄溪老人,江苏吴江人。徐大椿出身书香门第,少时聪慧过人,因亲人多病误治而发奋学医,博览群书,潜心考究,五十年间阅医书万卷,医学造诣极深[1]。现将其用药经验进行解析,以期对临床工作者有所帮助。

1 天人合一理论对其用药的影响

天地在位,交感而得万物,五气即发,五味随生。五气即寒热温凉平(一般而言,称寒热温凉四气),五味即酸苦甘辛咸,各自有其独特作用。《素问·至真要大论》记载“寒者热之,热者寒之”,《素问·藏气法时论》言“辛散”“酸收”“甘缓”“苦坚”“咸软”等,奠定了四气五味学说的基础[2-3]。《素问·宣明五气篇》云:“五味所入,酸入肝、辛入肺、苦入心、咸入肾、甘入脾,是为五入。”为后世归经学说之先导[4]。《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记载“味厚者为阴,薄者为阴中之阳;气厚者为阳,薄者为阳中之阴”等根据药物气味之厚薄和性味之差异,结合升浮沉降特征进行的论述等都对徐大椿产生了很大的影响[5]。徐大椿认为,人乃万物之灵长,禀天地之纯气而生,动物禀杂气,植物禀偏气,均与天地相通应[6]。

曾治程某,肠红,下血数斗,手足不温,众医皆用参附续命。徐大椿诊其舌脉象,脉洪大而伏,面赤覆油,舌质红而无苔,方知病家阳亢阴虚,坚持用茯苓、泽泻等清凉平淡之物配伍引阳入阴之白茅根,填阴精而引阳气于四肢,病者愈[7]。徐大椿认为,血脱扶阳,仅为一时急救之法,脱血乃亡阴也。阳气既复,即当补阴。而更益其阳,则阴血愈亏,更有阳亢之病[8]。白茅根得春气而透发,质润多节,其气可至四肢九窍,通达内外。即所谓阴平阳秘,物之始生,各得天地之一气,性质自有相制,显象于形质气味者尚可推测,深藏于性中者则不可以常理求之。人一旦感受了六淫之邪,遭遇了七情之扰,精纯之气便会分散,进而伤气败形,当此之时,有杂偏之性的动植物反而能以其性补救。如徐大椿论朱砂之养精神:“凡精气所结之物,皆足以养精神。人与天地同,此精气以类相益也。”这充分体现了其天人合一的思想[9]。又如其论菟丝子,认为诸子之中菟丝子的脂膏最重,气芳香,性润而不滑,故能补益肝脾,而治疗面部色黑则是用其专性:“以其辛散耶,则辛散之药甚多;以其滑泽耶,则滑泽之物亦甚多,何以他药皆不能去而独菟丝能之?”

2 用药知经络而不执经络

古人遣药制方有分经用药之说。对于制方遣药是否必须分经的问题,徐大椿的见解颇具辨证思想。首先他认为必须重视脏腑经络辨证,指出:治病者必先分清疾病所在经络脏腑,同时要了解致病原因,是七情内伤还是六淫邪气,然后选择对应经络脏腑的药物,依古人既定之法定方,而后治之,自然能够迅速见效[10]。其次,他又明确指出,临床治病又不能仅仅拘泥于分经络脏腑。因为人的气血环注周身,无所不达,而药物的寒热温凉之性亦无所不到,绝对没有一种药只入一条经络的说法。如人参、黄芪,全身上下无所不补,砒石、鸩石则通体内外无所不毒,用之得法才能司其所长。

至宝丹、紫雪丹等古之名方,可以治疗的疾病很多,皆有奇效,但需灵活运用。林家巷某妇人,忽呕吐厥僵,其形如尸,而齿噤不开,已办后事。徐灵胎因近邻往诊,认为此乃暑邪闭塞诸窍,以紫金锭两粒水磨灌之,得下,再服清暑通气之方。是夜黄昏即能言,更服煎剂而痊愈。盖邪逆上诸窍皆闭,非芳香通灵之药,不能即令通达,徒以煎剂灌之,即使中病,亦不能入于经窍。关于药物归经问题,他一方面承认药物对于治病有专长之功,另一方面又认为不可拘泥于某药独入某经之说:“以某药为能治某经之病则可,以某药为独治某经则不可;谓某经之病当用某药则可,谓某药不复入他经则不可。”[11]认为临床在很多情况下不必拘于分经用药,以免误入歧途。总之,分经用药,既不可不用,亦不可泥用:“不知经络而用药,其失亦泛,必无捷效;执经络而用药。其失亦泥,反能致害。”

