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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文学”与“文艺人民性”问题辨析

2019-01-10马婧元

北方文学 2019年36期
关键词:人学人民性人道主义

马婧元

在二十世纪的中国文学史上,并存着“人的文学”与“文艺人民性”两种批评标准,并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互相影响,如何把握这两者的联系与区别,对构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下的中国文论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人的文学”问题溯源

建国后,在文艺政策的变化下,文艺界关于“人性”“人学”“人道主义”有过两次讨论。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初期文艺与人性关系的讨论及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马克思主义人性理论讨论。在第一次讨论中钱谷融在《论“文学是人学”》中提出“文学是人学”观念引发了诸多学者的讨论与回应但是这次讨论受到批判之后停止,又在八十年代的“人道主义”思潮中被重新确立。

朱光潜1979年在《文艺研究》上发表的文章《关于人性、人道主义、人情味和同美问题》被看做是八十年代“人道主义”思潮的开始。他在文章中提出冲破“人性论”等禁区,将“人情味”和“共同美感”自然而然地融入到文艺作品中。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开启了思想解放的氛围,钱谷融发表了《〈论“文学是人学”〉一文的自我批判提纲》并得到讨论,其中谈到关于评价文学作品的标准问题,他提出“就拿人道主义与人民性、人道主义与现实现实主义的关系来说,我认为它们也绝不是相互对立的,而是有着异常紧密联系的。可以这样说,人道主义是构成人民性和现实主义的必不可少的条件。哪没有人道主义,哪也不会有人民性和现实主义。”(1)他从文学评论的标准中,将人性的显现看做是最低的标准,更高一层的标准是“人民性”的展现,从中可以看出他将“人性”的标准提到一个非常重要和基础的位置。

这次关于人性的大讨论,学界并没有达成共识,但通过这次讨论,学者们普遍认识到了人性问题的重要性,对“人”的问题探讨逐渐深入。然而,“文学是人学”这一思想在八十年代被重新确立后,“人情”“人性”“人道主义”等概念被捆绑在一起,这些概念并非等价或同意的,即使在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中,这些概念也有不同的定性,因此“文学”和“人学”“人道主义”等不能简单地画等号,同时,八十年代重新确立的“人道主义”与五十年代所说的是否一致,都是存疑的问题,需要重新思考和确认。

二、“人民性”是文艺评判的尺度

人民性作为中国马克思主义文艺批评的重要概念,发展经历了多次高潮与低谷,但人民性作为文艺评判的尺度,始终没有退出人们的视线,在新时期以来得到彰显并在二十世纪之初全面复归。人民性问题得到重视首先得益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人道主义讨论,许多学者认识到了人性、人道主义等人学思想的重要性,確立了“文学是人学”的合法地位,从而为文艺人民性的讨论扫清了认识和理论的障碍。其次在文艺实践中,人民成为作家描写的对象,从伤痕文学、改革文学、寻根文学到新写实主义小说,都将描写的对象瞄准现实生活中的普通人,展现他们的喜怒哀乐。这些文学实践为人民性的复归提供了文学基础。

人民群众是文艺作品的创作者,也是消费者和接受者,更是鉴赏者和评判者。马克思主义认为“人民历来就是作家‘够资格和‘不够资格的唯一判断者。”毛泽东在马克思主义的基础上提出“为什么人的问题,是一个根本问题,原则问题”。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邓小平应把“人民拥护不拥护”“人民赞成不赞成”“人民高兴不高兴”“人民答应不答应”作为党和政府工作的出发点和归宿点的主张。这些为马克思主义批评中人民性研究的复归提供了理论指导。在环境作用的刺激下,学术界出现了多篇关于马克思主义与人民性思想研究的论文,研究的内容也逐渐拓宽,涉及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人民性问题研究、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中的人民性研究等。

