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平行语料库的诗歌译者风格研究
2019-01-10李艳琴
李艳琴
摘要:翻译过程中,译者能否准确传达原作的写作风格是保证翻译质量的基础。以往的语言风格对比研究大多是以经验型、内省型为主,略微主观,说服力不足。因此本文从数字人文视角出发,基于自建诗歌语料库分析惠特曼的名作O Captain!My Captain!,并分别从遣词、韵律和格式三个方面,对楚图南、江枫和赵萝蕤的中译本风格进行评析,最终发现楚图南和江枫在翻译时,会因译文的流畅程度与否和文字的文学色彩浓度对原文进行部分修改;而相比之下,赵萝蕤则注重在表达原文内容和形式的双重表达,尽量还原原文的实际内涵。
关键词:O Captain!My Captain!;平行语料库;译者风格;诗歌翻译
一、引言
语料库用于翻译研究最早可追溯到20世纪80年代[1],但学界一般把 Mona Baker(1993)的论文“语料库语言学和翻译研究:启示与应用”作为语料库翻译研究范式诞生的标志[2]。目前,利用语料库进行翻译研究的成果颇多,如《语料库翻译学》、《基于语料库的莎士比亚戏剧汉译研究》和《双语对应语料库:研制与应用》等。但笔者在中国知网、SCI-HUB和谷歌学术等网站搜索“语料库诗歌研究”时,却发现研究成果寥寥无几。除此之外,风格批评被认为是讨论文学作品翻译得失的最高层面的批评[4],且译者的风格剖析对文学作品翻译研究也有深远意义。因此,本文基于自建的平行语料库,从译者翻译风格切入,对楚图南、江枫和赵萝蕤翻译的O Captain!My Captain!三个中译本深入剖析,从而为基于语料库的诗歌翻译研究提供几点思考和借鉴。
二、诗歌语料库的建设
O Captain!My Captain!作于1865年,这首小诗收录于美国作家沃尔特·惠特曼(Walt Whitman)第一部诗集《草叶集》中。诗中采用传统的格律诗体,其中崇敬和悲痛是全诗的情感主线,这一情感主要通过作者本人视角以及群众视角来体现。本文则选取了三个不同译本,它们分别来自1984年出版的江枫译本、1991年出版的赵萝蕤译本以及1994出版的楚图南译本(1)。三位都是翻译界中举足轻重的译家,因而本文在译本的选择上,保证了译文的权威性和高质量。
近年来,由于语料库的逐渐兴起,国内有关语料库翻译的研究也日益增多,但关于译者这一翻译主体的研究却较少。由于此次语料库的建立是以诗歌为对象,因此建立起来较为简单。平行语料库,或者称为对应语料库或双语对应语料库,是由“原文文本及其平行对应的译语文本构成的双语语料库,其双语对应程度可有词级、句级和段级几种”[3]。对于平行语料库而言,语料的选择与收集可谓是至关重要。在本次研究案例的选择上,笔者选择的诗歌比较具有知名度,因此只需要使用网络搜索引擎便可以查到原始文本。而在译本方面,笔者同样通过搜索引擎和中国知网,选择了三位知名译者的译本,因此比较具有代表性。
值得一提的是,诗歌中韵律亦属于一大特色,但国内目前针对诗歌韵律进行标注的研究仍寥寥无几。而在O Captain!My Captain!中,作者采用了传统格律诗体与自由诗相结合的方式,即在传统的“aabbcded”韵律格式上自由书写。原文中每一小节八句诗,每八句诗的韵律都是按照“aaddcded”这一顺序排列下来,因此笔者根据这一特点,对原诗的每句诗尾进行赋码标注,主要表现为
三、基于语料库的译者风格对比
译者风格,又称译者的翻译风格,是指译者在翻译文本选择、翻译策略与方法的应用以及翻译文本的语言应用等方面所表现的个性化特征;本质上,译者风格是指由于翻译过程中译者主体性的彰显而形成的稳定且区别于其他译者的翻译个性[4]。近年来,随着译者的重要性得到体现,我国对译者风格的研究日益增多,但诗歌翻译的风格研究却相对较少。因此本文欲从词汇、韵律两个层面分析三位译者的翻译风格。
(一)词汇层面