3 提倡主方主药

徐大椿临床疗效显著,是与其善于遣药制方分不开的。他的临床遣药制方理论颇有独到之处。他大力主张主方治病的观点。认为“一病必有一方,专治者名曰主方。而一病又有几种,每种亦各有主方”。若病情单纯,可以单味药治之,“药专则力厚,自有奇效”。寒者治之以热,湿者治之以燥,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然而同样是滋阴,麦门冬偏重于滋肺阴,生地则偏重于滋肾阴;同样是解毒,雄黄偏重于解蛇虫毒;甘草则偏重于解饮食毒,选对主药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1]。若病情复杂,兼现数症,则必合数药以成方。然而以药组方,必遵法度,方能有效。在方药加减运用方面,提出只要疾病大端相同,而症状不同时,即可运用加减法,不必另立一方。如太阳病用桂枝汤,见项背强几几则加葛根,见喘则加厚朴、杏仁,见胸满则减芍药,此为药味之加减;见奔豚加桂枝,见腹痛加芍药,此为药量之加减[6]。徐大椿认为,临床上无论病情多么复杂,在辨证论治时,一定要确定主方主药,不可主次不清[12]。

曾治陆某,患呃逆,偶尔胃中不和,本可不治自愈。然陆某乃养尊处优之人,从未患此,遂大惧,延医调治。众医皆认为此是大虚之体,即用人参、白术等药物,痰火凝结而胃络塞,呃遂不止,病者举家惊惶,延请徐大椿,以泻心汤加旋覆花、枇杷叶,一剂而呃止。他严厉批评那些庸医,临床漫无主见,对于一病的主方主药,茫然无知,仅记通治之方数首,药名数十种,以治万病,全然不知病之各有定名,方之各有法度,药之各有专能,制方随心所欲,抱着姑且一试的侥幸心理,结果动辄误人性命。他认为用药如用兵,必须各用其长。邪之中人经络脏腑,有气而无形,时间愈长愈深入,如果用药气相反之物治疗则拒而不纳,必须用药性相同之物引达病所,组方的药效才能得最大程度发挥,“用药之法,并不能专取寒热温凉补泻之性也。或取其气,或取其味,或取其色,或取其形,或取其所生之方,或取其嗜好之偏,其药似与病情之寒热温凉若不相关,而投之反有神效”。

4 提倡制方有度

对于方药的配伍应用,徐大椿也很有见解[6]。方药之间的关系密切,但不能混为一谈。“或用以专攻,或用以兼治,或相反者,或相用者,或相制者。故方之既成,能使药各全其性,亦能使药各失其性,此制方之妙也。”制方的奥妙之处就在于建立药物之间的有机联系,而有些医家在制方遣药时,不是有方无药,便是有药无方。仅仅按照疾病的症状来选用药物,用药虽然和症状一一对应,但是整个组方却没有法度,称之为有药无方;固守一个或数个处方治疗疾病,方虽然是好方,其中的药物总有与疾病不相关的,称之为有方无药,没有领会方药加减的精神实质,用柴胡便称小柴胡汤,不知小柴胡之力全在人参;用茯苓、泽泻便称五苓散,不知五苓散之力专在桂枝。

苏州倪姓商人,伤寒失下,昏不识人,气喘舌焦,病情危殆,其子哀泣求治,遂予大承气汤原方,下后月余,身体强健如故。凡古方与病及证俱对者,不必加减;若病同而证稍有异,则随证加减,其理甚明,而人不能用。徐大椿认为,作为一个医者,必须认真钻研古人处方用药的法度,推究药理,明辨药性,既要知道药物的长处,也要了解药物的短板,同时定气之逆从,审脏腑之好恶,合君臣之配伍。如果要用古方,必须审查患者的病情与古方所列症状是否符合,方中之药是否与现在的症状一一对应,如自己组方,需在洞澈病源,明晰经络的基础上,制定守法度、合病情的处方[13]。只有这样,才能使所制之方“分观之,而无药弗切于病情,合观之,而无方不本于古法”,而投剂必效。

5 小结

徐大椿乃清代名医,业医五十余载,专于治学,长于思辨,其学术思想师古而不泥古,善发前人所未发,每有令人深省之语,对同时代的诸多名医如王孟英等产生了深远影响。对其学术思想的总结归纳,有助于临证时对疾病本质进行深入思考,或有裨益于广大临床工作者[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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