人民性作为衡量文艺高低的尺度首先要求文艺作品书写人民的生活,塑造人民形象,表现人民的生活等。马克思现实主义文学批评,始终将塑造人民形象放在中心位置。马克思主义现实主义对文学创作的最高要求是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同样在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文论中,同样要求塑造人民大众的典型形象。例如鲁迅的《啊Q正传》《祥林嫂》等作品都是展现人民生活表现人民情感的作品。其次人民是文艺服务的对象,在文艺创作的过程中要照顾人民大众的欣赏兴趣,毛泽东针对当时工农兵大众几乎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的现状提出“普及与提高”,因为“普及的东西比较简单,因此也比较容易为目前广大人民群众所迅速接受”。进入二十一世纪,物质生活提高,精神生活需求日益提升,习近平总书记提出要创作“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的艺术作品。最后,人民是文艺的评判标准,马克思首次将人民纳入了文学的评价活动,创造性地提出人民是作家够资格与不够资格的评判者。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文艺批评的“四个标准”,即“运用历史的,人民的、艺术的、美学的观点评判和鉴赏作品”,他在马克思“美学的和历史的”标准中创造地提出了“人民的”和“艺术的”两个标准,肯定了人民在评判艺术作品的地位。

三、“人的文学”与“文艺人民性”之辨

“人的文学”与“文艺人民性”代表了两种不用的审美想象和政治诉求。文艺人民性要求文艺作品真实地反映人民生活并把人民作为服务的对象,而人民的具体含义是不断变化发展的。在毛泽东时期“最广大的人民,占全人口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民,是工人、农民、士兵和城市小资产阶级”。(2)有学者指出这里的“人民大众”更多是为了革命斗争而团结起来的“政治共同体”。在新中国成立后,八十年代开展的人学讨论,使文学的标准从“政治”转向“审美”,从“文艺人民性”转向“人的文学”,“人的文学”与“文艺人民性”处在一个二元对立又相互交织的状态。

有学者认为,从“人民性”到“人性”,是新时期以来文学评价标准的转变具有历史必然性。学者张胜利提出:“‘人民性曾是20世纪50年代以来文学研究的重要概念,用以阐释传统文学的现代价值,这是一个意识形态概念,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在这种总体性话语中,忽视了个人的存在,如果没有了个体的个性与自由,‘人民性就失去了关怀具体人生的价值、尊严、权利成为文学评价的基本原则。”(3)学者陈晓明认为“‘人民的苦难是一个现代性的革命历史主题,它无法成为一个现实主题,这使‘人民性的当代性只能向艺术性偏移。”(4)

针对此,马建辉教授提出“那些优秀的具有较为充分的人民性的文学作品从来不是忽视个人的,也从来不缺乏对于人性的表现,个人及人性一直是这类文艺作品表现的中心,只不过,这里的个人与人性,是典型化的个人与人性,是具有人民性的个人与人性。因此,认为人民性作为总体性话语是对个人存在忽视的观点,也是虚化人民性意义的一种倾向。”(5)同时,他也指出文艺人民性向审美的转向实质上是“对人民性现实意义和实践功能的虚无和消解”。(6)

“文艺人民性”作为一种评判标准是否过时而被“人的文学”所代替?从文艺的任务是塑造形象深刻地反应社会生活和历史的发展规律。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文艺的人民性就是要突出表现人民的本体性和主体性。人民性强调的是作为社会主义政治基础的最广大人群的利益本位和有效诉求。我们不能将人性美作为文艺的评判标准而取代人民性。

综上,在“文艺人民性”与“人的文学”问题上,我们不可忽略人民性所具有的战斗性和革命性,任何人性论及人道主义都无法替代文艺人民性作为文艺的评价标准,同时应充分注意“以人为本”的人本注意精神,让两者的复杂辩证辨证关系统一于文艺实践之中,缺一不可。

注释:

钱谷融:《〈论“文学是人学”〉一文的自我批判提纲》,《文艺研究》,1980年6月。

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855页。

张胜利:《从“人民性”到“人性”——新时期以来文学评价标准转变之一》,烟台大学学报,2010年1月,第1期。

陈晓明:《人民性与美学的脱身术——对当前小说艺术倾向的分析》,《文学评论》,第2期,2004年。

马建辉:《人民:文艺的尺度》,文联出版社,

马建辉:《新世纪文艺人民性研究的三种倾向及其辨析》,《文艺理论与批评》,2013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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