本首诗歌篇幅不长,只有三小节,每小节又分为八句,除了重复句之外,每句诗的字数都相差不一。因此,在短篇诗歌中,词汇的选择就能很好地体现译者之间的翻译差别。此次,笔者选择了译文中差别较大的两种词汇——结构助词和语气词进行分析。
首先,通过WordSmith Tool 6.0中“WordList”和“KeyWords”功能可得出以下数据(见表1、表2):
通过与原文进行比对,我们不难发现,在三个译者中,楚图南的译本(以下统称为楚译本)对于结构助词的使用频率居于首位,而江枫与赵萝蕤的译本(以下统称为江译本和赵译本)的使用频率则并列第二。这一差别,主要体现在三位译者对于“的”的使用上。通过计算,可以得出,楚译本中结构助词占全文字符数的7%,江译本和赵译本则都是6%。尽管就比例而言,三者相差并不大,但就全文来看,楚译本中“的”字的使用仍是比较突出。与此同时,赵译本的类符/形符比也是三个译本中最高的,而型次比的高低与写作者词汇使用的丰富程度和多样性成正比[5],因此,通过对比可以发现,楚图南在翻译时明显更偏向于将原文显化,词语的处理则次之。而赵萝蕤和江枫在处理原文时,会根据汉语以及自身行文习惯,对译文进行调整,如将形容词转换为动词、副词、名词等。
同樣地,利用WordSmith Tool 6.0中“KeyWords”功能,可得出以下结果:
如表3所示,就语气词而言,楚译本无论是在类型还是频率的使用中,都比较突出。在原文中,虽然语气词只出现了6次,占全文比例的2%,但对诗中情感的传达却至关重要。在这三个译本中,楚译本使用了3个不同的语气词,所占比例为3%,而江译和赵译则都是2%(未精确至小数点)。
例1:
原文:But O heart! heart! heart!
楚译:只是,啊,心哟!心哟!心哟!
江译:可是,心啊!心啊!心啊!
赵译:但是心啊!心啊!心啊!
如例1所示,可以发现原文只有一个语气词“O”,然而在楚译本中却出现了四个语气词,且种类还不一样。尽管江译本和赵译本也有三个语气词,但究其频率分布和语境符合来看,可以明显发现,江译本更符合原文。江枫在译这句话时,首先通过四个标点将八字分成了两两一组,且通过对“心啊”进行三个重复,将原文感情的递进也很忠实的传达出来,尽管赵译本也进行了三个重复,但在转折处她并未进行停顿,感情的升华没有江译本分明。因此,从语气词来看,江译则较为中立,无明显偏好,忠实原文本,符合其“亦步亦趋,刻意求似,以似求信”的翻译理念[6]。而楚图南的用词风格明显偏向于口语化;赵萝蕤则偏向于书面语的使用,对于缺失些许原诗的语气传达。
(二)韵律层面
在中国,韵律是诗词中一个重要的部分,诸如律诗、绝句等都要求严格押韵。汉语诗歌韵律的形成需要考虑到三个要素:一是诗句的长短(measure),即每行中包括的音节数量;二是韵脚(rhyme)的位置;三是音长(quantity),即每一组对句中平仄声调的相互交替[7]。在西方,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于诗歌的韵律已由传统的古体诗,渐渐地拓展为自由诗、散文诗、格律诗。在O Captain!My Captain!中,作者采用了传统格律诗体与自由诗相结合的方式,即在传统的“aabbcded”韵律格式上自由书写。原文中每一小节八句诗,每八句诗的韵律都是按照“aaddcded”这一顺序排列下来,因此笔者通过WordSmith Tool 6.0中的“KeyWords”功能,可得出表4:
从上述表格中可以发现,就押韵而言,楚译本并未達到与原文韵律的相似,甚至有几处连“bb”和“cded”这两个韵律格式都直接略过,不做押韵处理。而江译本虽然也未达到完全押韵,但却只有一项韵律格式未表现出来。赵译本则在三个译本中,堪称押韵完美的译本。在赵萝蕤看来,翻译需忠实于原作的“形”与“神”,不只是“神似”,而且努力做到“形似”,因为形式是有内容的,它载有作者加上去的信息[8]。因此她在每一小节都进行了押韵处理,译本读起来抑扬顿挫,译出了原诗中的韵味。
例2:
原文:Here,Captain! dear father!
This arm beneath your head;
It is some dream that on the deck,
You've fallen cold and dead.
楚译:这里,船长,亲爱的父亲哟!
让你的头枕着我的手臂吧!
在甲板上,这真是一场梦——
你已经浑身冰凉,停止了呼吸。
江译:这里,船长!亲爱的父亲!
你头颅下边是我的手臂!
这是甲板上的一场梦啊,
你已倒下,已死去,已冷却。
赵译:在这里,啊,船长!亲爱的父亲!
请把你的头枕靠着这只手臂!
在甲板这地方真像是一场梦,
你已倒下,已完全停止了呼吸。
在此,我选取了三个译本在押韵相差较大的一节诗进行阐述。如例2所示,原文在此处进行了“cded”押韵,而楚译本和江译本显然并未对这几句诗进行押韵处理,只有赵译本在此处压了“i”这一韵尾,从诗歌流畅和朗诵方面都略胜一筹。对于韵律明显的传统诗歌而言,韵律的翻译是必不可少的。尽管江枫和楚图南都在翻译过程中对韵律进行了处理,但通过查看原文,也不难发现,他们在没有进行完全押韵的情况下,为了部分的押韵,改变了原文的意思,这一点是很不可取的。而在赵萝蕤看来,译者没有权利改造一个严肃作家的作品,只能是十分谦虚地、忘我地向原作学习,没有义务去代作家修正他的缺点,只能保持作家原来的风貌[9]。因此她坚持押韵,并在这种情况下还对原意进行了较为忠实的传达,无论是从韵律还是内容来看,显然赵萝蕤的翻译风格更为接近原作。
四、结语
诗歌是一种艺术的语言,或者说属于语言的艺术。总之诗歌比起小说、戏剧来,它除了语言之外是别无手段的。而这个语言也就是它所凭借的生活语言[10],而译者便是语言之间交换的媒介。尽管诗歌翻译在目前看来比一般文本的翻译的难度要大,但鉴于其翻译的特殊性,笔者认为诗歌翻译潜藏了很大的研究价值。因此,笔者通过自建的平行语料库,对O Captain!My Captain!三版中译本的译者风格上进行了深入的分析,不难发现,楚图南和江枫在翻译时,会因译文的流畅程度与否和文字的文学色彩浓度对原文进行部分修改;相比之下,赵萝蕤则更注重在表达原文内容和形式的双重表达,尽量还原原文的实际内涵。虽然在语料库数据的展示下,译者们的确会因个人偏好而导致译文风格的不同,但他们都在诗歌翻译中都各有所长,在保证译文的质量的同时也体现了译者自身对于诗歌翻译的理解,为诗歌翻译研究提供了较好的译本和素材。
注释:
楚图南先生的首译本为1958年出版的《草叶集选》,但考虑到译本的时效性,因此笔者选取了1994年李野光再版的译本。
参考文献:
[1]Laviosa,S.Corpus-based Translation Studies:Theory,Findings,Applications[M].Amsterdam/Atlanta,GA:Rodopi,2002:21.
[2]张继光.国内语料库翻译学研究状况的科学知识图谱分析(1993-2014)[J].上海翻译,2016:34-40.
[3]王克非.双语对应语料库研制与应用[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6.
[4]胡开宝,谢丽欣.基于语料库的译者风格研究:内涵与路径[J].中国翻译,2017:12-18.
[5]缪佳,邵斌.基于语料库的英语译文语言特征与翻译共性研究——以余华小说《兄弟》英译本为个案[J].天津外国语大学学报,2014,21(01):43-49.
[6]杨黎.江枫——一往情深译雪莱[J].中国翻译,1997(4):44-47.
[7]郑梦娟,苏小妹.《中国言法》及其汉语韵律研究[J].修辞学习,2008(6):29-35.
[8]区鉷.赵萝蕤译惠特曼[J].外国文学评论,1988(4):140-141.
[9]崔学新.治学严谨、务实求真——诗歌翻译家赵萝蕤逝世十周年纪念及其诗歌翻译述评[J].中国翻译,2008(3):52-54.
[10]林庚.新诗的格律与语言的诗化[M].北京:经济日报出版社,200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